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 第37章 收敛

凌晨两点，外面天色已黑，万物静悄悄，依稀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走廊上的灯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了，将灭未灭，灯光很暗，光线通过门上的间隙照进宿舍，宋裕新双手交叠着放在脑后，他睁眼看着上面的床板。

他又失眠了，昨晚是因为走廊上飘过的身影，而今晚因为对面床上躺着的人。

二中的宿舍都是四人间，条件很不错，两边各摆着两个书桌，书桌和衣柜是一体的，靠里边摆着两张床架，上下铺，肖绪和宋裕新都睡着下铺。

墙上的空调上下吹着冷风，宋裕新却觉得热到不行，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把身上的空调被掀开，翻了个身面对白墙，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心里的那股燥热并没有压下去，他又翻了个身。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宋裕新翻身看到肖绪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平静了很多，一直加速的心跳渐渐趋于稳定。

肖绪睡得很深，侧着身躺在床上，脸面对着宋裕新的方向，他的头发遮住眼睛，平时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下巴贴在枕头上，只能看见半张脸。

宋裕新头枕着手腕上，看得有些出神，忍不住抬起手去描绘肖绪的形状，他小小的身体包裹在宋裕新的掌心。

宋裕新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肖绪的那天。

中考那天，宋裕新并不是故意迟到，来的路上车太堵。

他平时再怎么闹，也是有分寸的，还好他还能掐着时间进到考场。

当宋裕新站在门口喊报道时，考场里所有的人全都看向他，只有一个人始终低着脑袋，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肖绪。

肖绪坐在窗边，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从宋裕新这个角度看过去，由于他低着头，少年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鼻子和嘴巴，侧脸线条流畅。

教室里，天花板上的大吊扇接连不断的转着，带着热气的风呼呼的往下吹，阳光打在肖绪的身上，他坐姿端正，表情认真，似乎注意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四目相对，眸子里有光。

宋裕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老师检查自己身上时，口袋里的棒棒糖被抽走，放在走廊上的书桌上，趁老师转身没注意，他又把手中的黑笔和铅笔全都丢到了那张书桌上。

他就这样空着手走到位置上。

后来在考场上，宋裕新一系列的行为都是故意的，当然包括借笔。

“咚”的一声响，把宋裕新的思绪拉扯回来。

宋裕新身体一僵，脑海里又想起那个半夜在走廊上转悠的身影，整个人瞬间处于警惕状态。

刚才的声响很清晰，他能肯定，就是从走廊上传来的。

宋裕新紧紧闭着眼，默念着妖魔鬼怪快走开，默念了一会儿，猛地想起自己是在肖绪宿舍里，于是，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宋裕新踢掉还盖在他脚上的被子，小心翼翼的坐起身，他眼睛看向窗台，还好，窗外什么都没有，但他的心跳还在迅猛加速。

宋裕新深吸一口气，下床穿好拖鞋，就要往肖绪的床上走去，就在这时，他瞥到窗台飘过去一个身影，瞬间，他的身体就像装上了弹簧似的，几乎是跳到了肖绪的床上，掀起他身上的被子就往自己脑袋上盖。

肖绪的睡梦被惊扰，这人的动静那么大，想不醒来都难，他迷蒙的睁开眼，额前的头发有些刺眼，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缓了一会儿，他才看向怀中的人。

宋裕新整个人依偎在肖绪怀里，脸贴着肖绪的胸口，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下摆。

肖绪叹了口气，掀开身上的被子，宋裕新的脑袋露出来，“你这是又在演哪一出？”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睡意，喉咙有些干，肖绪扭头咳了咳。

宋裕新紧紧皱着眉，他的眼睛都没睁开，说：“小美在门口。”

肖绪：“……”

肖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黑，他就不该乱说那句话，他是真没想到这人能吓成这样。

肖绪抬头往窗台看，什么都没有，低头正要和宋裕新说，结果这家伙就这样在他怀里念着咒语，“妖魔鬼怪快走开。”

肖绪头是真的疼了，他扶了扶额，“你这又是在干嘛？”

宋裕新终于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他，“这是我在网上查的，我可是查了好久，听说咒语能击退小美。”

肖绪看着本来只是抓着他的衣摆，现在已经双手抱在他腰上的宋裕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肖绪就这样任由他抱着，闭眼想继续睡，就在他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宋裕新又说话了。

“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肖绪是真的不想说话了，宋裕新这人明明怕得要死，又莫名有着不该有的大胆，都已经从那个床上吓到他的床上了，竟然还能有这匪夷所思的想法。

