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石斛苑,细慧细细打量王氏送的镯子,她自小没接触过这样的东西,自是不知道玉镯的成色如何。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陆氏,假装不经意地露出手腕,如果玉镯很好,陆氏必会追问——是谁送的?
但是很快,她便将镯子收好,放进妆奁里。
无论好与不好,都是王氏的一番心意。倘若是上乘之物,陆氏必会说出去,届时曹氏和淑慧又该使小性子了。
她回想起方才和淑慧回房的情景。月光洒在小径上,四周的花木扶疏隐约传来虫鸣,她和淑慧并肩踩在一片柔和之上,两人虽寂寂无语,却隐隐有惺惺相惜之意。
淑慧也体会到什么叫做尴尬,也意识到自己有意与她和好。倘若她收下了这番诚意,从此往后,徐府的姐妹是否可以团结一致呢?曹氏终究是她的嫡母,主导着她日后大致的命运走向,能握手言和,又何必针锋相投呢?
眼下,最要紧的是弟弟徐绩。内宅再怎么争斗,都是些小吵小闹,而男人之间的争斗,则会影响人的一生。
在乡下时,娘亲就不曾好好教育弟弟,反而是一味宠溺,如今到了繁华之地,十三四岁的男孩,正是叛逆的年纪,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人诱入歧途。
徐绩远远望见细慧,拔腿便往回走。细慧惊了一呆。她本想掉头就走,可电光火石之间,便打消了主意。那毕竟是骨肉亲情,徐绩不懂事是他的事,自己又岂能有样学样。若是如此,姐弟之间的芥蒂便由此产生了。
她小跑几步,叫了徐绩的名字。
徐绩暗暗皱眉,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亲姐追着他跑,他再不回头,别人要怎么说呢?
“姐姐,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几本诗集,你有空了看一看。”
“我没空呀,一点空闲也腾不出来。”
细慧看他并不伸手去接,有些失望,但是既然来了,又岂能跟他一样耍小性子呢?“这是国子监祭酒文大人推荐的诗集。”
徐绩有些不情愿地接过,小声说了句,“跟我来。”
细慧跟着弟弟来到书院的一处墙角。徐绩见四下无人,悄悄道:“以后别来找我了。”
“娘亲跟你说什么了呢?”
“你是我姐姐,肯定也是希望我过得好吧?”
“两个月前,娘亲让我嫁给邻村的鳏夫,我同意了,你难道不知我为何同意。”细慧曾声嘶力竭地反抗过,但是姚氏却当着她的面撞墙。卤水点豆腐,她只得鸣金收兵,败下阵来。
徐绩当然知道。只是女人牺牲自我成全男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什么可邀功的。
“以后别来找我了,求你。”
“你总得告诉我原因吧,我的存在会妨碍到你吗?”细慧尽量心情平和地问道。
徐绩头也不回地走掉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姐姐又何必作无谓的纠缠呢?再过几年,她嫁了人,而他则会抬起头来,成为父亲的嫡子。既有捷径可走,为何要背负一些本来可以丢弃的烙印呢?
“倘若你遇到什么麻烦,你记住,我永远会帮你。”
徐绩听到背后传来这句话,只停顿了一刹那,若不细看,都看不到他这一瞬的凝滞。
帮我?你拿什么帮呢?我能靠自己,为什么要靠你?这个世间,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