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数据师 第20章 Chapter 20

安东尼奥是个处在青春期里的十四岁少年，难免有点叛逆，再加上出身高贵，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偏一直有个特别大却又无可奈何的心病——从他记事起，就知道王宫里住着一个被冻成冰棍的数据师，这人一直不醒还没什么可说，一旦醒过来，就要给他做继父。

此刻，他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看着这个数据师手指灵巧的敲击着虚拟键盘，三维屏幕上飞快的闪烁着一排又一排他并不能看懂的数据符号，随着符号的变化，被装在记忆玻璃实验箱里那个小小的朱雀模型便呈现出数十种不同的武器反应，弹药被轰在箱壁上，砰砰作响带火花。

同样是模型，可是安东尼奥收藏的所有模型，都没有它酷。

小王子对机甲模型的制造者有些崇拜，可崇拜之余，又有些不甘心。

测试了十余次，乔舒亚微笑道：“昨天那几个问题都没有再出现，您的想法果然是对的，朱雀是H型机甲，不应该用和伏羲一样的T型数据模式。”

菲斯也笑起来，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为它总是指令行动不一，所以我才猜想可能是数据模式的问题，以前我在学校做机甲练习时，用的那只机甲刚好是H型。”

他顿了顿，怅然道：“对我来说还是两个月前的事，可其实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

乔舒亚安慰道：“其实您现在这样……”

他还没说完，一旁安东尼奥便道：“也没什么不好。”

乔舒亚和菲斯都转头看着他，他转开视线，语气傲慢的继续说道：“做人应该向前看。”

乔舒亚点点头，道：“爸爸，他说得也对。”

菲斯只得道：“好吧，其实我一直也是这么想的。”

安东尼奥还是紧紧盯着模型，仿佛除了这个，没别的能吸引到他。

菲斯问道：“殿下，你想试试操作它吗？”

安东尼奥硬忍着惊喜道：“我愿意帮你们测试下它的性能。”

菲斯耸肩道：“那真是要谢谢你了。”

安东尼奥到底是个小朋友，很快露出跃跃欲试，问道：“我要像你那样做吗？用数据来控制它？”

菲斯道：“也可以，问题是你有可能不太擅长数据编写，每一个动作的指令大概都有几十条公式编码，你能记得住吗？”

安东尼奥的脸耷拉下去，不悦道：“你是在耍我吗？因为我说你没有乔舒亚那样年轻貌美？”

躺枪的乔舒亚面露茫然。

菲斯朝他一笑，说道：“别多心，这只是句常见的赞美，你和这四个字非常匹配。”

乔舒亚想了想，认真道：“谢谢您。可我并不觉得这种赞美有多大的意义，这四个字像牛奶一样有保质期，而且保质期还不太长。”

菲斯顿生敬意，摸着下巴道：“很有道理。”

安东尼奥撇撇嘴，说道：“可是谁会喝已经过了保质期的牛奶？”

菲斯：“……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安东尼奥一脸嫌弃的看着这棵墙头草。

墙头草迅速转回正题，道：“殿下，模型里已经装了微型芯片，芯片的精神力阈值约等于D级机甲的十分之一。”

安东尼奥错愕道：“你说它？这个模型？它可以被精神力直接操控？”

菲斯点点头：“不然我和乔舒亚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给它做芯片？”

安东尼奥几乎双眼放光，又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不怕我操控它以后，就不会再还给你？”

乔舒亚插话道：“就算你会做这种事，爸爸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菲斯痛心疾首的说道：“我是啊！我只是刚才根本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乔舒亚：“……”

安东尼奥翻了个白眼，无趣道：“我只是随口说说，我还不至于做这种没品的事。”

小王子兴奋的操控着玻璃箱里的机甲，模型不断纵跃而起，装在双臂上的两个小型磁炮筒射出数发炮弹，击中箱壁的不同部位，记忆玻璃被轰得向外突出，圆鼓鼓的像个不规则的球体，数秒之后又弹了回去。

他玩的不亦乐乎，乔舒亚和菲斯围坐在他身后的茶几两侧，一个喝牛奶，一个喝咖啡。

乔舒亚舔了舔唇角的奶渍，小声问道：“爸爸，您有边境的消息吗？”

菲斯故作轻松道：“我听西奥多说，他收到军部的战报，说边境一切都好，就是高级将领们都很忙。”

乔舒亚叹了口气，道：“我猜也是，肖恩已经很多天没有和我联系过了。”

菲斯慢吞吞的抿了一口咖啡，说：“他一定是太忙了。”

