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大家就穿戴整齐。
香通境及以上才有资格参加论道大会。陈鹊掩饰了修为。鹿苑没有资格。
顾瞻问陈鹊:“你想去吗?”
陈鹊点头又摇头:“我和小鹿在这里围观就好了。”
“围观不了。待会儿,四大派的高手会合力设起结界,你在玫园外,什么都看不见。”
“那就不看了,等你回来讲给我听。”
“百闻不出一见。讲出来,可没有现场生动有趣。”
“不会的,你的表达能力一级棒。”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
鹿苑:“你俩够了,大清早眉来眼去。”
“习惯就好。”藤妖和阿花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三位大佬来了。
顾瞻问祝余:“掌门,能不能带上黄雀?”
蒙木厉色:“谷枫,剑宗的规矩,要不由你来定好了。”
顾瞻:“......”他暗自后悔,当初不该把这条规矩传承下来。
祝余明白顾瞻的意思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在蒙木的冷眼凝视下给黄雀开了后门,又说:“鹿苑要是想参加,也一并走吧。”
鹿苑一喜:“谢谢掌门。”
蒙木脸色瞬间舒缓,叮嘱鹿苑:“坐在最后一排,不要闹出响动。”
“我知道的。”鹿苑说。
藤妖也想去,阿花给他出主意:“变身。”以前,她就是这样跟着莫聿参会的。
顾瞻抱起橘猫的同时,陈鹊的腰上多了一条翠色长带。
祝余一行到达玫园,般若林的僧人已经落了座。
陈鹊看一眼西面。最前面的座位上,高高瘦瘦留了一撮长长胡须的,是觉远。又矮又胖长了一双豹眼的,是觉尘。另一位是太子的老师,城西国安寺的住持觉慧,面相儒雅清秀,两条手臂上各套着一只金刚圈。“四觉”来了其三。
“三相尊者没有来。”她对顾瞻说。
顾瞻也觉得奇怪。按理说,没有卸任掌教之位,就一定会参加论道大会。
“看来我和尊者今年没有缘分相见。”
“回头带你去般若林转一圈。”
微风乍起,玫瑰花的清香散到各处。散修们接二连三到场,衣着样貌各异,个个精神抖擞。
明德院的人到了,韩山身材高大,细眼长髯,浑身透着一股坚毅威严气。
陈鹊见一群人穿着清一色的藏青色圆领长袍,老气横秋的,说:“他们的制服好没有创意。”
顾瞻:“韩山很守旧。”
陈鹊看见韩千冲着他们笑,回以微笑。
楚越和几天前一样,一张冷脸,她说:“楚越满脸写着‘不服’。”
顾瞻:“年轻人血气方刚。”
站在韩千旁边的,是号称“三贤”之首的锦书。仪表堂堂,只有右臂。他的书法,堪称一绝,模仿的人数不胜数,但都缺少一些神韵。
陈鹊:“听说锦书大笔一挥,就能劈开一座峭壁。”
顾瞻:“笔力,终究是修为在支撑。”
宫人们簇拥着皇帝和胡骊到场。
皇帝一身明黄衣衫,容颜苍老,由胡骊搀扶着,走得很慢。太子没有来,感染了风寒,在卧床静养。皇帝的身后是三大家族的掌权者,沈阔,鹿政,桓文。
三个人里,桓文年纪最长,头发花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鹿政峨冠短须,脸型长阔,颧骨较高,人有些消瘦,但仍然气度不凡。
天音宫的人迟迟不来。
“忘弦一直都没这么磨叽吗?”陈鹊问。
顾瞻:“她以前总是第一个到场。”
“那她今年......是要突出自己的地位?”最后一个,显得更隆重。
说话间,乐声响起。古琴与长笛和鸣。
一顶轿撵从空中飘过,金色流苏从轿顶垂下,纱幔随风飘扬,幔上用金线绣着高山流水,一针一线,都极其精巧。
轿子前面的两个女子,都是一身水墨衣衫。
桓依仍然用白玉冠束起长发,打扮得潇洒利落。风吟肤光胜雪,眉心一枚梅花钿,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陈鹊:“风吟的发簪,好像一把小剑。”
顾瞻:“好眼力。那原本是梅见的青鸾。”
当年,梅见不满风吟辜负了她的情意,一怒之下,刺了风吟一剑。此后,梅见只用拂尘。风吟把青鸾从胸口拔下来,淬炼成了簪子大小,走到哪里都戴着。
“书上没有这一段。”
“与其看书,不如和我聊天。我可是见证者。”
“说的也是。”陈鹊感慨,“风吟她好爱。”
“难道不是恨?”
