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街市上转了转,寻了间不错的客栈住下。
江柳距离江南不是很远,民风传统和一些吃食上差异不算很大,晚间的时候,苏州城灯火通明,花灯高低错落,各家店铺亦是亮堂堂的,就连小河里,也是一片片的荷花灯。
这里生活节奏很慢,就算是太阳落了山,街上出行的游人一样很多。
尤弥等人在街上随便吃了几样新鲜吃食便饱了肚子,一路漫无目的闲逛着。
苏州有个名满天下的群英荟萃之地,名为万卷楼。
此楼建在云雾缭绕的高山之上,路途坎坷,道路狭窄,只可拾阶而上里面有三位德高望重的学者,经年来写过无数著作,编撰,翻译,一年一授课,一次七天,无数人不远万里前来。
他们清高自重,不染俗世,甚少收徒。
被他们中任意一人看上,便说明有惊世之才。
但凡是万卷楼上走出来的弟子,要么成了远近闻名的学者,要么成了运筹帷幄的军师,再有人,官运亨通,高官厚禄,大权在握。
再有七日,便是三位学者出世授课的日子了。
尤弥曾想象,这世间雄韬伟略,心怀大志的年轻人欢聚一堂,讨论心中理想,该是一场如何的盛世。
不过参与这盛况也有门槛,寻常人家需提前一个月选拔,过关,考核,最终的一百人才允许进入,而权贵子弟,则有名额限定。
还有七日就要开始了,尘埃落定,她们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一看了。
尤弥听着旁边的行人讨论着万卷楼,心下觉得有些可惜。旁边的灵茵一直没出声,默默的走着。
再往前走,便是这城内最大的风月之地了。
寻欢小径。
这名字起的旖旎,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阁楼上站了不少穿红着绿的女子,一个个媚态丛生,身段丰腴,楼上轻纱曼舞,勾人神往。
尤弥轻轻一笑,目光便从楼上美丽的姐姐身上移开了。
“元公子——!”
一声娇呼传来,尤弥刚刚往前踏了一步,面前重重的掉下来一个人,地上灰尘飞起,尤弥掩面往后推了几步。
她透过指缝去看面前的一团,心里不禁咂舌。
这一下,不死也得半残了吧?
“无碍……”那肉团挣扎着起身,一头黑发凌乱,眸间似有醉意迷蒙不清,他衣着贵气逼人,嘴角一勾笑的漫不经心。
他踉跄了几步,往尤弥处看了一眼,伸手把她挡住脸的那只手猛的往下拽了拽。
“我说……寻欢小径何是多了位绝色的美人儿,我却是从未见过?”他直勾勾的盯着尤弥,眼里的热切无比清明。
他攥着尤弥的手腕还没捂热乎,齐昭黑着脸,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
尤弥看着眼前的这出闹剧哑然,“他怕是喝醉了,把我当成里面的姑娘了。”
齐昭抿着唇没出声,不由分说的把刚刚被醉鬼摸过的手腕放在手心揉了揉,眸色越来越深,“疼不疼?”
尤弥笑着摇头。
但是其实是疼的,喝醉的人手下没轻重,方才那一下,尤弥的手腕都要差点折过去。可是齐昭分明是吃醋了,她若说疼,齐昭心里便更不舒服了。
那肉团被齐昭踢飞在地还没起来,寻欢小径里头便乌泱泱出来一大波人,满脸惊慌的喊着,“哎哟我的元公子欸!您怎么从窗户上掉下去了!”
为首的妈妈不满的扭头冲着身后的姑娘说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扶公子起来?”
她精明的打量了齐昭三人,不论是气度衣着相貌,都不像普通人,今日万卷楼盛会,外面来的达官贵人可不少,她得掂量着说话,不然谁也开罪不起!
地上的人被踢飞了也不生气,打了个酒嗝,吊儿郎当的笑着,被人扶起来后,那双满是醉意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尤弥,问道,“陈妈妈,她是谁?”
陈妈妈愣了一下,看了看尤弥,半哄半忽悠的看着他说,“元公子,您认错人了,刚刚伺候您的是海棠,这不,人在这儿呢!”她把海棠一把扯到他面前说,“要不咱们回去喝点醒酒汤?”
外面此时已经围了一大群人,都是看笑话的,陈妈妈额上冷汗涔涔,元公子元衡乃是雍亲王的独子,皇室后裔,雍亲王若是开罪,她担当不起。
元衡推开身边的女人,慢悠悠的晃到尤弥面前,缓缓伸出手。
齐昭将尤弥护在身后,元衡抓了个空。
他也不恼,歪着头笑说,“你是她哥哥吗?”他说完还十分滑稽的作揖拱手,“我是雍亲王府元衡,对这位小姐一见钟情,还请给个机会……了解了解……”
元衡喝多了酒,完整的话都说不囫囵了,尤弥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是客气的说,“这位妈妈,元公子喝多了,我也不计较,你将人抬回去,好生照顾吧,外头人多。”
她这话说出来已经是很豁达了,没有计较自己被人缠上,也顾全了元府和陈妈妈的颜面。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做纠缠,免得齐昭心里不高兴。
她很清楚齐昭的性子,若是再晚些,她也不知道齐昭会做什么。
尤弥抓着齐昭的手,掠过元衡就想往前走。
可元衡不依不饶,抓住尤弥的长帛,顺势倒在了她的衣摆上。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齐昭已经沉着脸从腰间取了软剑,雪亮的剑光一闪,抵在了元衡的脖子上。
“滚。”
他喉头轻动,吐出的字调已经阴冷到了极致。
尤弥于齐昭而言,是光,是信仰,是至死不渝的爱,是他奉为珍宝的女人。
胆敢肖想她,那是触了他的逆鳞。
这把剑一出,连尤弥都慌了。
不知道这元府的世子怎么脑筋这么不好用,好好的世子不做,非要喝醉了来耍泼,若是齐昭有心,他身上少了什么东西,那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她们初来乍到,能不摊上事就不要摊上事的好。
尤弥刚想劝劝齐昭要不就算了,谁知那躺在地上的元衡,眨了眨那双风流的桃花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后一躺,在地上弹起的瞬间,足尖一踢,将齐昭的剑势踢开,腾挪几下,便稳稳的站在了几步之后。
他眉心微微一皱,恍若痛心道,“怎么美人身边已经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