姝慕析 第30章 第三十章：阿月，疼吗

“北柒，下了这座山，你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这么一个天赋极佳的弟子，祁临惋惜不已，痛心疾首的劝说。

“你虽残害同门，可到底事出有因，仙界会从轻处罚，你当真要放弃你大好的未来？”

祁临的聒噪让风月皱起了眉，想让他永远闭嘴，可他却忍住了。未来的路怎么选只能由哥哥自己决定，他只会护着他，却不会强求他。

“我本就不想做什么仙人。”一向和善的北柒冷笑，没再多说，却明确了他的态度。

他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风月默默跟在他的后面，暗地却是松了口气，嘴角悄悄上扬，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虽说他不愿强求，可还是不想哥哥待在这个自诩正义实际却自私自利让人恶心的仙界。

祁临手指紧握，气的发抖，今日他的颜面被人按在地下踩，还是当着众多仙家弟子的面，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所谓的劝诫也不过是因为他拿风月没有办法，想要将人留下来保住自己的一丝脸面。

书戚向来是个不嫌事大的主，听了动静缓缓赶来时，风月他们已经离开了。

撇了眼前方的一片狼藉调侃道：“哟，昨个还见某人吹嘘自己得了个天赋异禀的弟子，今个弟子就跟别人跑了？”

书戚依旧摇着折扇，望着祁临的模样乐的紧。

祁临冷眼直怼，“今日之事，本座自会上报上界，讨回公道。”言外之意，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可无论怎样都掩盖不了，鬼界在映榕山上撒了个大野还全身而退的事实，还有祁临识人不清失察之责。

“真是看了出好戏啊，小知夜，爹爹给你剥了葡萄，走吃葡萄去。”

书戚摇着折扇心情大好。

知夜落后一步，心里想得更多。

“虽说鬼界两大魔主亲临，可此处也有众多上仙，若是真打起来，殊死一搏也不是没有机会。”

书戚轻笑，戏谑的眸子清冷的几分。

“殊死一搏，这下仙界少不了血流成河，不过是为了保住这百年基业做的退让罢了。”

还有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就以仙界现在的状态，凭什么和鬼界撕破脸。

出了这般大事，下仙界大会自是无法继续，祁临不敢耽误，直接去了上天界。

上天界议政大殿中，大殿金碧辉煌，天帝坐在正上方，此外就是桦世上神坐在南方。

祁临恭恭敬敬的跪在大殿之中，细看他额上还有些许细汗。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有责任，不过现如今该解决的是魔主风月，他来映榕山撒野，丢的不止是他祁临的脸，更是整个仙界的脸，若是放任不管那天界将再无威严。

上方的天帝端坐在上方，距离太远祁临看得不清晰，良久上方才出现一道威严的声音。

“桦世上神怎么看？”

桦世上神是一个中年英朗的男子，他沉默片刻，道：“此事既然已经发生，仙界自当摆明态度。这事虽说并非完全是那小仙的错，可仙鬼殊途，即便他们前缘再深，终归不可同路而行，再者这小仙总归是仙界之人，理应由我仙界处置，本尊以为当即刻派人前往鬼域捉拿那小仙，若是鬼域自觉，将人交出来，看在此次他们并未伤人的份上可先放他们一马，若是鬼域依旧执迷不悟，那便让他们看看我们仙界的威严。”

天帝思索良久，神色严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祁临跪在下方，上面的人越是不说话，他的紧张就多一份，在他心快悬到嗓子眼时，终是等到了下令。

“如此甚好，池原听令。”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下方，他深情淡漠，手持长剑领命。他是天帝手下神君，在上仙界中修为也是极高的存在。

祁临跪在下方，低着头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面露疑惑，欲言又止。池原虽说实力不俗，可终究不擅长打仗，为何不派姝吾上神座下第一战神择允神君前往。不过这里可没有他说话的份，他只能听命行事。

一时间上下仙界皆收到了天帝道令。

“令池原神君即刻清点三千天兵，前往鬼域捉拿罪仙北柒，珉凉、映榕、易耒所有仙者听从指挥......”

