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继承唐代遗风,把道教奉为三教之首,相当于国教,上至天子,下至平民,都信奉内丹修养,动辄烧炼黄白、服丹药、讲道学、积功德,这一点人类与妖族都是一样的。
所以贺郎倒是不怕吃斋念经做功课,时常诵经反而能增强他的修为。
小王爷温和道:“那些话都是敷衍肖当家的呢,我之所以预订这个房间,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蛇夫人和她的眼线不听话,咱们立刻画风一转,立刻给她们布个镇妖法阵。”
“我们真的要念镇妖咒?”谢子璎搓着手,眼角瞟着贺郎的影子,心里十分期待。
“看吧。以备不时之需。”小王爷影影绰绰地道,忽问,“我让你的带的符箓都带齐了吗?”
谢子璎更为期待,热烈道:“带齐啦,我可把我师傅私藏的符箓都偷偷弄出来几张。”
“你该不会就是想设个阵拷问蛇夫人和她的眼线吧?”康安安突然意识到什么,不悦道:“她请我们帮忙救人,你却只想着骗进来严刑拷打,也太卑鄙了些!”
小王爷摇头:“你先别急着发火,许多事情得听一听周全,再做决定。”
“什么事?”
小王爷点头示意乌鸦,后者立刻将门口处吊着的一根绳子拉了拉,不一会儿,有人轻轻敲门问:“客人,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乌鸦道:“你先进来回话。”
门打开,之前带路的那个店小二垂手进来,眼珠子先四下滚了一遍,又转身回去把门关上了,回身行了个礼,正色道:“公子,恕我不能留下太久,今天晚上店里实在太忙了,在你们屋呆久了,当家的要起疑心。”
“今天晚上辛苦你了,把你之前对乌鸦说的话再对着我们说一遍吧。”
店小二又是一拱手,对着众人道:“小人从小就生在柳埠村,五年前才来桃坪镇干活,自从两年前进了肖当家的店,生意是越来越忙,所以回柳埠村的次数越来越少,以前半个月回去一次,到了现在要两三个月才能轮着回一次家,上次更是隔了近半年,或许是不常回去,所以特别能感觉到村子发生的变化,有些人和事情变得很诡异。”
乌鸦一摆手道:“既然时间不够,别的不用说,就讲那些失踪的女人吧。”
店小二点点头,道:“小人自小订了娃娃亲,对方是村子里另一户农家的女儿,叫大巧妹,因她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妹妹,所以大家都叫她们大巧妹和小巧妹。按村里的规矩,幼年时订了娃娃亲,正式成亲前也是要给一笔彩礼的,所以我十四岁便来桃坪镇挣钱,努力攒些银子,就是为好早些回去迎娶她过门。”
他平时想必也是个话篓子,一开口便停不下来,事事要面面俱到,角角落落地对人说清楚,乌鸦估计十分清楚他的脾气,脸上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店小二眼睛很尖,看了他的神色,马上切入正题,道:“我差不多五个月前又回去了一次,竟然发现,现在的大巧妹就是原来的小巧妹,而被换掉的大巧妹失踪了。”
众人听这话莫名其妙,不由齐齐“嗯”了一声。
店小二叹:“虽然这姐妹俩看起来长得一模一样,自己亲戚也常常会认错,两个人脾气相差也不明显,大的温柔些,小的淘气些,放在陌生人眼里几乎是毫无差异,但我是谁,我可是和她们一起混大的,说句老实不客气的话,两个人打个哈欠我都能听出谁大谁小,那天远远地一眼看过去,我就觉得很不对劲。”
“她们被调了包,难道别人都没发现?”谢子璎问,“别说是你,自己父母总认得清吧。”
“怪就怪在这里呢,她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亲生父母竟然都不觉得有异,还一口一个大巧妹的叫她,我便留了个心眼,故意问小巧妹到哪里去了,谁知她父母说,小巧妹已经嫁人了。”
店小二说到这里,总算切入了正题,大家便都定睛看着他,听他往下说:“这更奇怪了,据我所知,小巧妹一直都没订亲,上次回去也没听说她要嫁人,怎么我才走了几个月,她就嫁掉了?果然我又问起她到底嫁去了哪里,她父母便支支吾吾起来,含含糊糊地说是远嫁,具体地方也说不清楚。各位且听听,这像话吗?嫁女儿都不知道往哪里去的吗?”
