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站好……别动!我就说……”
白菱停下,眼睛盯着它,面无表情等着它的表演。
熊怪继续往后退了几步,等到了它觉得有了安全距离后才停下,也双手抱胸,龇着牙说道:“你身上一股死人味,自己闻不到吗?”
白菱蓦然想起姬子旭捅她的那一剑,心神一怔,“死人味?”
熊怪疯狂点头,“是啊,是啊,臭死了!”
白菱平复波动的情绪,横了它一眼,“我一个死人的心,你拿来干嘛?”
“哎呀,姑奶奶我就是觉得奇怪啊,你说你死就死了吧,好好躺在棺材里不行吗,非要出来蹦跶不停,勾引我的好奇心,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死了还跟活人一样。”
“一派胡言!”
“我可没乱说,什么都瞒不过老娘的鼻子?!”
熊怪最讨厌自己说了实话却不得别人信任,气得提高了声量。
白菱捏紧拳头问:“那你是谁?”
熊怪捶了捶胸脯,下巴高抬,桀骜道:“我就是大名鼎鼎的梦枭!”
大不大名,白菱还真不知道,于是实话实说,“没听过。”
梦枭瞬间炸了,鬃毛竖起,眼睛瞪得老大,气愤道:“你居然不知道我?!我可是吃人的梦魔啊!梦魔!”
白菱可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带毛的物种,虽此时的梦枭看起来有几分可爱的滑稽,但她的心冷得梆硬,吐出的话也生冷无情,只道:“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怎么样!我……老娘可以把你撕成碎渣!”梦枭气得跳脚,狠话不过脑子地出。
只是刚说完就见白菱骤然发冷的面容,身子不经意一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白菱冷笑,上前一步,“撕碎我?”
“那……那什么……”梦枭眼珠子乱转,随后突然一笑,“青山绿水长流,老娘不跟你玩了,拜了拜!”
白菱见它要跑,忙闪身过去,只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她只拽下了一戳鬃毛,梦枭不见了身影。
下一刻,无垠的虚空开始坍塌,痛觉席卷白菱全身,极致的痛叫她猛吸一口气,瞬间睁开双眼。
视线之内,是阴沉的苍穹,深绿的枝叶,以及两只跳跃的雀。
白菱试图挪动自己的身体,可身体却如千斤顶压着,动弹不得,好不容易弯曲了手指,却突然被人踩住了。
钻心的痛叫她瞬间清醒,随后听得赵钰嘶哑着声音大吼:“蒋经文!住手!”
白菱转眼看去,就见蒋经文发黑的脸上血管凸起,黑红交替间,面目十分可憎。
由于视线受阻见不到赵钰此时的情况,身子又动不了,她的内心异常焦躁。
眼见蒋经文蹲下身举刀而来,她心脏猛地一跳,太阳穴突突地疼。
伏阙印此时并没出现什么异样,想借力是不成了。
蒋经文手中拿着的是柄小型军刀,白菱看着眼熟,双眼微眯,才发现这刀是赵钰的,顿时预感不妙,心头怒火直烧。
蒋经文蹲下身却没有第一时间对白菱动刀子,反而是用手去摸她的脖子,动作异常轻盈仔细,但神情却阴沉得可怕。
白菱望着他脖子上的那条疤痕,浑身一激灵,泛起了密麻的鸡皮疙瘩。
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内力快速地调动炁源。
只是天不遂人愿,蒋经文并不打算给她太多的时间,脖子上的手骤然收紧,白菱顿感呼吸困难,他用力极大,不过几秒的工夫,白菱便涨红了脸,开始耳鸣。
她如濒临缺水的鱼儿,瞳孔开始慢慢涣散。
一点点。
只差一点点了。
突然,白菱视线一暗,紧跟着脖子上的手劲一松,新鲜的空气重新注入她的心肺。
她忍不住大口喘起来,身子依旧动不了,就连深呼吸都做得格外艰难。
泛水的余光里,蒋经文的身子慢慢朝着一旁倒去,随后视线里出现了半边脸全是血的赵钰。
白菱大惊,水雾瞬间从眼角滚落。
赵钰举起满是血污的手,用稍微干净的手背替她擦掉泪水,虚弱地安慰道:“没事了!”
白菱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是对现状的不知情,更是对赵钰的状态担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冼思明陈威呢?!
