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命之日 第5章 罪名怯懦

张扬开始打扫卫生，拿着黑色的塑料袋把房间里面的饭盒都收拾了，还把之前喝的饮料分类，瓶子和罐子分开处理了。

张扬一个人生活，房间隔音很差，只要他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或者隔壁的情侣在亲热，他就会戴上耳机，假装周围无事发生。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他经历了很多事情，也逐渐不想走出房门。

其实他有工作，就是在网上写一些故事。

可正是因为经常写故事，他长时间沉浸在幻想之中，逐渐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之间的区别了。

现实中发生什么，他就想什么，不过都是魔改之后的画面。

比如窗子外面爬过一只小猫，张扬也能把小猫想象成只有一个头是猫的人形怪物。

怪物把头摘下来，然后敲着窗子问：“我的头呢？这不是我的头？我的头在哪？”

怪物猛地转过身子看向张扬，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

可是在他的想象中，却是躲过飞机扔下的炮弹，避过坦克的炮击之后，找到了防空洞，然后让老人、小孩和女人先进去，他最后才进去的。

现实中的张扬，就是这样一个死宅。

他把垃圾收拾好，看着太阳还在，路灯已经亮了，街道上没有多少人。

张扬提着几个黑色的大袋子走到了垃圾桶旁边，看着上面的分类标志扔了进去。

张扬做完这一切，虽然有点喘气，但还是一刻都不敢多待，直接跑回房间了。

回到房间之后，那种恶鬼缠身的感觉总算消失了，张扬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

他打开手机，看着账户里面的余额，305489元。

其中5489是他的稿费，足够2个月的花销。

剩下的30万，是他根本不想动的钱。

那是妈妈的赔偿金。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他本来想着去上大学的。

可是办完升学宴之后，妈妈因为太高兴了，在工厂干活的时候没注意，把手弄断了。

工厂是那种小厂子，根本就没有保险，也没有合同。

张扬的妈妈虽然在医院待了很长时间，可是还是没能保住那只手。

妈妈因为住院花了很多钱很内疚，想着那是张扬读书的钱。

于是她出院以后就更着急了，想赶紧做活给张扬挣学费。

人生就是这样，乐极生悲，而且灾厄专挑苦命人。

张扬妈妈手上的伤口还没完全好，因为高温天气，加上工作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伤口感染了。

可是她还是只用酒精和碘伏擦。

她想着不能再花钱了，不然张扬读书的钱都掏不出来了。

一天中午，妈妈昏倒之后就再也没起来。

张扬还能想起，他当时在外面送外卖，知道妈妈去世的消息之后很长时间都反应不过来。

他骑着车就回家了，等看到妈妈的身体里面没有灵魂之后，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他再也控制不住，大哭了起来。

工厂感觉逃不了责任，害怕张扬一个没有父母的成年人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商量了一下，一个赔了10万，一个赔了20万。

张扬收到钱之后，不敢用。

他感觉只要花了其中1块钱，他都会有啃食妈妈尸体的感觉。

他开始兼职，暑假3个月送外卖，快递分拣，服务员，传菜员他都干过。

终于攒够了上学的钱，可是他突然就不想去上学了。

张扬有点害怕与人交际。

爸爸是因为跟人起了口角，被打死的。

妈妈辛苦把他带大，因为做着一份没有安全保障的工作失去了生命。

张扬最亲近的亲人已经去世了，他突然感觉人生没有意义了。

爸爸被人打死那个晚上，妈妈一直在哭。

张扬那个时候才上3年级，就已经暗暗发誓要让妈妈以后过上好日子。

可是现在妈妈也离开了他，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活了。

大学吗？

那个同龄人聚集的地方，跟人交际，然后知道他们的幸福？

张扬感觉到窒息，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面，只有在买菜或者扔垃圾的时候才会出门。

