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珠在岑云的安抚下逐渐冷静了下来。
只是捏着手帕,不放下来。
她又仔细问询了一些详细的信息,这才拉着姐姐离开了贺府。
走在路上,她们两人探讨了一番案子。
岑雪:“贺府的人有些不对。”
“怎么说?”岑云问,她没太看出来,贺明珠的态度像一个正常失去丈夫的可怜妻子。
“简单来说,是贺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有些不对。”岑雪沉吟片刻,说道。
对上岑云有些疑惑的眼神,岑雪娓娓道来。
“你可能没有察觉到,毕竟实在是细微,但我对别人的情绪感知比较敏感。最开始我们在她面前展示身份牌的时候,贺明珠先是表露出了一丝窃喜。”
窃喜?怎么回事,贺明珠后面不是还大骂她们等级低,能力差吗?怎么会窃喜?
岑云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她不会质疑岑雪。
比起不知道哪里来的贺家小姐,还是她姐姐这个第一杀手更加靠谱。
如果在任务中不能保持对情绪的敏锐观察,或许姐姐也不能获得第一杀手这个名头。
“她的演技很好,那时候窃喜只露出来一小会儿,很快就切换成了暴怒,毕竟愤怒是最简单的掩饰人的情感的方式。”
岑雪眼神玩味,她手轻抚剑鞘,没等岑云说话就继续说了:
“其次,是贺府其他下人的态度也有问题。”
“有点像在我们家的时候,你当时不是说人皮戏制造出来的仆役一直都在观察你吗?贺府的仆役也有些像。”
“但他们的眼神不是直勾勾的那种,并没有直接盯着我们,而是一种更加隐晦的方式。贺明珠身边的丫鬟会时不时偷偷瞄我们一眼。而且他们的眼神都是带着恶意的。”
“按理说来,我们作为除妖师上门,她们看到了自己报的案子被及时响应,也不该用这种态度对我们。”
“但是一路走来,那些仆从的眼神都带着恶意,即使他们已经极力遮掩了。”
“我完全没看出来!分明在咱们家那次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岑云有些懊恼,难道是她太迟钝了?
“没事。”岑雪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你也不需要察觉出来呀,有我在你身边就够了,我会负责警惕这些事情,你开开心心的就好。“
岑雪清凌凌的声音在这一刻是那样的柔软,她本来感情并不丰富,但对于这个新的妹妹,她却像是付诸了所有怜惜。
“嗯!”岑云重重点头,又问:“那贺明珠说的话还能相信吗?”
“说来也是奇怪,我在当时也感觉她的说辞有些问题。她们两家门当户对,贺家一看便是富庶人家,贺小姐的耳环那个东海明珠造价可不菲,就连我之前也只有一对,甚至还比她的小。”
等等,贺家,东海明珠?
岑云突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贺家在京城里很有名的!”
“他们家做沿海贸易,主要是养海蚌和海鱼。我听家里的丫鬟八卦时提过一嘴,现在京城贵女首饰盒里的珍珠饰品,几乎全部是从她家里进购的。”
“不像我们家孩子多,还有弟弟。贺明珠是贺家的独女,日后这万贯家财大体都是由她来继承的,是真正的掌上明珠。”
“至于其他的,我倒是也不清楚。”
“已经很有用了,我们再去找专门的人了解一下吧。”岑雪说。
要说京城消息最灵通之人,莫不过是茶馆的说书人。
茶馆本身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每日来此地吹水闲谈的人只多不少,信息流通得又多又快。
刚巧这时那说书人放下那块方方正正的惊堂木,端起茶杯喝上一口。
“老李,我们来向您问点事儿。”这是他们向店小二得知的名字。
老李抬头,摸了摸翘起来的八字胡须。
眼前两人衣服布料金贵,裁剪合身,腰边的佩剑看起来便是真家伙,不是以往那些贵族少爷惯用的花架子刀剑。
前面的男子看面相便知道不好相与,老李直接对着后面的少年问:
“二位公子找李某何事啊?”
“老李,我们想问问,你知道贺家的事吗?”岑云接话。
老李刚想摇头,他的茶桌上便“啪”的一声出现了一锭银子。
嚯,这银子可比好几次说书打赏的钱更多。
老李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茶。
先给钱再问话,这两人也是够意思,没有直接让前面那个男的用刀剑相逼。
“我知道的也不多。”老李放下茶杯,“你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我知道的会告诉你们。”
“贺家是做水产的吗?”
老李点头:“这贺家可是真厉害,据说那贺家小姐是个福星,自她出生后,贺家方才开始做水产生意,如今更是越发红火。”
“她们家的钱财,在京城从商的家庭里能排前列,当然也还是比不过世家世代积累的。”
这就有些像暴发户和老钱家庭的差别。
“你可知贺小姐的新婚丈夫?”
