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地界辽阔,有许多大妖各自占地为王,分疆而治,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往来。
不像人界那样有各种各样的宗门和规矩,妖界只有大妖用武力镇压一方,而实力一般的小妖怪要么选择暂时依附于大妖,要么藏在深山老林里祈祷别被其他妖怪发现,毕竟在妖界弱肉强食是字面上的意思。
所以妖王厉烆大张旗鼓地跑到朱厌的地盘上找自己爱妃的魂魄这件趣事能让小妖怪们津津乐道,口口相传,毕竟占据一方的妖王虽然多,但是妖王的乐子可少见。
季疏和楚鸩乔装打扮了一番,换上了妖界的服饰,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厉烆暂时落脚的行宫。
迷雾沼泽深处,生长得崎岖蜿蜒的树干将整座围了起来,只有一条路能通往行宫,一路上都有厉烆的侍卫在站岗,季疏和楚鸩用隐身咒轻松通过侍卫的巡视,却在大门前犯了难。
隐蔽的角落里,楚鸩铁青着脸用传音术跟季疏说:“这妖界的小妖怪就是不靠谱,拿了我那么多灵石竟然没说行宫大门上有朱厌留下的天眼守卫。”
规模庞大的行宫布局严密,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妖守卫巡视,两个化神期境界的修士潜入其中惊动到他们并非难事,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朱厌这种大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竟然在行宫唯一的进出口处设下了自己的元神天眼,没有经过他同意擅闯者必会惊动这四方金铃,引起守卫围攻。
季疏看着天眼也很无奈,心里也正在衡量是否要打道回府,视线不经意地一扫,忽然停在了自己腰间的腰牌上。
虽然被宽大的外衣遮挡住了,可寂静无声的夜色下,胡空空亲手做的腰牌正在闪着幽幽荧光。
季疏用传音术提醒楚鸩:“腰牌。”
他们施展了隐身咒看不到彼此,但身上的腰牌却像萤火虫一样在半空中闪动。
这是胡空空亲手制作的腰牌,除了能让他们在妖界无限制地通行之外,更能与九尾天狐的妖丹近距离共鸣。
楚鸩低下头看着自己腰间的腰牌,无奈地往腰牌里注入一丝灵力令它暂时隐去荧光:“看来这行宫是非闯不可了,这妖丹还挺聪明的。”
妖界都知道大妖朱厌正在闭关,他名下的行宫除了一些负责定期洒扫修为低微的小妖怪之外不会有妖怪轻易靠近,躲在朱厌行宫之中可以说是十分安全。
季疏调侃道:“那说明我们运气还不错,这么快就有妖丹的消息了。”
现在的问题是要硬闯惊动整个行宫的妖,还是想办法混进去。
“我去抓只小妖怪问问怎么混进去?”
楚鸩选择偏保守一点的后者,毕竟无冤无仇地直接闹到别人家里不仅说不过去,一旦暴露了九尾天狐妖丹在这座行宫之中,不知道另一位妖王会不会滋生出什么想法。
季疏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可今天二人刚情意绵绵互诉衷情了一会儿,二人的关系向前跃进了一大步,此时哪怕看不见彼此,她也不想跟楚鸩分开,内心小小地唾弃了一下这样腻腻歪歪的自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一丝不自然:“还是一起吧……”
“嗯?”
这一声楚鸩没有用传音术,而是自然而然地用含笑发出,让季疏忍不住红了脸,只能安慰自己现在是隐身状态对方看不见自己。
“抱歉。”这一句楚鸩又老老实实地用回传音术了,语气中仿佛每个字都要飘了起来一般,“我刚说完就后悔了,我也不想跟你开头行动。”
季疏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口不对心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我是这意思。”
季疏:“……”
楚鸩有些可惜这时候看不到季疏的表情。
*
周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碎石撞击的声音,季疏觉得有些奇怪,但恰好有两个巡逻守卫经过,楚鸩用传音术道:“走。”
二人同时向前方纵身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掳了两只小妖怪到一旁的角落里,季疏快速掏出两张真言咒贴到小妖怪的额头上,问:“如何避开朱厌天眼进入行宫?”
回答她的却是烈焰妖火。
妖火结成的火球从天而降,精准地瞄准两个小妖怪身旁的季疏与楚鸩,季疏一剑挥出,剑意震荡,斩碎了成团的妖火,化作点点一闪即灭的火星。
“擅闯朱厌行宫者,死——”
牛头守卫双手握着巨斧朝这边横劈过来,不管那两个小妖怪的死活将他们劈成两段,季疏心中一惊,四两拨千斤般挑飞了巨斧,与楚鸩同时默契的解除了隐身咒。
楚鸩长枪已经在手,一记回马枪带着凛冽的罡风戳中方才纵火的岩妖胸口,忍不住自嘲一下:“我居然就这样被发现了。”
季疏叹了口气,举剑反手一横,身形一闪干脆利落地抹了牛头守卫的脖子:“我是真的很佩服你这不合时宜的乐观。”
看着逐渐朝这边围拢的守卫,楚鸩眉毛一挑,拉着季疏一同跃上墙头,季疏反身一剑挥出,剑芒如雨直取朱厌天眼,同时剑气呼啸而过,掀翻一众守卫,二人化作流星钻进深夜之中。
*
“快!有擅闯者!”
“速去禀报妖王,要是搜到那几个擅闯者,杀无赦!”
