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长子的科举人生 第4章 4

凝霜阁在侯府内院的角落，位置很是偏僻，若是没有人带着的话，怕是很难找到这个地方。

事实上，在苏锦嫁进来之前，这里原不叫凝霜阁，不过是下人的住所，还是府内最低等下人的住所，修建的也甚是简陋。

当然，因为苏锦嫁过来的缘故，这凝霜阁已经重新翻修了一遍，有着侯爷夫人在背后撑腰，各种布置用具比之世子夫人的院子，也不差什么了。

这让原本想着能打压苏锦一番的世子夫人，自然是气愤坏了。

可没办法，古代孝道大于天，就连世子都拿自己的母亲没办法，更何况是她这个做儿媳的，除了忍又能如何呢。

顾云书气势汹汹带着人过来的时候，侯爷夫人正坐在苏锦的床边，与对方说着如何安胎，还有生产时应该注意的事项。

苏锦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位侯爷夫人，更是不愿意总看见对方。

但一来，她在这府中想要立足，还需要对方护着，二来，她马上就要临产，母亲又不在身边，除了侯爷夫人，也没有人能跟她说这些了。

怀胎十月，纵使刚开始对这桩婚事有着千般的不满，到了这个时候，也已经认命了。

侯爷夫人是注定靠不住的，别说对方那看似对她好的种种作为，很大程度上都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

单说她就连对方为什么如此做都不知道，那这段关系就很难维持的长久。

说不定哪天她就说错了什么话，惹怒了对方。

所以相比于这个重人眼中的大靠山，苏锦知道，自己将来能依靠的还是腹中的骨肉。

更何况，血脉相连，她又不是一个狠心的母亲，自然是很关心自己孩子的。

相比之下，那点子厌恶恨意也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当顾云书进来的时候，苏锦和侯爷夫人，一个认真的说，一个认真的听，那气氛和谐的就像是亲生母女一般。

刺得顾云书的双眼都有些疼痛，心中更是万般的不舒服。

尤其是想到自己儿子小的时候，夫人根本是不管不问，全都丢给自己，现在对着这个女人，却是如此的关怀备至，就更是恼火至极。

可有心想要发发火，让自己的夫人知道一下，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什么叫做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但还没等张口，对上侯爷夫人转身望过来的清冷视线，一肚子的话就又缩了回去，原本的愤怒火焰，也像是被浇了盆冷水一般，全然给熄灭了。

“咳咳，夫人，今天……那个……长安生了个女儿，长得还……还挺可爱的，你……你不去看看吗？”

在外面威风凛凛，就连皇上都要给其三分面子的永宁侯爷，到了自己妻子面前，瞬间便矮了三寸。

对上那清冷淡漠的视线，就连声音都变得有些结巴了起来，更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原本的质问打算早就飞到了九霄之外。

这幅模样，让后面跟着进来的刘忠全，简直是有些不忍直视。

虽然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家侯爷那有些惧内的性格。

可想起刚刚那气势汹汹，便想要找夫人算账的侯爷，刘忠全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侯爷，你的骨气呢，到底被你丢到哪里了。

怎么夫人还没说话，就是看了你一眼，你就缩成了这样，说好的男子汉大丈夫，不会被女子给压住呢。

“侯爷不是该在皇宫中议事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还跑到这凝霜阁来？”

扫了眼顾云书还有其身后的刘忠全，侯爷夫人身子都没有动一下，语气淡淡的说道。

那模样竟完全不像是在对着自己的丈夫，看得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起身行礼的苏锦，心中不禁泛起了些嘀咕。

入府也有一段时间了，侯爷夫人又一直像是对待自己女儿那般待她，几乎是时时把她带在身边，生怕错了一下眼珠她就没了的架势。

对于侯爷夫人的事情，她多多少少的也了解了一些。

侯爷夫人姓沈，名芳舒，并不是京城人士，而是出身于边疆，其父乃是上一代永宁侯麾下的大将。

不过她会嫁给侯爷，却并不是因为永宁侯与其父亲订下了婚事。

事实上，听说在嫁入王府之前，沈芳舒便已经与他人有过婚姻，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就没了，这才有了嫁入王府一事。

对这些纠葛中的隐情，在侯府里生活得小心翼翼，并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的苏锦，自然是不敢去打听。