书戚看完神雀送来的道令，冷漠一笑，扬了扬手，道令在他手中烧为灰烬。

“到底是为了仙界名声还是想再次重演五百年前的悲剧呢？借着仙魔大战除掉他想除掉的人是他惯用的手法了。”

真是可笑，当初仙界派出数位神君都没能在鬼域手中讨得好处，如今竟妄想一个神君带着一群半吊子小仙便能扬仙界之威，当真是装都不想装了。

果然人无语到极致的时候是会笑的。

祁临上仙界请罪，他们也不便离开，栖云上仙坐在书戚上仙旁，抚着自己的胡子，半眯着眼，没了往日的和善。

“不能直接对我等动手，想来可是让他头疼了好久了吧，这般拙劣的由头都不放过，急了。”

此事本就发生在下仙界，要他们出马本就合情合理，再者作为姝吾上神麾下之人，那人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了，可上神虽陨，手下还有百万灵将，有第一战神，有众多追随者，若是贸然出手只怕会引起仙界大乱。

他们一个是无境上神钦点神君德高望重，一个是姝吾上神座下上仙天赋异禀，没有机会他都要创造机会出手，更何况如今这名正言顺的借口，他如何能忍。

只是这夙天终究是太心急了，将所有人都当傻子呢。

若是鬼域选择交出北柒，那仙界便挽回了颜面，还能避开一战。

若是鬼域不交，他们免不了一战，赢，重伤鬼域，那人报了之前的仇，扬了他的威，还能派自己的人去接管鬼域；输，他们战败或死或伤，都随了那人的意，再借着为他们报仇的理由，派兵讨伐，继续清理姝吾上神的人。

“吃相太难看了。”他难道不知，此番行事会动仙界的根本吗，他知道。

书戚轻轻晃着手中的茶杯，杯中茶水荡漾卷起沉底的细碎茶叶，细细一品，甘醇清香。

“当真能如了他的意吗？”书戚难得认真起来，笑意越来越深，让他的亲信以身入局，且看入的到底是谁的局。

栖云上仙呵呵一笑，缓缓起身。

“在下界呆久了，竟让某些人忘了，本尊大杀四方之时，他还在喝奶呢。”他一覆手而立，一步一步走得稳健。

而此时风月已经带着北柒回到了离城，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这里都是热闹非凡的模样。

望着街边摆摊的小贩，拿着风车奔跑的孩子，河边聚在一起洗衣服的妇人们，北柒竟真生出了回家的感觉。

回家......他回家了。

可心生眷恋的同时，也浮现出了一丝犹豫。

仙界不会就这般放任不管，若是......他有点害怕，眼前这些平静安详的生活因为他为破灭。

风月从小就敏感，怎会不知北柒心中所想。

“从来都没有什么世外桃源，想怎么活是靠自己决定的，哥哥别忘了，这里是离城。”

风月眼中是北柒从没见过的坚定，其中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冷漠。

是啊，鬼界五大禁地之一的离城，靠的是他自身的实力。

不过北柒到底不想因为自己牵扯到无辜的“人”，哪怕这些“人”不像他们表现的那般纯善。

仙就一定是好人，鬼就一定是坏人吗？没有这样的道理。

“哥哥曾说过，人这一生会经历很多事情，我们能做好的能改变的也只有其中几件而已。我们所求不过是无悔而已。”

他后悔杀了谢延玉？不后悔，后悔离开仙界吗？不后悔。

与风月在城中逛了逛，北柒突然问道：“阿月，谢家的人......”

北柒不知道谢家的人是成了鬼还是已经魂飞魄散，他本想问问，可看着风月他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他瞧着风月沉默的模样后悔了，他好像不该问的。

风月眼中的冷漠一闪而过，直直对上北柒的眼睛，北柒从他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哥哥想看看他们吗？”

离城城主府的地底下，风月第一次犹豫了。

其实在风月的记忆中，北柒一直是一个温柔、开朗、善良的人，他有点怕了，怕北柒发现他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阿月了。

他想拉住北柒推门的手，可到底没有这样做。

地宫内，谢家除了谢吉玉夫妻，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里面了，有的血肉模糊，有的神魂暗淡，都依次呈大字被锁在墙上，一个个精神失常，嘴上嘟囔着什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墙上的锁链是专锁灵魂的，也是风月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风月没有进来，他面上不表，只是不断收缩的手出卖了他的紧张。

北柒难得的笑了出来，他没有回头。

“阿月，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也骂过人，也会因为别人欺负了我去他家砸窗户，会因为别人骂我把他摁在地上揍，只有他们怕了，才不敢再欺负我。”

所以，别害怕，你没有做错。

北柒转过身来，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竟是红了眼睛。

那个连被人追着骂都只敢丢几块小石头的阿月，那个连跟别人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的阿月，凭什么遇到这些苦难的人是他啊！

“阿月，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