“他啊。”老李拖长了声音,大概是说书人的职业病犯了,等感受到少年的催促时,他才接着说道:“那位杨家公子?”
“是的。”
“杨家本来是京城里出名的商户,主要卖绸缎,当时的店铺开了不少,甚至开到了京城之外。”
“他和贺家小姐青梅竹马,但在最开始两家家境并不同。”
“杨家最开始时财力更加雄厚,因此也没看上贺家小姐。倒是贺家小姐痴心不改,一直在追求他。”
“这……闺阁中的小姐的事情,你们是从何得知的。”岑云皱了皱眉,在这个朝代的风气,崇尚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大家闺秀,除了以才艺惊人,因追求别的男子而在京城闻名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老李抱歉般推了推手,“贺家小姐做的直白,杨家公子还直接差人说让她放弃吧,但贺家小姐仍然坚持想和他成婚。”
这样的事情被传出去,难不成是杨家的仆人往外说的?
这看管不了下人的事情,可不像是良人。
“那既然这杨公子这般不喜,她们又怎么会成婚?”
“这个嘛……”老李诡秘的笑了笑,但是在这张皱皮老脸上显得有些猥琐:“杨家后来传出了大丑闻。”
“他们家进贡给皇室的绸缎出现了质量问题,皇帝生气了。”
“杨公子的父亲,也就是杨家家主直接被处死了。”
岑云震惊得张大了嘴,该说不愧是暴君吗?就这样就要处死他?
“杨家自此以后一落千丈,没人敢光临他家的生意,生怕被陛下记恨。”
“现在嘛,也就只能凑合着过。”
“至于他们是如何成婚的?这事情可就大有不同。”
“之后啊,贺家小姐再次向杨家提出联姻,和雪中送炭差不多,杨家自然也是答应了。”
“这实属算不上一个好姻缘,杨公子未免也太过势力,曾经杨家厉害时看不上贺小姐,等变得落魄了却又求之不得了。”
只是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贺家小姐是恋爱脑,这明摆着的杨家公子不是真心爱她,她却还要与之成婚,只能说可怜她一片痴心了。
“唉。”岑云叹气:“那你知道芳香苑的前任花魁梅若的事情吗?”
“我说了那么多话,要不改天再来?”老李摆了摆手。
岑云知道,这又是另外的价钱了。
另一块银锭被放在桌面。
“嘿嘿,这多不好意思。”
老李眼疾手快地将银锭拿过,放在衣袖上擦了擦,又小心翼翼地放在荷包里。
“二位爷出手阔绰,我便接着说明了。”
“梅若可谓是名动京城,她的落梅曲在当时可遇不可求,千金都买不下与她见上一面。”
“现在的牡丹虽然说是长得比梅若美上几分,但那梅若媚骨天成,见过的人都无法忘怀……”
“只可惜,她突然死了!”
“怎么死的?哎,就那样呗,自古啊这些女子敌不过一个情字。”
“就算她是名动天下的花魁,她也是有情人。有情有心之人,在那样烟花柳巷没有好下场的。”老李惋惜地说。
“我想问她的情人是谁?”
老李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竟也不知?”岑云问。
“我自然不是样样都知道的,更何况梅若藏得很好,她等着那个人来赎身,却一直没能等到,最后尽是因小产死的。”
岑云:“那对于牡丹,你知道多少?”
“牡丹来历不明,据说曾经是侍奉梅若的人,但是在之前便没人得知了。她在梅若死后的第二天登台演出,成为了新的花魁。”
看来梅若和牡丹的关系不简单。
而王玉成,李壮,因为太没有名气,老李也表示不知道。
“谢谢了,下次找你听书。”岑云说完就离开了茶馆。
这一趟已经知道了足够多的消息。
只是刚出茶馆,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突然阴了,乌云密布,甚至眨眼间就下起了小雨。
而那小雨没过多久又转为了中雨。
“哥哥,怎么办?”岑云问。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把伞,你身子弱,可不能淋雨。”岑雪皱眉,她不顾落下的雨,直接走出去了。
然而这中雨在岑雪离开一阵子后突然转为倾盆大雨,密集的雨几乎遮盖了岑云的视线。
风也呼啸着,吹得她有些冷,她只好抱紧了怀里的猫猫,耐心等待姐姐回归。
雨幕中突然有什么闯入了岑云的视线。
那是一把展开的正红的伞。
红色的油纸伞与她越来越接近。
等到走到她身边,岑云这才看清,原来持伞人是一个极美的红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