“怎么说?”
“时刻用发簪提醒自己,曾经差点死在梅见手上,得找个机会还回去。”
陈鹊:“......这也是一种思路。”她说,“要是换作我,这么做,肯定是还爱着。恨一个人,太费脑子了,直接忘记更加省心。”
“双璧”开路,坐在轿子里的自然是忘弦。她穿了一身彩色衣裙,色泽艳丽,雍容华贵,云鬓花颜金步摇。
“她好耀眼。”
顾瞻:“应该说是‘浮夸’。”
轿子后面还有八个女子,个个粉雕玉砌,容貌端庄。
陈鹊:“桓依说,天音宫里到处是美人,看来是真话。”
轿子徐徐落在东边,她看见桓依冲她眨了一下眼睛,便回敬一个Wink。
桓依传声:“江离是你什么人?”
“师兄。”说完,陈鹊改口,“叔叔,怎么了?”
“我之前和他喝酒,听他聊起了你。”
“你们居然熟络到这种地步了。厉害!”
“不要耍贫嘴,认真修炼,江离对你充满期待,别让他失望。”桓依又说,“下次见到江离,帮我跟他道个歉。”
“你做了什么?”
“这不是你该问的。”
陈鹊:“......”
“总之,你跟他说,我很抱歉,大家还是朋友,让他不要再躲着我了。”
“话我会帮你传,问题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桓依:“......好吧,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早上八点,“咚——”钟声响起,余音传遍整座永宁城,大会正式开始。
论道,以“论”为主,却不是口舌之争。
创办大会的初衷是将各地的修士聚集到一起,共同商讨守护苍生的大计。切磋武艺,只是点缀。
如今是太平年代,百姓安居乐业,生命没有多少威胁,各位修士拿出绝学,彼此较量,成王败寇。一派之首出手,则要决定门派在元极大陆的地位。
出场人员会提前安排好。当然,也有可能临时变动。
桓文啰里吧嗦在讲开场词。
“坏了。”顾瞻说。
陈鹊:“怎么了?无碍境到了?”
顾瞻点一点头。
陈鹊心想,但愿忘弦不会提出要和祝余比拼。然而她清楚,可能性很小。“这个第一,非争不可吗?”
“能争则争,争不到,也没有办法。”
复兴宗门,让剑宗重回巅峰,是红叶留下的任务。顾瞻完成后,把接力棒交给了祝余。没有哪个掌门会甘心门派在自己手里衰落下去。
第一场比试,交手的是风吟和锦书。
“蹦——”琴声响起。
“这个旋律,好像在哪里听过。”陈鹊觉得很耳熟。
“天宝峰。”
“对,迷宫里。”
琴声起初优柔,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过了一会儿,逐渐转急,像风卷流云,倦鸟归巢。
大概一刻钟后,随着一段“大珠小珠落玉盘”式的脆响,曲调肃杀,仿佛翻江倒海,万马奔腾,声浪杀意毕露,直冲对手。
无论琴声如何变幻,狼毫始终挥洒自如,在半空中撇捺勾连,织出一张灵网,阻拦杀气,继续作画。
“砰砰砰——”声响震耳。《山河社稷图》画成又毁,毁了又画,半个小时过去,两人停手。
风吟和锦书打平。
鹿苑:“天音宫和明德院的接班人,功力相差不大。”
陈鹊:“他们要是联起手来,一定很强。”
鹿苑:“师父说,忘弦前段时间去了一趟明德院。”
两派自从分离,三百多年来,还是头一次私下走动。这是一个信号,意味着,二主有可能合力搞事。
顾瞻眉头微皱。陈鹊握住他的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么样,我们一起面对。”
“好。”趁着灵力还很丰沛,顾瞻握紧陈鹊的手。
灵力这玩意儿跟金银一样,抢夺犯法,心甘情愿赠送,谁也管不着。不过,他这么一弄,明天再到无碍,持续的时间会缩短。
一股极强的力量涌向灵海,海面浪涛起伏,如人心潮澎湃,陈鹊愣了一下:“这......”又问,“会不会对你有损伤?”
“不会。”
陈鹊半信半疑。顾瞻说:“真的不会。”他笑,“有机会为你受伤,是我的荣幸。”
后半句话,要是别人说出来,陈鹊会毫不犹豫地甩一句“油腻”,但眼前的人语气笃定,表情也真诚,她有些感动,便把脑袋靠在他肩上:“谢谢。”
鹿苑:“你们能不能做个人?没羞没臊!”