可跟在侯爷夫人身边，她却是不只一次听说，侯爷对夫人有多好。

自侯爷夫人嫁进来以后，侯爷便把侍妾通房全都给遣散了，在之后也从未纳过妾室。

古代一向讲究多子多福，平民人家尚且是这样，更何况是侯府，不过哪怕侯爷夫人就只生下了世子一个，之后就再不肯生，侯爷也从来没有生气过。

更别说，堂堂一个侯爷，为了讨夫人欢心，大雪天的去摘梅花，冻得手都红了。

素日来，但凡见了夫人，那就从来没有过大声说话的时候。

老实讲，看着初见时威严尊贵的侯爷，每次在夫人面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便是苏锦都觉得有些看不过去。

只可惜，她的依仗到底是侯爷夫人，而侯爷对她也是一向不太喜欢，所以即便觉得有些看不过去，她也从未说过什么。

聪明人是不会为了不喜欢自己的人，而去得罪一个喜欢自己，还护着自己的人。

“这不是听说咱们儿子生了一个女儿吗？那可是咱们的孙女，自然是着急回来看一看的，与咱们的孙女相比，朝务晚一些处理，没什么要紧的……”

磕巴了一会之后，顾云书很快便想到了理由，什么质问之类的早就已经忘到了脑后，他脸上带着笑容，都不能用温柔来形容了，甚至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更是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与管家曾经说过的，一个女娃娃没什么好看的话，更是下意识的便忘了，自己只瞅了一眼，连待都不愿意多待的事实。

让跟在后面，垂首低头的管家刘忠全，目光很是复杂的瞅了眼他的背影，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家侯爷这编谎话的功力，可其他事情也就罢了，拿着自己的孙女做挡箭牌，这也得夫人她能相信啊。…

您老人家那重男轻女的心态，真当夫人她不知道呢，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他都觉得脸上有点臊得慌。

“是吗？那你不在清风苑看自己的孙女，跑来这凝霜阁做什么，这里……可没有你的孙女……”

多年的夫妻，便是再不喜，多多少少也是会了解一些的，沈芳舒很清楚，自家这位侯爷的脾气。

虽说在这个时代，大家普遍都重男轻女，不过对方却要比其他人更严重一些，说他自己喜欢看孙女，这慌说得她都懒得拆穿。

“咳咳，那个……”

被自家夫人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扫，顾云书顿时有点心虚，刚刚说话的时候，可能是太紧张，没经过大脑认真思考。

这会反应过来了，想要再往回圆，就有那么点难。

不过尴尬的瞧了瞧四周，在瞅见靠在床上的苏锦后，这位永宁侯顿时眼睛一亮，笑呵呵的说道：

“这凝霜阁内是没有咱们的孙女，不过那肚子里不是还躺着咱们的孙子吗，我这不是来……来看看咱们未来的孙子吗……”

虽然一贯不太喜欢苏锦，自对方入门之后，也从未给过什么好脸色看。

对其腹中的孩子他倒是关注过几分，不过因为大夫们都说柳若兰怀了嫡长孙的缘故，他的关注自然也就不多。

不过到底是做侯爷，这会说起这话来，仍旧是脑不红气不踹的，那副笑呵呵的慈祥模样，倒真像是一个好爷爷。

“是吗？”

望着顾云书做出的那副一脸真诚的模样，沈芳舒轻笑了一声，也没有再去追究，反而难得的放缓了语气：“既然你是过来看孙子的，那便过来看看吧，大夫说了，再过两日这小家伙应该就会出来了……”

说道小家伙这三个字的时候，沈芳舒摸了摸苏锦的肚子，脸上露出一抹温柔之色，唇边的笑容也显得真诚了些。

那一幅充满母性光环的模样，顿时让顾云书看呆了眼，愣愣的站在那里，倒像是个刚成婚的毛头小子。

沈芳舒少时在边疆长大，那里风气开放，便是女子也能够随意出门，她自幼便骑马射箭，乃是边疆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顾云书初见她的时候，沈芳舒便是骑在马上，英姿勃发，脸上的笑容明媚的如同天上的太阳。

不过一眼，顾云书便怦然心动，只觉得此生除她再无别人。

可惜自对方入了侯府之后，那样的笑容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了，甚至他都很少再见到对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