可她还没等到赵钰的解释,就见赵钰也同蒋经文一样,倒了下去。
什么是绝望,也许这就是了,白菱透过水雾望向阴沉得分不清时间的天色,咬碎了后槽牙。
随后有脚步声自远处响起,枯叶被踩得“咔嚓”响。
不一会儿,白菱眼前出现了‘张滔’的脸,看着些许幸灾乐祸。
他啧了两声,道:“作为我的仆人,可真失败。”
“若不是只有你能打开封印,我还真想把你捏死算了,简直丢我的脸。”
白菱此时心里又怒又急,一口气憋在心头,无处宣泄,刚聚集的炁流被困在里面,四处乱窜,身里身外都难受极了。
“我来就是告诉你,她受了重伤,你已经没有五天的时间可以耽搁了,若是打不开封印,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踢了踢赵钰的身子,嗤笑。
白菱心中发恨,憋住的那口气瞬间有了突破口,红肿的手指也恢复了力气,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朝着‘张滔’攻去。
可行到一半的手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强硬扯住。
‘张滔’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口中轻蔑问道:“知道对主人动手的下场是什么吗?”
白菱暗中较着手上的劲,看也不看他,低头去寻赵钰。
“不听话的奴才,我有的是折磨你的法子,所以不要惹主人生气,知道吗?”‘张滔’冷笑。
这话说完,牛头马面也现了身。
它看着白菱,解释道:“你同伴之中有人沾染了青鸦的毒粉,失去了意识。”
白菱抬头,眼神泛着冷冽,凶狠毕露,张嘴问出了醒来的第一句话,“谁?!”
牛头马面指向昏迷不醒的蒋经文,“他无意识攻击了你们所有人。”
手上的力道还在牵掣着她,动弹不得,白菱转眼去瞧‘张滔’,抿唇弓身,盯着他的脚,道:“奴错了,求主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奴这一次的大不敬。”
然而‘张滔’并不吃这一套了,冷笑,“呵,口腹蜜剑的东西。”
他如此嘚瑟,牛头马面可不依着他,举着大刀一斩,束缚在白菱身上的力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张滔’愠怒。
牛头马面冷眼看向他并不言语。
‘张滔’又转眼看向白菱,冷哼一声,甩手走人。
它一走,白菱恢复了自由,也没在意牛头马面,佝身去抱赵钰。
“赵钰?”
只叫了两声没将人唤醒,后抖着手去擦她脸上的血迹,但血太多,擦拭过后还印着一道道红痕。
白菱扭头去找背包,抬头才发现牛头马面还未离开。
她问:“还有什么事?”
牛头马面道:“等杀最后一只异兽时,尽量避开你的同伴。”
白菱沉默一瞬,也不问为什么,点头道:“好。”
交代完这句话,牛头马面也走了。
白菱忙打开背包,找出干净的帕子给赵钰擦脸。
不消一会儿,擦拭完成,又拿出绷带给她处理头上的伤口。
好在伤口只是大,不是很深,这让白菱松了口气。
很熟练地包扎好后,才抬眼去瞧另外几人。
冼思明和陈威一动不动躺在不远处,脸上不见伤口。
后又将视线转到蒋经文身上,在看到那张脸后,身上的冷意一下子降到了冰点,眸光冷冽。
她将赵钰放下,起身到蒋经文身边,先是狠狠踹了两脚,才蹲下身去取他手中的刀。
刀光划过她的眼,一闪而过,随后毫不犹豫举起刀插进蒋经文的手掌心。
鲜红的血见刃迸现,瞬间染红了下面的树叶。
滔天的痛意,让蒋经文猝然睁眼,额间青筋暴涨,第一时间不是惨叫,而是反击。
白菱本就防着他,一手挡掉他的手,一手拽着刀又往下用了几层力。
将经文骨节分明的五指颤抖不止,面上也出现了极度痛苦的神色,眸中恨意滔滔,用脚去踢。
白菱立马抽刀躲过,后以刁钻的角度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道:“这一刀是替赵钰扎的,跟你我的仇怨无关。”
说完还不等他反应,再次将带血的刀口划过他的脖颈,只这一次没那么好运,划到一半便被蒋经文夹腿来了个过肩摔。
在男女力量这块,白菱确实比不上他。
她借力滚了一个跟头,后一手撑地,抬头看向他的脚,起身冷笑,“真是个废物!”