下一场是觉慧和韩千。佛子的慈悲之力浑厚,韩千自愧不如。
接着是几个散修在讨教,“哐哐——”“咚咚——”空中声响不断,打斗非常激烈。
起风了,花瓣纷纷扬扬,香气四溢,余味悠长。
有一朵玫瑰脱离了枝头,顾瞻晃一晃手指,花朵落在掌心。他把红玫瑰别在陈鹊的发髻上。
陈鹊取下来:“太艳丽了。”要给鹿苑。
鹿苑躲开:“太俗,看不上。”
顾瞻:“......”
陈鹊笑眼一眯:“美到极致,必然是雌雄同体。”
顾瞻有种不祥的预感。陈鹊说:“来,我给你戴上。”两条胳膊被困住,她求助,“小鹿,帮个忙。”
鹿苑不想搭理,并且附赠几个白眼,心想,得亏坐在了隐秘的角落,不太惹人注目,要不然,旁边的两人真够丢人现眼的。
陈鹊:“试一下嘛,应该会很好看的。就一下啦......”
顾瞻:“好好好,随你吧。”
这边低声闹腾的时候,楚越上场了。他指名要和桓依斗,桓依淡然应战。
楚越躬身行礼:“请赐教。”
桓依:“只有咱们俩,没什么趣味。”
“你的意思是?”
桓依笑一笑,目光在人群里搜寻。
孟逸以为桓依要喊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桓依说:“黄雀,你敢不敢接招?”
她和楚越是两派掌门的关门弟子。既然要玩,不如四派凑齐。可惜三相尊者的小徒弟觉明没有来,要是能把小尼姑也一并叫上来,就更热闹了。
会场的人齐刷刷看向南面最后一排。
突然被叫到名字,陈鹊一惊。随即她发现,人们的目光并没有锁定在她身上。
不一会儿,窃窃私语声传来:
“穿白衣服的美人是谁?”问话的,是一个扛着宽刀的彪形大汉。
“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另一个散修说,“怎么?心痒了?”
“自由和美人,要是只能得到一样。为了她,拜入剑宗也不亏。”大汉一笑,脸上的肥肉波浪一样荡起涟漪。
陈鹊:“好像给你招来了不必要的桃花。”
顾瞻:“......”
鹿苑想笑,憋得很难受,身体一抖一抖的。她长舒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拍一拍黄雀的肩膀:“注意安全。”
陈鹊不想上场,看一眼祝余。祝余看向顾瞻。顾瞻点一点头。祝余便也点一点头。
陈鹊给桓依传声:“我不想帮你传话了。”
“干嘛反悔?上来玩一把,输了就输了。”
陈鹊站起身:“你和我孟师姐对战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心态。”
“她拿鼻孔瞪我,我不高兴。”
陈鹊:“......”
桓依:“要不这样,我们先合力干翻楚越,咱俩再打成平手。”
“还能这么玩?”陈鹊踮脚一跃,前往会场中央,“楚越也拿鼻孔瞪你了?”
“这货一副必胜的架势,我看不过眼去。”
“你屁事真多!”陈鹊说,“咱俩平手,你师父不会生气?”
“你屁事才多!我师父生不生气,关你什么事?”
陈鹊:“......”
楚越挥起狼毫,力度强劲,一出招就狠辣。笛音骤起,宛如百鸟齐鸣,一重重声波抵住笔力。陈鹊摸一摸腰带,手上便多了一把长剑,于是纵身跃起,划出一剑。
三人在半空呈三角对立的形势。三股力量碰撞,“砰——”中间炸出一个不小的漩涡。
蒙木:“黄雀能赢吗?”
祝余:“赢面不大。不过,她年纪小,修炼时间又短,输了也没有关系。”
“桓依叫她上去,我以为你会阻拦。”
祝余没有说话。蒙木又说:“师父一把年纪了,怎么戴起花来了?”
“你说什么?”
“别再装了。上次去云霄殿,我听到师父在和你聊郑师兄。”
祝余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说:“你反应倒是挺快。”
“那天,我怕露馅,还特意多训了师父几句。”那晚回到神望峰,蒙木人生头一次泪流满面。
场上的局势起初并不明朗,斗了十几个回合,桓依急速转调,陈鹊领会到意思,两人合力一击,两股灵力直逼狼毫,楚越节节败退,“咔——”狼毫断为两截。
楚越倒地,愤然回到座位。
陈鹊越战越勇,有点兴奋:“别平手了,机会难得,我们比一场。”
桓依吹着笛子,心想,难怪江离看好黄雀,的确是个讨喜的人。
笛声越来越凛冽,声波丝丝缕缕,汇成一张绵密的声网,要将人困在网里。
陈鹊松开剑,将全身的灵力汇聚在手掌,一掌击出,藤条扩张,眨眼间,一条青龙现在半空,龙身健壮,大约十米长,气势凛然,朝着桓依逼近。
看到藤妖大秀风姿,阿花雀跃得不行,“喵——”变出人身。
腿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顾瞻扇子一挥,阿花顿时飘远,“哐——”撞在百米外的楼阁上。
阿花赶紧溜回来:“干嘛这么嫌弃我?”