宋裕新见肖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手指戳了戳了他的胸口。

五分钟后，肖绪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拖鞋就要往门口走。

宋裕新顶着校霸这个名头 ，动作慢吞吞，眼看肖绪就要走远，他又急了起来，压着声说：“你等等我。”

肖绪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宋裕新穿着拖鞋走过来，一过来就抓住肖绪的衣角不放。

肖绪低头看被他抓皱的衣服，又去看宋裕新几乎整个人要往他身上贴的模样，在心底暗下决心，从今往后，绝不再让宋裕新在他宿舍里过夜。

凌晨时分，门上的小窗没关紧，风一吹过，发出“吱呀”的声响。

宋裕新站在肖绪身后，小声提醒着，“你动作轻点，别把小美吓跑了。”

肖绪终于忍不住：“你安静点儿。”

肖绪从小到大就没有迷信，更不相信那些糊弄玄虚的事情，他们说的所谓长发长裙鬼，八成是谁吓唬人假扮的。

肖绪手放在门把上，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把门拉开。

门外正要往窗户探头的人被这么一出吓了一跳，屁股坐在地上，惊呼：“天啊！”

肖绪往墙上懒散一靠，垂眼看地上的人，“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嘛？”

宋裕新从门被打开后就一直安静着，应该说是全程就没睁开眼。

肖绪的衣服被他抓得都在颤抖，他突然有一个很刺激的想法，真想把这位宋裕小新发抖的模样录下来，让班里人都观望观望。

宋裕新脑子都是发懵的，没听到那句“天啊”，就只听到肖绪说的那句话，心想，肖绪怎么还和这玩意儿聊上天了。

嗯？聊天？

宋裕新猛地睁开眼，从肖绪身后探出脑袋，看清了地上坐着的人，有些错愕，“大婶？”

尤小升还坐着地板上，就这样抬头看着他们，也不说话，眼神一移，看到肖绪衣摆上的手。

宋裕新立马注意到他的眼神，手一松，也跟着肖绪懒散的往另一边墙上靠，居高临下，跟审讯似的，“你在这儿干嘛？”

宋裕新的表情变化很快，此刻，他的神情风轻云淡，仿佛刚才怕得发抖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尤小升从地上起来，伸手拍了拍自己摔得发疼的屁股，“你俩为什么这个点还不睡觉？”

这人竟然还反问回来，大半夜不睡觉在走廊上溜达，是个人都被他吓死。

宋裕新有些激动，指着尤小升，“我是被你吓醒的。”

肖绪抬手指宋裕新，“我是被他叫醒的。”

尤小升作为班长，一直把班级荣誉放在第一位，班长的职责就是关心同学，现在，肖绪和宋裕新基基的设定有点迷，今晚宋裕新又要去和肖绪睡，他得想办法搞清楚，加上他今晚失眠睡不着，就想着偷偷过来看看他俩的情况。

宋裕新是真的想把尤小升揍一顿，把他魂都要吓飞了，“说话。”

尤小升笑了笑，说了一句让宋裕新真的揍了他的话，“我来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抱着睡。”

肖绪：“……”

宋裕新：“……”

短暂的沉默过后，宋裕新拉着尤小升往宿舍里走，“进来，我抱着你睡。”

尤小升被吓得整个人一机灵，甩掉宋裕新的手，抬手拒绝，“不用不用，你们好好休息，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尤小升便转身要走，就在他刚走出宿舍门口的时候，三人全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咚咚”的声响。

所有的动作静止，三人互相看着对方，好久好久，都没有人说话。

尤小升的脸色都变了，压低了声音，像是在用气音说话，又怕惊到那奇怪的玩意儿，“你们有没有听到敲门声?”

肖绪还靠在门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侧头去看又抓上他衣角的某人，“你听到了吗?”