蒋经文脚上的绷带此时已经完全散开,漏出森森白骨,伤势极重,连起身都困难。
他面色扭曲地坐在地上,掏出枪晃动着手,对着白菱,眼中盛着浓烈的恨意。
白菱也不痛不痒地拿出枪,指向冼思明,虽一句话也未说,但表达的意思足够明显。
她知道,在他没有第一时间开枪时,他就已经输了。
蒋经文阴狠问道:“你想干什么?”
白菱盯着他,眸中冷意比不他少,“不干什么,讨债而已,你伤了她,我自然要替她讨回来。”
“那你划我脖子干什么?”
白菱嗤笑:“你应该没忘记昏迷之前,你是怎么掐我脖子的吧!”
若不是赵钰将他打晕,此时她的尸体只怕已经凉透了。
她可不是大度的人。
蒋经文不为所动,依旧为自己找补,“我中了毒,无意的!”
“呵,好一个无意。”白菱冷笑,“一个无意的借口,别人受的伤就能轻易掩盖过去?!”
蒋经文不再说话,两方僵持着,谁也没有动。
这时,冼思明那边有了动静,他先比陈威苏醒过来,敏锐的眼眸直接只往白菱这边扫来,随即皱眉。
“发生了什么?”
白菱不语,他又看向蒋经文,“经文?”
蒋经文虽不甘心,却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枪,道:“我误伤了她朋友。”
冼思明起身,踢了陈威一脚,见没反应,才往白菱这边走。
白菱在蒋经文放下枪后也收了自己的枪,等冼思明走到跟前,才对他点点头。
冼思明看向昏迷不醒的赵钰,也不替蒋经文说话,只问道:“你还需要怎么出气?”
白菱转身走向赵钰,冷漠开口,“不必了。”
她虽也不甘心,但是就像蒋经文没有开枪一样,谁都不敢闹出第一条人命,她一个人无所畏惧,但赵钰在,她不敢赌。
冼思明将蒋经文扶了过去,白菱坐在赵钰身边冷眼瞧着。
她掏出伏阙印,见上面已经多出了一个红点,她们离出去又近了一步。
只是越到后面,她的心里就越发不安,那个诡异的梦境,熊怪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她如果真的已经死了,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最多是经历的一切诡异了些,可她还是在有血有肉地活着啊!
白菱想到这,抬手撸起袖子,凑上去闻了闻。
心里不由腹诽:也没什么味道啊!
不死心的又凑近了点,刚吸入一口气,便被细微的声响打断。
白菱果断回头,俯身去看赵钰。
只见那失血过多的脸上,渐微有了动作,眼皮也耸动得厉害,却不见睁眼,白菱面色担忧,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
两声过后,赵钰慢慢睁开了双眼,眼神满是迷离,估摸着是脑袋伤得狠了。
待几秒后她才喃喃道:“白菱?”
白菱掩去担忧的神色,提笑道:“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赵钰长吸了口气,欲要起身,却被白菱阻止。
“你伤了脑袋,现在应该很不舒服,多躺会儿,缓一缓。”
“蒋经文他……”
“没事了,已经解决了,不要担心。”
闻言,赵钰不再挣扎,抬手欲抓白菱的胳膊,却发现双手被捆成了粽子。
“你……”
白菱扫了一眼,无辜眨眼,“你十指后面又染血了,我帮你好好包扎了一下。”
当然不是她包扎水平不行,作为一个受伤专业户,业务能力自然没得说,只是心中另有一番心思罢了。
赵钰只得用手背去碰她的脸,“你呢,感觉怎么样了?”
白菱自己主动蹭了蹭,笑道:“别担心,你知道我的,受多重的伤,都会自己痊愈的。”
她醒过来的那一刻身体机能就像重启了一样,所有的痛苦,疲惫感纷纷消失不见。
赵钰听完她的话,非但没有舒展神情,反而更加忧虑。
“你这样的体质太逆天了,我总是害怕以后你要承担现在所有的反噬。”
白菱小心翼翼抓过她的手,轻声道:“我已经很幸运了,又多活了一次,就算真有那天,也不亏不是。”
“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难受吗?”赵钰看着她,清冷苍白的容颜上满是倦色。
白菱讪笑,“这都是没影的事,想那么多干嘛,当下最要紧的是你的伤才是,不要本末倒置了,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