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世其实并没有早产的说法,前面说过了,不同的兽形孕期时长不同,早两天晚两天几乎没有人在意,但是见红后却不能在短时间内生下孩子,这个问题就大了。
尽管大家都想帮助痛苦呻吟的雪莱,但......兽世没有医生,没有手术,没有西药,更没办法输血。
在痛苦中挣扎了几个小时后,雪莱虚弱地对寒木说:“刀....用刀......破开我的肚子!”
在兽世,大家都对新生充满了敬畏,雪莱怀的是罕见的双胎,还是小雌性,再这样下去孩子很可能就保不住了,所以雪莱的选择并不让人意外。
他选择了放弃自己,这也是他一早就想好了的。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即便是一个强壮的雄性被破开了肚子活下来的几率也微乎其微,更别说一个失血过多的柔弱雌性。
当江华和罗桐被吵醒,赶到拔家时,看到的却是....崩溃哭喊着的拔和秦,雪莱已经没有了呼吸,婴儿嘹亮的啼哭与两人悲痛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
瑞奇和尔曼一人抱着一个婴儿站在那儿抹眼泪,周围的族人都眼露悲悯,与拔保持着一定距离,任他悲痛的大吼大叫。
一边是死亡,一边是新生。
没有人出声安慰,也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
拔和秦就这样嚎哭到天亮才渐渐歇声,两个刚出生的小雌性早就被瑞奇和尔曼抱走了,前段时间有雄性带回了一头雌兽,两人给两个小雌性喝过奶后便哄着他们睡了。
天亮后新的一天开始,房子还要建,几百张嘴要吃饭,所以炎站了出来,安抚族人,指挥建房,恢复原本的部落日常活动,这些都是他最近就在做的事,所以布置的有调不紊。
失去伴侣和母父的悲伤没有谁能真正的感同身受,这里也没有地球的丧葬礼,所以人们只是安静的在拔家门外驻足了一会儿,然后再默默离去,不去打扰拔和秦对雪莱做最后的告别。
这一天整个赫达部落前所未有的安静,就连建房子的噪声都小了许多,集市上的人也很少,大家虽然不说,但都还沉浸在失去族人的悲伤中。
晚上天黑后,炎一个人出去了,直到天亮才回来。
第二天早上江华才得知,拔昨夜带着雪莱的尸体离开了部落,独自向危机四伏的密林而去。
这就是兽世的传统,伴侣死后,剩下的那个人无论是雄性还是雌性,大多都会选择离开部落,也可以说是选择死亡,好像伴侣离开后这个世界便没什么可以留恋了一般。
对于江华和罗桐这样的地球现代人来说,这显然是不可理解的。
伴侣之间感情深很正常,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不想活了的情况也不少见,但我们总要向前看,除了伴侣还有长辈和后代,还有亲朋好友,像这种连新生孩子都不管的行为......江华实在不能接受。
炎昨晚与拔谈了一夜,拔仿佛在交代后事一般,把部落的各项事务和规划都做好了交接,还把双胞胎小雌性托付给了炎,至于大儿子秦,拔表示他已经13岁,是时候开始学着独立了。
“小雌性的名字叫赫尔和赫林,银发的是哥哥赫尔,黄发的是弟弟赫林。”寒木对大家说:“这是雪莱亲自取的。”
寒木的心里非常难受,因为他作为祭司却没能给予雪莱应有的帮助,而且......他还间接杀死了雪莱。
当时雪莱已经力竭,已经没有可能将孩子毫发无伤的生下来了,而他自己也因为失血过多而面临着休克和死亡,该怎么选择是个人心里都明白。
但用骨刀划开雪莱的肚子时......寒木还是忍不住双手发抖。
小雌性们其实还不到该出生的时候,是雪莱的身体先熬不住了才早产的,所以孩子需要更细致的照顾,这可是赫达几百年来第一对雌性双胞胎成功降世啊!