“再敢这样,小心我给你戴项圈。”
谷枫好凶,阿花眨巴眨巴眼睛:“不小心的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恶心。好好说话!”
“黄雀这么说话你就笑,我......”阿花双手叉腰哼一声,“你真不是个东西!”
顾瞻没有工夫和阿花斗嘴,他的注意力全在交战的两人身上。
桓依本来没有把黄雀当回事,想着速战速决,青龙跃起,冲破了她的声网,她先是一惊,继而一喜,黄雀不容小觑,得全力以赴。
笛声婉转,带着十足的蛊惑力。
声浪环绕在四周,藤妖有点心猿意马。他看到了一片大海,海上有一座仙岛,鲜花盛开,鸟雀翔集。阿花站在花丛里冲他挥手,笑容灿烂,让他目眩神迷。
阿花:“大奔怎么不进攻了?”
顾瞻:“应该是被拽入了幻境。”
阿花急了:“大奔,你清醒一点。”
陈鹊也急。笛声一变,嗖地一下,她就在广场上奔跑。一个男人抓住了她,手一拎,把她架在了脖子上。
正月十五,到处都是花灯。男人说:“囡囡,你想要哪一盏?”
她左看看,右看看,每一盏都漂亮,就指了指离她最近的兔子灯。
“好嘞,就它了。”男人付了钱。
手里的“兔子”一闪一闪,胸口一痛,像被刺了一剑,陈鹊清醒过来。
“大奔,快把耳朵关上!”她边说边屏蔽听觉,挥出一掌。
桓依飞身向后闪,声浪筑起一道墙壁,“咚——”墙壁崩塌,“浪花”四溅。
藤妖没有反应,陈鹊只好默念御妖契的咒语。
身体突然剧痛,藤妖醒来,满心不舍,差一点就和阿花亲上了,哎!
声波袭来,像大海翻起巨浪。陈鹊双臂大开大合,把声浪凝聚在自己周围,再以灵力驾驭飞龙,龙尾奋力一摆,搅得声浪在半空中形成旋转的气流。
空气骤然变冷。
“阿嚏——”阿花缩了缩脖子,双臂抱紧自己。
“阿嚏——阿嚏——”不少观众感觉手脚冰凉。
陈鹊一鼓作气,以青龙作剑,随着手臂的转动,龙尾剧烈摆动,变幻出不同招式。她猛地击出一掌,龙头立刻调转,气流随之前行。
一股寒气咄咄逼人,桓依急忙闪躲。龙头昂扬,一声凛冽的龙吟响彻四方。
陈鹊接连击出几掌。桓依掀起声浪。“哗——”浪花溃散。筑起结界,“砰——”结界破裂。一不小心,一丝寒气擦过她的肩膀,“嘶——”水墨衣衫显出一点鲜红。
“阿嚏——”阿花冷得受不了了,变回橘猫,跳进谷枫的怀里,拿他的衣袖盖住身体。
顾瞻心头一喜,陈鹊练成《云霄剑法》第六式了。
鹿苑微微一笑,同样的招式,她见孟逸使过,对手同样是桓依,孟逸使出的效果,可比黄雀差远了。
她想,黄雀实在聪明,她能把几种功法融合在一起,既不失协调,又威力大增。
“原来她已经这么强了。”这可不是琼立境能达到的程度,鹿苑说,“有大奔给她助力就是好。”藤妖的修为不算高,可也有百年功力,两相合作,战力自然不低。
目光和祝余相触,她传声:“师伯,怎么了?”
“没事。”祝余问顾瞻,“黄雀怎么提升得这么快?”
顾瞻点到为止:“我刚才无碍境。”
祝余心领神会,想必黄雀迅速突破香通境,也得益于此。“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不要拔苗助长。”
顾瞻:“你在教我做事?”
祝余:“......”他传话给蒙木,“师父把灵力传给她了。”
蒙木:“他和黄雀搅和在一起,你不反对?”