乔舒亚两手捧着胖乎乎的牛奶杯，语气失落的说道：“我很想他，也很想伏羲。”

机甲后羿跳到他的肩上，举起一条钢腿，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般的说道：“还有我，我也有点想他们。”

菲斯硬着头皮道：“他们一定也在想念你们。”

乔舒亚有些怅然道：“假设我现在还像从前那样，就可以在D2战队开拔时和他们一起去边境了。”

菲斯道：“就算你现在没有怀孕，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也不合适，联盟军又不缺数据师……啊，我不是特指你的性别，我是说，你太小了。”

乔舒亚鼓了鼓脸颊，道：“如今整个联盟军数据师资源匮乏，选在这个时候休产假，真的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菲斯疑惑道：“数据师资源匮乏？据我所知，军校最热的专业还是机甲数据，联盟军怎么会缺数据师？”

乔舒亚解释道：“以前也并不存在这种情况，可是不久之前爆发的那次叛军作乱，叛军需要大批数据师，为了从联盟军挖角，他们开出了十分优渥的条件，有数量十分庞大的数据师没能守住操守，背叛了国家。后来叛军被击溃，这些数据师就都被关进了监狱里，正在等待军事法庭的审判。所以现在联盟军最缺的不是机甲和战士，而是数据师。”

菲斯听得双眉紧皱，愤愤道：“联盟军对数据师的待遇已经非常好了吧？普通数据师只要服役八年就能退伍，退伍时通常差不多都能有六位数的存款。我入伍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做一个数据师。这些叛国的数据师真是欲壑难填，他们还想要什么？”

乔舒亚喝光了牛奶，放下杯子，说道：“当时叛军抢占了十几颗物产富饶的星球，而这些星球的新政府都交由那些数据师来掌权。”

菲斯一阵唏嘘，感慨道：“这样说来，幸好我十九年前受伤睡进了冰槽，不然现在可能也在监狱里等待审判。”

乔舒亚：“……”

和两个小朋友在一起愉快的结束一天的学习，晚上，菲斯照例回到和西奥多同住的寝殿。

在门口屋檐下整整晒了一天太阳的朱雀情绪低落，恹恹的伏在床头枕边，就连朱红色的闪亮外壳都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菲斯洗过澡，一身轻松的从浴室里出来，看到它这副样子，暗暗觉得也许玩笑开得太大，说道：“嘿，朱雀，你在生我的气吗？”

朱雀道：“不，并没有。”

菲斯坐在床边，用食指点了点小鸟的头，道：“你这样可不像没生气。”

朱雀翻了个身，仰面躺在那里，露出肚皮和爪子，气哼哼道：“我怎么会生气？我不过是只不受宠的机甲，你把我创造出来就转手送给了陛下，从前我还是你们心爱的定情信物，现在你全都忘了，忘了，忘了。”

菲斯摸摸耳朵，讪讪道：“我是忘了没错，不必说三遍。”

朱雀道：“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菲斯摊手道：“好吧对不起，说好中午回来接你，可是我一忙起来就……忘了。”

朱雀的两只爪子张开又握紧，再张开再握紧，叹气道：“讲真，我非常不喜欢这两个字，陛下也很不喜欢，你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被你忘掉的事？”

菲斯道：“这我怎么会知道？我也想记起来，可这事没那么容易。”

朱雀揭穿他道：“得了吧，后羿都告诉我了，你和小上校聊天的时候说过，你压根就不想记起发生过什么。”

菲斯：“……”

朱雀道：“我晒了一天太阳很辛苦，可是和陛下这些年的辛苦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你终于醒了，却什么都不记得，他不说，可不代表他不难过。”

菲斯把还在滴水的刘海向后撩了撩，道：“我能想象得到……所以，我在努力按照他的意思，安排我自己的生活，即使我什么都不记得。”

朱雀挥动翅膀飞了起来，悬停在与他视线齐平的位置，严肃的说道：“菲斯，别把陛下当做你的责任，他是你的爱人。”

一语中的，不愧是3S级智能机甲。

他对西奥多的好感没有到非君不可的地步，他愿意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更多的是因为责任而并非爱情。

他忘了的那三十几年，不可否认也是他的人生。他既然承诺过，就应该要做到，况且西奥多还守了他的“尸体”十九年。

遇到这样情比金坚的恋爱对象，除非丑得惨绝人寰，否则没人拒绝得了。

西奥多非但不丑，还很英俊。

既然如此，他做一棵随波逐流的墙头草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