瑞奇暂时收养了哥哥赫尔,但孩子早产,又是小雌性,他平时事务繁多不可能时时看护,于是叫了一直没能怀上孩子的耶连来帮忙,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等孩子稍好一些就可以全权交给耶连了。
弟弟赫林交给了尔曼,他性格好人品也好,把自己的小雄性照顾得很优秀,才十岁的斑兽形非常漂亮,皮毛油光水滑的,身体非常强壮,在小雄性里是属于一属二的,所以大家对于他领养赫林也没什么异议。
第三天,族人们不得不放下悲伤继续生活,部落举行了族长任命仪式,炎正式成为了赫达部落的第12任族长。
犹鲁族长裘早在建成第一座双层房子时就回去了,作为族长他可不能离开部落太久,所以留下的犹鲁第一勇士乔就成为了任命仪式的见证者之一,他代替裘对炎表示认可与祝福,并代表犹鲁与赫达结成了兄弟部落。
“兄弟部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只要不损害自己部落的利益,一方有难,另一方要无条件的帮忙,双方增加来往频率,互帮互助,交流学习。
赫达和犹鲁都不是小部落,而且都比较富足,所以这样的兄弟部落是很少见的,他们的结合基本就像是对外宣布:“东南这片儿我们包了,别惹,惹就是死。”
而昨日的一族之长拔......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们所淡忘,更没有谁会去探究他到底去了哪里,还是不是活着。
日子又回到了正轨,人们看着部落里的变化,都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做起事来也更有干劲儿了,于是历时一个半月,强壮的雄性们就完成了赫达双层房子的修建。
随着房子一一竣工,犹鲁一行几十人也该回去了,通过这一个多月的学习和实践,犹鲁雌性已经充分习得了蒸、煮、炸、烤、炒等烹饪方法,学会了几十种菜品,就连罗桐也在江华的强迫下勉强过关,怎么也不至于把自己饿死了。
罗桐和景的感情稳步提升,也许是因为亲眼看到了拔和雪莱的故事,罗桐越发珍惜这份感情,也开始主动回应景,不再让景单方面的照顾自己。
离开赫达前罗桐拉着江华说:“我们回去准备几天,你8天后过来吧,记得给我带礼物!”
江华哭笑不得,还记着他的新婚礼物呢。
犹鲁一行离开后,炎一家又忙了五六天,因为江华和罗桐在几天前一同提出了厕所和水风车的修建必要性,厕所就不用说了,水风车可以将河水运送到各家各户,大家不用跑那么远去提水,可以说是兽世的自来水了,而且等以后开垦了农田后还能用于灌溉,族人们自然是十分期待的。
这几天炎都忙着找材料做水风车,江华则忙着画设计图以及现场指挥作业,直到忙得差不多了才惊觉离罗桐和景的婚礼就还有三天了,礼物还没准备呢!
按照华国的习俗,结婚好像是要买三金,还有......
江华脑中突然闪过一样东西,不由得笑了,天气越来越热,他就送一个......那个吧。
这回去犹鲁彬没再跟去,部落的各类工作还离不开族长,所以炎也走不开,只能让寒木的伴侣杰和另外两个年轻雄性陪江华去,不过这次有了板车,江华不用再纠结要上雄性的背了。
赶在最后一刻制作完毕,第二天一早,江华四人便整装出发。
路上江华仔细观察了这条路线,已经有人沿途除了杂草,偶尔也能看到一两个路标,虽然是很简陋的木板,“赫达”和“犹鲁”几个字也写的七扭八歪,但这也比他上次一路被杂草树枝刮蹭,恨不得弄个头盔戴上要好得多。
时隔两个月再次来到犹鲁,雄性们看江华的表情完全变了,不再双眼冒绿光,也不再恨不得扑上来,反倒是老远就开始冲着他傻笑,憨傻状让人不忍直视。
罗桐一见到江华的第一句就是:“我的礼物呢?”
江华无语的盯着他看了老半天,心道我千里迢迢过来参加你的婚礼,你一开口就讨要礼物,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不过他最终只能翻了个白眼儿,这兽世的婚礼可以说是终身制的,看在罗桐一辈子也就这一次的面子上,江华转身在行李中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卷有一人粗,两三米长的东西,塞进罗桐怀里。
东西挺沉,罗桐踉跄了一下才抱住,瞪大了双眼看着怀里包着兽皮的一大卷东西,“这啥呀?又重又硬的....不会是一卷儿树皮吧?”
