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是个什么地方呢?
它位于宣阳坊北邻,是各种妓.院与酒坊的所在之地,也就是长安城各种雅士、名人、骚客、豪士寻欢作乐的红灯区。
这里有碧眼胡姬,也有唐朝美人,都是各顶各的才艺双全,花颜月貌。
但也有一些不是那么美丽,甚至称得上奇怪,为大多数人不喜,却可以专为满足某些人的一些特殊嗜好而存在。
阿岩就是这里的一个特殊的妓.女,因为她是个一体双魄的人。她的后脑勺还长着另外半张微微突出来的脸,那是她的妹妹,又或是姐姐?不过这个不重要了,就是妹妹……因为她要当姐姐。
反正,总之,她是一个奇怪的人。
命也不值钱,不值钱的人命就像草一样,死的再多也不过是一茬又一茬、风一吹就能生出来的野草,毫不可惜。
但再不值钱,她也是想要活下去的。
所以出生时,被扔进湖里,却诡异般地活下来。
后来,生活的村庄闹瘟疫,村里的人几乎都死光了,她还是活了下来。
再后来,她被一个路过的商人觉得猎奇用馒头带走,卖给了妓.院,成为了一名妓.女。
某一次,在一位客人的鞭打中,妹妹的声音不再响起。后来,她成为了长在后脑勺的那半张脸,才明白,原来不再响起的声音不止是妹妹,也有她。
重新住在她身体里的这个人道:“你和你的妹妹都已经死了,我也叫阿岩,你想留下来吗?我可以帮你。”
她当然想留下来,她当然……不想死。
“那么从现在起,我是姐姐,你是妹妹。”那声音如此道。
“那么现在我是阿枝?”阿岩问道。
阿枝是妹妹的名字。
身体里的声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如此,阿岩成为了阿枝。
这具依旧两个魂魄共用的身体好像也不再受人欺负,因为如今的阿岩会一些奇怪的本事,欺负她的人,下场都会很惨。
阿岩依旧在接客,只是接客后不会服侍客人、和客人睡觉。客人们进了房都会变得奇怪,他们会变得像被姐姐所摆布,成为一个傀儡娃娃一样的人,让干什么干什么。
阿枝观察了很久,发现这些客人,姐姐有些会让他们直接睡着,有些会操控着做出一些奇怪的事,问一些问题,留下钱财,或者在某些书信上按一下手印,反正皆是做出他们自己第二天绝对不会记得的事。
有些则是会被奇怪的东西折磨。
阿岩姐姐又在做那种奇怪的事了。
她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那道可怕的青面獠牙的虚影,有些害怕,也有些好奇,问:“那是什么?”
“你死的那晚出现的。”阿若道。“你的魂魄特殊,它们想吃你。”
“那现在呢?”
“换成了我吃它们。”
“你有些可怕呢,姐姐。”
“不可怕一点,活不下去。”阿岩拿着手中的残破碎纸片,认真仔细的贴在一幅长长的,半边都是空白的画卷上,道。
那残碎的纸片贴在画上之后,就仿佛合二为一,完美的和原来的画融在了一起。
“原来《有鬼地狱》可以用其他的恶鬼补充的,不需收集原来的碎片……”
“什么?”
“没什么……”阿岩起身,淡淡的收回了画卷。
这一天,她感觉到她的心脏忽然在急剧的跳动。
阿岩和阿枝同时往窗外的某个方向望去。
“这是什么感觉?”阿枝问。
“……”
阿岩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让心脏传来剧烈跳动并能莫名感觉到相联系的某个方向。
那是隔了足足一条街的胡玉楼的方向,那是平康坊最为出名的高等.妓.院。
而在那条街的某棵杨柳树下,正有一道身影缓缓的走过来,几乎是同一时刻抚向胸口心脏跳动处,疑惑的抬头望了过来。
平康坊、胡玉楼内——
幽幽的灯火下,女人风情万种的伸出挂着一只金镯子,纤细白嫩的手,把有着晶莹剔透的红色的酒斟入酒杯。
“啊哈,第一次见识传说中的胡玉楼,果真是名不虚传。”吴全通和赵野,隔着垆迎面而坐。
而他们的身旁,皆坐着一名身旁胡服的美貌女子。
啊,垆大概算是某种台子,以黑土堆起,形成炉型的坛,上面会摆上各种酒菜,供人使用。
赵野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衣领,一直皱着眉头,不住的避开旁边靠近而来的女人,眉间的纹路仿佛都能夹死一只蚊子。
女人见此,捂嘴笑了笑,便也不再执着靠近,只安静的坐在一旁当个木桩子。
与之模样完全不同的是吴全通,对方对这地方倒是适宜的很,半边的身体都几乎倚在女人身上,好不惬意。
“客人是从他处而来吗?”吴全通身边的胡姬问。
“是啊,外地的乡下人、土老帽,没见识过这等繁华的景象,实在经不住感叹。话说,你们大概听我们的口音就能听出来吧~”吴全通道,浅抿了一口胡姬送上嘴边来的葡萄酒。
“客人说话真有意思,不过听上去确实不像长安的口音,客人是从哪里而来?”
胡姬的长安话倒是说的很好,一点也没有别的其他口音混杂,若不是灯火下仍能看清的那双蓝色的眸子和略显异域的面容,只听声音,恐怕会将其当成本土的长安唐人女子。
“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不提也罢。”
说完吴全通又看向对面的赵野的囧样,笑了,“真不应该叫你来,闻之铭那小子估计就很喜欢这样的场合。”
赵野翻了一个白眼:“这种场合你一个人就能应付,干嘛叫我来?”
这两句对话是让人有些听不懂的,也是方言,不过不是这两具身体所在地区的方言,而是G省方言,反正不管是哪里的方言,对于这里的胡姬都是一样的,听不懂。
“这种事情一个人可没意思。”
“再则毕竟你是主人,哪有奴仆自己来狎妓的。”这句终于是不太标准的长安话,一旁的胡姬听得懂了。
赵野呵了一声。
“两位是主仆?”坐在赵野边上的胡姬有些惊奇的问。
“是啊,但我这主家待我可极好,虽名为主仆,实则与兄弟也差不多了。”吴全通笑嘻嘻的故意如此道,对于是主仆这一点道没有丝毫掩饰,其他的随便乱侃。
赵野身边的胡姬看着吴全通的目光,忽然有些微妙,就像看见了一个奴大欺主的人。
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看了看对面的姐妹,目光狭促交换了一番,随后对面的姐妹略显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再次为吴全通倒了一杯酒,甜美的笑道:“真好。”
吴全通接过,那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流光运转十分美丽的琉璃杯,嗅了嗅里面的葡萄酒香,一口喝下,忽的抬头,向旁边美丽的胡姬问道:“対了,你们这胡玉楼,是不是有一个姓柳的书生常来呀?”
胡姬为其倒酒续杯的动作一停,看向两人,目光移游了一下,顿时了然的笑了:“啊呀,原来不是来寻欢作乐,是来打听人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