“他老人家自有考量,咱们就不要瞎操心了。”
“我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祝余没有回话,顾瞻的无碍境过了,他得另做打算。眼角的余光瞥到孟逸,他轻叹一口气。
孟逸心里五味杂陈。
桓依略过她邀请了黄雀,她既庆幸又失落。庆幸的是,不必再担心沦为笑柄。失落的是,如今境界停滞不前,桓依连正眼都没有给她一个。
黄雀上场的时候,她很紧张。黄雀是师父的弟子,要是垫了底,丢的是师父的脸。等到楚越落败,她终于如释重负。
可是,现在眼看着黄雀即将打败桓依,她又不服。她练了三十年才打通第六式,黄雀才几年?
会场的寒气越来越重,瑟瑟发抖的人越来越多。
玫瑰花上覆盖了一层霜。“唰——”霜花凝结,形成薄薄的冰层。
陈鹊乘胜追击,见桓依有些抵挡不住,又及时收手。
一缕寒气擦过手臂,笛声停息,桓依翩然下落。“你丫挺会装柔弱!骗子!”她瞪黄雀一眼。
“没有没有。今天只是超常发挥。”
面对大众,两人文质彬彬。
桓依行礼:“我们三十年后再战?”
陈鹊回礼:“必定奉陪。”又说,“感谢手下留情。”
她弹一下手指,微风吹过,玫园里的冰层瞬间融化,花瓣经过一番洗礼,更加娇艳迷人。
场上宣布,双方平手。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剑宗的弟子略胜一筹。
陈鹊心情一放松,胸口的痛感立马加剧。疼痛遍布全身,她步行前往座位,走到第一排,一个趔趄。
祝余起身扶住:“你受伤了?”
“桓依的幻境太厉害了。”
“好好调息。”
顾瞻见陈鹊要跌倒,急忙闪了过来,可惜慢了一步。把人打横一抱,去最后一排。
祝余:“......”
陈鹊:“大家都看着呢。”
顾瞻:“眼睛长在他们脸上,我管不着。”
窃窃私语声再次传来:
“哇!好浪漫!我也想要公主抱。”一个女修说。
“别做梦了,没看见人家有恋人嘛。”另一个女修说。
彪形大汉非常郁闷:“两个女的凑在一起,有什么劲?”
他身旁的散修给他出主意:“你把她俩都娶了,岂不美哉?”
陈鹊和顾瞻:“......”
后面又有几场切磋,陈鹊专心疗伤,没有观看。顾瞻也没有观看,他时刻关注着陈鹊,生怕她出现纰漏。
鹿苑皱一皱眉,又舒展眉头,再皱起......煎熬了一阵子,对谷枫说:“你要好好待她。”
“还用你来废话!”
鹿苑:“......黄雀就是瞎了眼!”
“滚蛋!”
陈鹊睁开双眼,就看见身旁的两人脸色阴沉,一副要干架的姿势。
太阳西垂,天还没有黑,还可以酣斗一场。
“蹦——”琵琶一响。陈鹊神经紧绷:“忘弦要找师父的麻烦了。”
下一刻,胡骊的声音响起:“丹药,给我丹药!”她身后的侍从手忙脚乱。
皇帝羸弱,耐不住寒,又不想让大臣慌乱,只能硬撑着。胡骊一直在用妖力稳住皇帝的心脉,此刻她也体力不支,皇帝便吐血了。
“回宫。今年的论道到此结束。”胡骊说。
计划被大乱,忘弦心里不满,场上闹哄哄的,皇帝退场后,散修们陆续离去,般若林的僧人在商议给皇帝治病和看望太子的事,她只好作罢。
陈鹊和藤妖赚足了风头,消息传得飞快,晚上去逛街,商贩们对他俩赞不绝口。
藤妖:“光夸有什么用?你这松糕能不能便宜一点?”
商贩:“不能。一分钱一分货,不还价。”
藤妖:“......”
买完松糕,阿花和藤妖想去护城河里划船。顾瞻叮嘱:“注意安全,不要惹事。”
“知道了。”阿花拉着藤妖一溜烟跑开。
陈鹊和顾瞻在街上遇到“三贤”,陈鹊问好,只有楚越没有应声。
“三贤”离开后,陈鹊说:“楚越输不起。”
顾瞻:“你和桓依,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了?”
陈鹊把桓依托她带话的事告诉顾瞻,说:“她们的曲子真有意思。”
梅见用风吟的琴曲,勾起了她心底最阴暗的记忆,而桓依的曲调,唤醒了她最美好的回忆。她只见过她爸两次。五岁的时候,他还和气,到了七岁,他接了个电话,就把她一个人丢在鬼屋,大步流星地走了。从那以后,杳无音信。
“我还没有了解过你的家人。”陈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