江华不答,让他回房间再打开看。
景的双层小楼在去赫达前就建了一半,回来这几天已经完工了,罗桐以后就要住进去,作为半个主人的他又是一番设计调整,让人照赫达的成品木床、柜子、桌子中最好的都来了一套,刚搞清楚江华就来了。
好在这里的房子材料都是全天然的,也不用散味道,搬进去就能住,正好当新房,也算应了华国的传统习俗。
江华跟着罗桐进新房参观了一番,一边看一边大呼开眼界了......
罗桐的老家是农村的,家人读过书的不多,家具装修都很随意,老物件随处可见,罗桐也不知是怀念老家了还是怎么的,一个室内装潢专业的学生硬是把新房弄成了个复古混搭风。
比如一楼大厅正中央摆上了类似清朝那种小方桌,两旁各放了一把高脚椅,大厅一侧还有一张大饭桌和几个椅子,可惜技术有限并不配套....窗户都是弄的双扇木窗,往外推的那种,同样因技术有限没有雕花,也弄不出网格,所以只是单纯的两块木板。
新房的楼下左右各一个房间,面积不大,用来放杂物或者当客房,里头都还是空的。
楼梯显然花了些心思,就在一进大门的正对面,罗桐专门做了个隔断,所以一开始江华还没看出来。
隔断也是用石头砌的,直接连着天花板,前头拿小方桌和高脚椅做装饰,侧面进去就能看到向上的木板楼梯了。
二楼被隔成了三个房间,最大的是罗桐和景的卧室,另外两间一个用来当罗桐的工作间,剩下的一间罗桐说暂时还没想好要拿来做什么,不过看他那吞吞吐吐、眼神乱瞟的样子,江华猜测这间是专门留给他们未来的孩子的,也就是育婴房。
但这些都不是让江华大呼开眼界的原因。
是这样,地球有一种指甲花,碾碎可以用来染色,而且还不易褪色,地球都有这东西,兽世的大千植物自然也少不了类似的物种。
新房里基本都是用木头做的家具,但木头颜色太浅,一眼看上去白花花的不好看,于是罗桐就突发奇想,用一种花将这些木头都染成了深红色。
从大厅起一直到卧室,一溜的深红!还有被染成红色的布料呈条状被挂在大厅和卧室的天花板上,看上去确实挺喜庆......江华抽抽嘴角,都是艺术生,但他却突然有点怀疑罗桐的审美了。
江华参观的时候,罗桐早已扛着礼物进了卧室,迫不及待的拆开了外包装,展开一看....居然是一床凉席!
“哇!”罗桐惊讶不已,伸出手在上面来回摸了几把,光滑又凉爽,卷起来时摸着很硬,但展开后发现还挺软和的,一点儿也不扎手,而且这是一种嫩黄色的软藤,犹鲁这边似乎没有。
兽世的床都很大,江华不敢做小了,所以尺寸足有2.5×3m,这种草藤本身不是嫩黄色的,原本外头还有一层褐色的皮,剥掉皮后晾干就变成了嫩黄色,它的质地柔软,韧性也非常好,而且还冰凉凉的,所以江华就想着用它编成席子替代婚礼四件套,谁叫这边也只有他能被称之为“娘家人”了呢?
席子的四个边角都用去了毛的软兽皮包了一层,罗桐目光柔和的抚过席子边缘,心道不愧是同乡啊,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凉席在这兽世可算是独一份了,而且这么大的席子....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和时间,还要一边编织一边摸索。
此刻他的心满满的,自来到兽世后,第一次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江华到犹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随便和罗桐聊了一会儿就该吃饭了,这回罗桐依然没放过他,死活要吃江华炒的菜,江华没办法,想着这人新婚,自己就再伺候他两天吧。
罗桐和景结伴的日子定在后天,次日江华跟着雌性们外出采集的队伍一同出去,带回了许多食材,下午还让其他雄性带了大量鲜花回来,用于装扮罗桐的新房。
犹鲁的结伴仪式与赫达差不多,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两人在亲人的祝福下走向祭司,由祭司吟唱后代表兽神同意他们的结合,然后双方割破手指,将血滴进果酒里一同将酒喝下去就成了。
“听上去有点像拜把子啊!”罗桐抱怨道:“干嘛要喝血?不卫生吧?而且割手指耶......”
