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承诺教她们认字,三个人聪敏的很,一上午就学会不少生字。月音兴致特别高,抱着书就不肯放手,还指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问我是什么意思。
午饭后我便放她们出去到处祸害别人了,管家看不过,和我说这样的做法是贵家人养小姐的做派,怕我这样放任她们会养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毛病。我笑说那就把她们三个当小姐养吧,反正我准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夏无问会亲自到我府上。
“我不喜欢喝茶,易府也没买什么好茶,凑合着喝吧。”我朝他扔了一罐茶叶。
他接住,但没有拆封,皱着眉问我:“为什么不来?”
“为什么要来?”
“骆歆很希望你能来,这几年,她一直很愧疚,过得很辛苦。”
“她希望我来,我就要来吗?就像以前一样,她说想嫁给你,你就在我们的婚礼上和她拜了天地?夏无问,她没资格说她辛苦,你更没有资格。”
“易九微,这种破烂的陈年往事,你还要记这么久吗?”
“不好意思啊,我没你们这么尊贵,这么贵人多忘事,让你失算了。”我顿了一会儿,止住声线的颤抖,说,“不过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应该忘记?夏无问,你记住,我不会原谅,永远不会。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个的,那你大可以回去了。”
“易九微!”
“别喊我名字,吵。”
他愣了一下,又说:“我很抱歉。”
我自认为笑得很坦然,说:“不用,反正我也不会原谅你。”
他啪的一声把茶叶掼在桌上,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即使是个背影,我也能感觉到他滔天的怒气。
我翻起了书,没过多久又听见脚步声,本以为是管家来了,一抬头却看见铁青着脸的夏无问又站在了我面前,与几分钟前不同的是扶着一位穿锦缎、头上琳琅、隆着腹部的女人。
“恭喜啊,第几胎了?”我眼皮都没抬一下。
“第四个了,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个女孩,前三个都是男孩太调皮了,有个女孩也遂了心意。”徐骆歆说。
“千金啊,恭喜恭喜。还有别的事吗?”
徐骆歆却晃晃悠悠地跪下了。
“干什么跪我,孩子都没出生,现在不用给压岁钱吧?”我放下书,说。
夏无问这个人最看不得别人忤逆自己妻子半分,立马厉声道:“易九微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句句属实,再说了,又不是我让跪的。你要不想她跪,扶起来啊,没手?”
“九微,当年是我的错,你说什么我都认了。但是,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徐骆歆流着眼泪说。
“你们真的很烦,我没有讨账,也没有肆意宣扬。你好好做你的夏夫人,我好好做我的易府主人,不好吗?你们怎么一定就要抓着我不放呢?”我真的很不解。
“我只是,我只是想回到曾经我们三个人的时候……”
“……但是徐骆歆,你要知道,很多事情是回不去的。你与其惦记这些,还不如回去好好养胎。等生下来,说不定我还会去趟满月宴。”
徐骆歆以一种悲伤得能让所有男人为之心碎的眼神看着我。但她这点悲伤,早已动容不了一个从烛绡塔出来的人。
夏无问拉她起来,她也没推脱,娇娇弱弱地靠在他身上,流着泪。我转头在他们看不到的暗处翻了个白眼,说:“现在回去,还赶得上吃晚饭。”我认为我的逐客令下的很委婉很明确了。
夏无问临走前,朝我很冷很有敌意地说了句:“七百年了,易九微,你的那盏什么破轮境灯可以挖出来了。”
“多谢提醒。”我咬牙说。
他们的脚步很快就传远了。
他提醒的对,我应该把那灯挖出来,直面我最不敢知道的结果。
我拽下床头的剑,找到院子里那棵最高大、古老的槐树,一剑劈开一条露出地面的硕大的根,根裂开,露出一道黑洞,我伸手捞了好一会儿才捞到那盏灯。灯里的光还在跳跃,我知道他还活着,但很快又紧张起来,因为我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再认得我。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无论曾经怎样。
我抱着灯回到房间,纠结的看什么都别扭。
“姐姐?姐姐?”一个小男孩从门后面探出头来,轻轻地叫。
我回过神,四下看了看也没有别人,就指指自己,问他:“你在叫我?”
男孩点点头。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和林管家说我风筝掉在里边了,他就放我进来了。”
“这样,风筝找找了吗?”
我这一问,男孩踌躇起来,扭扭捏捏。
男孩手背在身后走进来,小声说:“我,我没有掉风筝。”
“那你来干什么?老实说。”
男孩仿若做贼心虚,将周围都扫视了一遍,才说:“我,我,我来找月音……”
“月音?你是李家小公子吧?”
男孩震惊道:“啊?你怎么知道?”
“我听月音提起过你,不过不巧,她现在不在。”
“那我走了,对不起打扰姐姐休息了!”说罢,一弯身,就要走。
我叫住他,问:“你有什么要转告或者转交的吗?”
男孩顿住脚步,看得出来他内心在做一番大挣扎,我没催他,等他自己决定好再告诉我。他面色复杂地站在那里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最后终于做下决定,把攥在手心里的一个铃铛手链递给我,说:“这个,这个送给月音。”
“你爹娘知道吗?”我没有接,反问。
“不知道……但是他们会同意的,我不是从我娘的首饰盒里偷的,是我自己跟着别人一起做的!”男孩竭尽全力地辩白。
我接过手链,问:“你很喜欢月音是吗?”
“嗯。等我长大了,我就娶她为妻。”
我笑道:“那等长大后再说,但是现在,你万不可随便许给她什么太遥远的承诺,记住了吗?”
男孩点点头。但我知道,他必然是不懂的,在这个年纪,谁都不会真正得懂得什么是承诺,即使活得很久了,也未必晓得。
男孩谢谢我后,很开心地走了。
不一会儿,三个丫头回来了,花融和诗伢拿月音打趣,月音羞得到处捶人,我猜他们在路上撞见了。
果然——“主人,您道我们在院子里碰到了谁?”花融兴奋地问。
“谁?”我明知故问。
“李华诏呀!就是上次送簪子的那个小公子!月音,我看他是喜欢上你了,你以后可有福享啦!”
“你瞎说什么!人家可是公子,我哪配得上他?”月音捶她。
这个年纪的少女,很理智,也最糊涂,往往看过程看得理智非凡,而真正到自己做最后选择的时候,又不合时宜地坠入梦里,遍体鳞伤还死鸭子嘴硬说自己甘之如饴。
手链在我手心里玲玲作响,我忽然有些难以选择,给或不给都不是好的选择。
不过我只是一个看客,我有足够久的时间看整个世界消亡又重生,而他们生而为人,时间短暂,甚至明天就会落得和泥尘一样的境地,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化解别人的从中作梗。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插手。让他们顺着自己的命途一步步走下去。
“主人,您手里的铃铛声音好清脆,好好听。”一向不怎么说话的诗伢开口道。
“嗯,也很好看。月音,你过来。”
月音不明所以地走到我面前,我抬起她的手腕把手链系了上去,说:“李小公子托我带给你的。”
花融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诗伢笑了起来。
月音的脸更红了,大声说:“你们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们了!”
谁料花融笑得更大声了。
第三章了,夏无问看起来是不是很**的样子,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夏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