“……”
寂静的深夜瞬间灯火通明,朱厌天眼被刺瞎,行宫之中乱成一团。
陈设华美的寝殿中,厉烆放下怀中美艳的女子,美艳女子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模样就好似只有一副皮囊的傀儡。
厉烆目光痴迷而又哀愁地扫过洁白如玉的皮肤,手覆盖在柔软的起伏上,感受那细微的呼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怀中女子还活着。
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厉烆恼恨地瞪了一眼,旋即又虔诚地在女子的唇上落下一吻才肯抽身离开,寒声质问殿外的侍从:“发生了什么事?”
侍从自知惊扰了妖王的好事,颤抖着声音答道:“有有有擅闯者,已在追捕……”
“废物!”
厉烆大手一挥,隔着殿门将殿外的侍从全部击飞,回头看了一眼隔着屏风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儿动静的身影,怒道:“替本王拿衣服来!”
*
虽然此处算是朱厌的行宫之一,但规模跟人间帝王的行宫相比除了地方更为宽阔之外,造景摆设没有任何美感,大多都是简单直接地将一堆好看的东西堆到一块,楚鸩一边看一边叹气:“这些东西要是能搬回灵籁山就好了。”
季疏安慰他:“找到妖丹之后让胡四公子送你。”
“这么大的地方就算是没被追捕,我们要搜也得搜上一天一夜吧。”
“胡四公子给我们准备了一些狐族秘制的追影蝶,我刚刚已经放出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前方远远地就听见了追兵凌乱的脚步,季疏与楚鸩顺势躲进一间寝殿的耳房之中。
刚关上门,背后一阵寒意刺骨的掌风来袭,季疏反应极快地挥剑抵挡,楚鸩单手出枪,面对来者从下往上一掀,对方不得不收掌后退,可季疏身影已至跟前,灌满灵力的一剑直刺对方咽喉。
这一次交手不过瞬息之间,直到对方已经咽气,季疏才认出这妖就是白天站在轿辇外替妖王洒灵石与金叶子的那个心腹。
季疏蹙眉:“我们似乎把事情闹大了。”
楚鸩无所谓地摆摆手:“不是他先攻击我们也不会死。”
全然忘了不是他们擅闯这只妖休息的宫殿,他就不会贸然出手。
季疏不置可否,殿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外面有妖怪传话道:“东玄护法,大王传你现在过去。”
季疏与楚鸩屏息凝神,躲在门后不语。
门外的妖怪见一直没有回应,试图破门而入,“护法?”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怎么回事?”
方才的妖怪恭敬地回复道:“回禀大王,东玄护法一直紧闭殿门,面对我等传话也无回应,十分可疑。”
男子冷笑一声:“东玄什么性子本王能不知道?没有回应便是死了——”
男子手中灵力凝聚成一团蓝色的火焰,轰隆一声轰开了紧闭的屋门,季疏与楚鸩相视一眼,抬手置于身前,灵力瞬间凝聚成透明的膜抵挡。
灵力轰然炸开,两两相抵。
季疏与楚鸩背靠着背,脸上都已经戴上覆面的狐狸面具,神色凝重地看着门外站着的玄衣男子。
男子神色张扬,嘴角挂着邪魅阴鸷的笑,双手叉腰,绣金玄色衣袍随意宽松地搭在身上随风飞扬,声音阴沉如索命的厉鬼:“你们,将本王的护法怎么了?”
楚鸩看了看身后已经凉透了的护法,犹豫着是否要拿出狐族腰牌将这件事糊弄过去,然而在他犹豫的片刻时间里,厉烆已经看到躺在地上被一剑穿喉而死的护法尸首,怒喝道:“你们竟敢杀了本王护法——”
暴怒的妖王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杀意,双手掌心朝上汇聚成两团红蓝交错的火焰,时不时噼里啪啦地冒出一两道雷电。
季疏伸出二指并拢,心动默念口诀催动灵力。
少微剑已生剑灵,这次也是第一次与自己的主人心意互通,灵力灌注在少微剑上时明显发挥的威力比以前更强,季疏的剑锋与厉烆的火焰对上,手腕微微向上抬起使劲,数道灵力凝聚而成的光带从少微剑身飞出,紧紧地缠绕住厉烆的双手。
厉烆见状双手猛地挣开光带,化作原形——一条巨大的黑色巨蟒,头顶甚至已经冒出两根尖尖的角。
巨蟒口中朝季疏不间断地喷出一道红蓝交错的火焰光柱,季疏身形敏捷矫健地避开光柱的攻击,然而地形狭窄限制了她的发挥,被妖火灼烧的房梁轰然倒塌,火星子溅到了面具上,季疏果断地扔掉面具,持剑靠近巨蟒真身,倏然凌空而起,一手持剑一手捏诀,剑身飞出数道金光将她整个人围绕其中,剑气凝成的巨剑轰然劈下——
楚鸩长枪横扫清理了许多巡逻守卫,可闻声而来的守卫数量实在太多,枪纂砸地,凤凰法相应声而出发出清亮的凤鸣。
守卫大惊失色地颤声道:“他们不是妖,是修士……”
巨剑法相压在巨蟒头上,巨蟒那双绿油油的竖瞳死死地盯着凌空持剑的那抹倩丽的身影,没人发现他眼中那抹欣喜而又疯狂的情绪。
巨蟒用力一甩,侧身避开巨剑法相变回人形,以极快的身法落到季疏身后,将她抱入怀中。
楚鸩心猛地一紧,“季疏——”
厉烆在季疏耳边阴沉低笑,令人毛骨悚然:“找到你了,小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