江华一边给罗桐梳头发一边听他抱怨,他们来到兽世都已经有半年了,为了融入部落都没有再剪头发,现在两人的头发都过了肩,因为没有修形状而显得有些杂乱。
今天就是罗桐结伴的日子了,离仪式还有段时间,江华想帮罗桐整理一下发型,把两侧的头发编成麻花辫,再绕到后脑去,将鲜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这里没有女人,那么漂亮的东西也不能浪费了不是。
罗桐穿的袍子是他自己设计的,也被染成了深红色,所有扣子都被替换成了简约的男款盘扣,袖口特地收紧,腰上用布缠紧,袍子的裙角还画上了几处暗纹,整体风格与兽世有了很大区别,要是在地球,估计会有人以为他在拍什么古风艺术照。
但是当犹鲁族人们看到缓步而来的罗桐时都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仿佛看见了真·兽神使者,大家整齐划一的为他让出了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就是老祭司玛吉,还有今天的另一个主角,景。
玛吉今天很高兴,他笑着对罗桐招招手,待人走近了才一把抓住罗桐的手说:“这是你们那边的衣服吗?你这么穿真漂亮!”
罗桐不知怎么解释,只能囫囵的嗯了一声,抬眼望向从刚才起就定定盯着自己的景,突然有点小紧张。
今天的景也与以往有很大不同,他**的上半身用兽血画满了抽象的图案,像树根又像叶子的脉络,脖子上还戴着一串缀满了各种兽牙的项链,一直垂到了腰腹间,头顶还扣着半个野兽的白骨头颅。
这可不是罗桐的杰作,而是犹鲁原有的习俗,雄性要用猎物的牙做勋章,用猎物的血做誓言,用猎物的头颅做永恒的勇气,用来祝福他们的未来。
景自救回罗桐那天起就在等这一天了,他本就激动的不能自已,现在看到罗桐这与众不同的装扮,明显是十分重视这个结伴仪式的,而且盯着那被红布勒紧的细腰......一股燥热从胸口处急转直下,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把人搂在怀里。
罗桐觉得景的目光有点儿不对,看得他浑身发毛,只能扭过头看向祭司玛吉。
玛吉抓住两人的一只手按在一起,然后紧紧握住,慈祥的看着两人,开始吟唱一种听不懂的语言,语毕后笑道:“犹鲁勇士景,雌性罗桐,兽神祝福你们的结合!”随即便放开了两人的手。
罗桐还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愣在原地,心道这就完事儿了?是不是......有点过于敷衍?
景可不管那么多,接过旁人递来的骨刀,看也不看就对着自己的手指来了一下子,然后把血滴在祭司身前的石杯里,然后又转身抓着罗桐的手,小心翼翼的在指尖扎了一下,生怕弄疼了雌性。
罗桐直到景将他的血挤入石杯中时才回神,手指本能的抽动了一下,景立即停下,见罗桐没什么反应才继续。
玛吉摇晃了一下石杯,让两人就着他的手喝上一口石杯中的果酒,然后将剩余的果酒洒在地上,又用力将石杯砸碎在地。
随着石杯碎裂的那一声响起,整个犹鲁仿佛瞬间活了一般,各种兽吼和尖叫声不绝于耳,震得罗桐傻傻的回头望去,仿佛才发现四周围着这么多人一般。
恍惚间景一把将罗桐抱起往空中一抛,自胸腔发出一声强而有力的吼叫声,在罗桐的尖叫中连续重复了三次。
下方的人群顿时爆发出更为热烈的回应,各种叫声和笑声交织在一起,前所未有的热闹。
仪式在非常短的时间里结束了,在地球的华国,大家会聚在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可兽世没有这个说法,仪式一结束景就抱着罗桐消失了,直到第二天也没出现。
(此处省略了7002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