村里人都说他已经傻了。

他感觉这些话很难听，就一个人到了城市里租了个小房间。

张扬想着做什么工作不用跟人交际呢？

写小说应该可以。

他看了很多小说，最开始写的时候，感觉写2000字已经是极限了。

后面开始慢慢习惯日更4000字，6000字，到最后稳定在每天都更新8000字。

他最开始的2个月没有稿费，眼看着账户里面就只剩下30万了，张扬又感觉到恶心了。

好在上天也在帮他，他的稿费下来了，第一个月只有1500块。

可即便是这样，张扬也觉得能生活下去了。

他交了房租和水电费，还给自己留够了点外卖的钱。

他喜欢喝大瓶的水，有时候也会备上一大瓶可乐。

在深夜，夏蝉鸣叫的时候，他感觉累了总是喜欢喝一杯可乐，只有这样，才能缓过神来。

张扬虽然更新很多，可是好像逐渐找到了他的极限所在。

他每个月都会有4000，最多5000的稿费。

其实这不怪他水平不够，而是大部分作者都是兼职，他是少数的，只能接受写作作为职业的作家。

张扬喜欢买纸书，纸书对他来说是绝对的奢侈。

很久之前，大概是上初二的时候，那时候妈妈一个人在城里打工，带着他。

他很喜欢看书，可是学校门口的书店，他从来不敢进去，因为里面的书最少也是20多块钱。

20块钱，足够他吃2顿午饭了。

于是张扬借同学的书看，看着看着同学也厌烦了。

张扬只借书，虽然还书，可是他自己没有书。

在整个借书的过程中，只有张扬是那个受益者。

张扬是一个敏感的男孩，在察觉到同学不乐意的情绪之后，也没有再借书了。

于是他就不再看书了。

他是高考结束之后才买的手机，手机上的读书软件有一个包月的会员，一个月需要19块钱。

张扬先看免费的书，等付费的书攒够了，才开一个会员。

纸书，对于这样的张扬来说是绝对的奢侈。

张扬计算着，每挣1000块钱，就允许自己买一本纸书。

他后来在电脑上看书，也能找到网络上那种盗版的资源。

张扬看书很多，要是全买的话会花不少钱。

他总是先看完，实在喜欢的书会买一本珍藏。

他看书越来越多，看漫画和动漫也很多。

他还喜欢幻想，或者说他的生活根本不离开幻想。

于是张扬逐渐分不清幻想和现实的分界了。

有一次，他做梦，梦见妈妈了。

他醒来之后也没分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妈妈站在阳台上，他走到阳台，说：“妈，外面冷，你赶紧进屋吧。”

妈妈摸了摸张扬的脸，说：“小扬，不要太辛苦了，好好生活。”

张扬感觉到不对劲，想上前抱住妈妈，却发现那只是一个幻影。

他租住的房间在3楼，路灯下面有一只小猫。

张扬看出了神，等小猫走远之后，张扬不再担心自己的行为会吓到小猫，于是纵身跳了下去。

他感觉到失重的一瞬间有一种轻松感。

张扬还以为离开人世就能见到妈妈了。

可是他头着地，失去知觉之后，就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

男人揉了揉眼睛，抱怨道：“大半夜的，都不让鬼休息。”

张扬挠了挠头，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小鬼说：“你怎么能自杀呢？你知不知道自杀是重罪，是不被允许的？”

张扬惊讶，解释道：“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想着这样做还有可能见到我爸妈。”

小鬼也是被张扬逗笑了，说：“你妈妈早都转世了，就在你这个小区。”

张扬：“你说什么？”

他上前拉住小鬼的衣领，恳求道：“我妈是哪个？求你告诉我，我只想看她一眼。我看她一眼就跟你走。”

小鬼把他领到一户人家家里。

在一个粉红色，温馨的卧室里，穿着睡衣，睡得很安心的小女孩吸引了张扬的视线。

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那种奇妙的缘分。

这一世，妈妈应该会幸福吧？

小鬼介绍道：“不算大富大贵的命，但是一辈子平安快乐。”

张扬听到这里，也是放心了，跟着小鬼来到了地府。

张扬的罪实在是太重了。

自杀，是不可原谅的重罪，也算杀人，还有附加的怯懦的罪名。

于是张扬在听小鬼介绍完情况之后，就被传送到了地狱空间。

苏泽看完张扬的记忆之后，隐约感觉到了玩家之间的共同点。

他察觉到，现在他了解的玩家中，王宇亲缘很浅，而且精神有点问题。

试问谁能忍心让小动物解脱，帮它们结束生命的？

这种事很多人都做不出来，能坦然做出这一行为的王宇，在世人看来，精神上绝对有点问题。

而这个张扬，爸妈也都很不幸。

他杀人的对象居然是自己。

而且因为这种特殊情况罪加一等，也变成了玩家。

张扬经常不出门，一直在房间里面待着，还分不清现实和想象。

可能在周围人看起来也算是精神病吧。

甚至就连他苏泽也是。

苏泽不就是因为杀人进了精神病院吗？

妈妈不爱他，从他出生起，爸爸就没有出现过。

而且苏泽想到一个细节，那就是他当时看见妈妈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下，第一反应不是上去跟那个男人扭打，而是去厨房拿菜刀。

可能这也算是有暴力基因在吧？

苏泽把王宇和张扬的记忆碟片收好，就打算用惠小玉的碟片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他把碟片放进播放器里面。

惠小玉的记忆显然更加炸裂。

惠小玉记忆的第一幕居然是她拿着内裤跟一个男生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