宋裕新肩膀贴着肖绪的肩膀，肖绪的衣服触到他手上的皮肤，带着温热，“非常清楚。”

肖绪能感觉到，宋裕新的手在发抖。

宋裕小新明明比谁都害怕，又有着不要命的大胆，他壮着胆把脑袋往外面探，四处看了看，又收回来，“没人啊。”

尤小升也跟着把头伸出去看了一圈，凌晨时分的宿舍楼走廊，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会不会是楼上的？昨晚那玩意儿都没有敲门，就只是在走廊上飘，今晚怎么就敲起门来了？”

宋裕新始终没松开手，甚至还抓得更紧了，“那玩意儿就是你家的小美，有点礼貌。”

尤小升急了，“才不是我家的，明明就是你家的。”

两人就这样，站在宿舍门口争论着小美到底是谁家的，声音还越来越大。

肖绪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打断他们，“你们还有完没完，睡不睡觉了？”

尤小升看着肖绪说：“都这样了，还睡什么觉。”

宋裕新跟着回答，“就是，要不我们到楼上去看看小美？”

三人中，宋裕新绝对是怕的最要命的那一个，偏偏这个怕的要死的人，提出了这么一个刺激的建议。

肖绪低头看了看宋裕新抓着他衣服的手，“你不怕了？”

宋裕新整个人放松，往墙上一靠，表情风轻云淡，“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肖绪安静的看着宋裕新表演，没有说话。

尤小升也赞同宋裕新的提议，小美不解决，往后的生活怎么会美好，“新爷，你打头阵，我们上去看看。”

宋裕新惊得眼睛瞪大，他才不会牺牲自己，他松开手，不再抓着肖绪的衣服，直接把尤小升往外面推，“你打头阵。”

尤小升被推得有些站不稳，差点又要摔倒，张口就要骂爷。

宋裕新抬手及时打住他的抱怨，“明天请你吃饭，快走。”

这招果然有用，尤小升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安静的闭上了嘴。

星期三的凌晨，夏季的晚风中夹着热气，宿舍楼前的树叶被吹得簌簌直响，走廊上的灯因为接触不良，一会儿亮一会儿不亮，三人的身影穿过这特能烘托氛围的灯光。

轻手轻脚走到楼梯口，就在尤小升抬脚要上楼梯的时候，他顿住了，转头对肖绪说：“绪哥，要不你在前面？”

肖绪看着他，也没说话。

宋裕新不同意了，怎么能让肖乖乖冲在前面，他把肖绪往身后带，看着贼有保护欲，“不行，你快点上去，都说了明天请你吃饭，别啰嗦。”

来自两位校霸的压迫，尤小升也没敢再啰嗦，小步又轻声的往楼上走。

转到四楼楼梯口的时候，尤小升靠在墙边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缓一缓，就这样缓了几分钟，他探头出去看，尤小升两边垂着的手突然握紧，“我去，小、小美……”

宋裕新贴着墙问：“真的有啊？”

“废话，就和我们隔着两间宿舍。”尤小升说。

宋裕新不敢伸头出去看，但他小小的脑袋充满了好奇，“小美好看吗？”

肖绪：“……”

尤小升：“……”

尤小升真的是要败给宋裕新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给自己加戏了。”

宋裕新“啊”了一声，就这样贴在墙边，也不说话了。

肖绪和宋裕新靠得近，应该说，是被迫靠得近，他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宋某人连腿都在抖。

再不尽快解决，这夜是没办法过去了。

肖绪两手插兜，就这样特别平静的走了出去。

月光打下来，四楼走廊上，路灯也是不停的闪着，一会儿亮一会儿不亮，“小美”的头发很长，快要及腰，她身上披着长到拖地的白色床单，看不见四肢，她站着宿舍门前，一动不动。

肖绪静静的站着，想把某个怕得要死的大帅B拉出来，“小美挺好看的，你要不要出来看一看？”

宋裕新用沉默回应了他。

尤小升虽然很佩服肖绪的大胆，但保命要紧，他抬手比划，示意肖绪快回来躲着，“绪哥，你不要命了，快回来。”

肖绪就这样站着和他们继续聊天，正想说“小美的头发一看就是假发”的时候。

宋裕新紧紧闭着眼在那念咒语，“妖魔鬼怪快走开，妖魔鬼怪快走开。”

越念声音越小。

尤小升：“……”

肖绪闭上嘴，听着宋裕新念了一会儿咒语，趁他们不注意，左右手一起行动，把他们拉了出来在走廊上站着。

就在宋裕新吓得还没能站稳的时候，身体还微弯着，“小美”突然说话了。

“绪哥。”

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但宋裕新来不及顾这些，他睁开眼的瞬间，便看到“小美”面对着他们，长长的头发披下来，看不清脸，刚开始，“小美”是慢慢向他们走过来，后来，“小美”干脆提着床单向他们跑过来，边跑边喊着：“绪哥，肖绪，你怎么在这？”

肖绪：“……”

宋裕新：“……”

尤小升：“……”

“小美”同学这么热情好客的吗？

尤小升：妈呀！

宋裕新：解锁了，“小美”是绪哥家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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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