“也许是嫁得不好,所以家里人不想多说。”康安安沉思道。
“这位姑娘,我也不跟你在小巧妹到底有没有嫁人这事上过于纠结,单说那个大巧妹吧,我难得看到她一次,她居然见到我就躲,避而不见。”
“人家看到你害羞呢,毕竟不是小时候的傻姑娘了,妹妹都嫁人了,她自然懂得避嫌。”贺郎笑道。
店小二睃了他一眼,觉得这男人漂亮也就罢了,眼角眉梢间风流妩媚得不像话,清韵楼的头牌都比不了,不由呆了呆,才吃吃道:“害羞什么,从小到大,她身上我哪里没摸过,上次回去……”突然想起康安安是个小娘子,不方便口出秽语,忙住了口。
不过所有人立刻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小王爷笑骂:“你个猴精,真不老实,还没成亲就把人家姑娘家祸害了。”
店小二红了脸争辩:“我答应过一定会娶她的呀!我可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贺郎笑道:“好了好了,不和你瞎扯,快回来说大巧妹的事。”
店小二更不好意思了,低头道:“她越是躲我,我便越是找机会接近她,总算撞上了,一把拉住她问为什么要这样,她红着眼说她不喜欢我了,想要退亲,你们听听,这不就是承认她不是大巧妹了吗?!”
“也许人家就是不喜欢你了呢。”谢子璎忍不住嘀咕。
店小二一脸你啥都不懂的表情,道:“两家自小订的娃娃亲,断没有无缘无故退亲的道理,村里也从来起过没这个规矩,且不说她还能喜欢上谁,单凭我上次回去后和她的关系已经不一般,她已非完璧之身,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谢王璎张了张嘴,明显还想抬杠,乌鸦瞪眼止住他,道:“好了好了,让他一口气说完,别再耽搁时间。”
“这事你还和谁说过?”小王爷问。
店小二叹道:“我哪敢和人细说?心里才些怀疑,只和父母提了几句,他们就气得不得了,狂骂我无端生事,还跑去找来村长来劝我不要胡言乱语,如果不满意退亲也可以,但不可污蔑到人家姑娘。之后我四下打听,才发现不光是小巧妹,居然村里连着几个女孩儿都突然出嫁了,全都是之前没有订过亲的。你们想想,短短五个月的时候,一口气嫁了几个女孩儿,事前居然连半点苗头都没有,事后也不见本家有办过喜事的痕迹,且都说是远嫁到村外去了。所有人都齐心协力的表示平安无事,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他一指乌鸦,“要不是遇到这位公子来打听村里的事,我怕是连个细说的人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这事不外乎两种可能性,要么是此人有被害妄想症,把大巧妹移情别恋不想嫁他怪罪成了一场阴谋诡计;要么就是巧妹真的被调了包,整个村的人都在联合起来欺骗他,不过按照正常的情形,似乎是前者可能性比较大。
“对了,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女尸出现?”谢子璎想起此行的重要目的。
“女尸?什么女尸?”店小二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白痴。
“这么问吧,你们村里有没有莫名其妙地死过人?”贺郎补充道。
店小二努力回忆:“我虽然偶尔回去一次,却难得听到过有哪家死了人,似乎村西的严老爷才办了丧事,不过也是七十八岁的‘喜丧’,其他就再没有什么白事。”
康安安看了小王爷一眼,对店小二道:“你离开柳埠村很久,回去探望的次数越来越少,所以村里即使有什么事也不会及时告诉你,甚至有些不好的消息,更怕你传话出来吧。”
店小二见她容貌虽然娇俏,气度却不凡,又见小王爷对她态度与众不同,不免另眼相看,躬身道:“小娘子所言极是,不过村里无论红白事都是要摆席面吃份子的,我父母年纪大了,不再下地上山的干活,家里的开销全指望着我的工钱,如果出了份子钱,也瞒不过我去。再说,你是知道这些乡里乡亲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平时家里闹个耗子婆媳拌嘴都能说得人尽皆知,哪有死了人反倒封了嘴?所以,是真的没有什么丧事。”
眼看再问不出什么事情来,小王爷一摆手:“可以了,你先去忙吧,有事自然会叫你。”
店小二一咬牙:“各位公子都是富贵中人,与官府又有来往关系,自然手眼通天,大巧妹如今不知下落生死,整个村的人都一口咬定没有问题,小人即便去衙门击鼓鸣冤也没人理会,只求各位公子帮我追查一番,无论她是活是死,给句明白话就好。”
说罢,深深一揖,转身出门。
小王爷看了看乌鸦:“你答应过要替他出头?”
乌鸦胸脯一挺:“当然,我若不答应,他也不肯告诉我那么多。”
康安安摇头:“我倒有另一种设想:女丑这种怪物在附近出现,难免会影响到本地人的生活,令附近村落的人对他们产生恐惧对立的情绪,所以许多父母迫不及待地把没有和本村人订亲的女儿远嫁出去,以免消息传出来后,影响到她们将来的婚事。而这个店小二离开村子许多年,已经算是半个村外人,他常年来往去柳埠村和桃坪镇之间,家里人觉得如果告诉了他,消息会走漏得更快,所以一味隐瞒,不肯告诉他村里死人的事。至于那个大巧妹,可能就是因为分隔时间太久,所以移情别恋了,变了心的女人自然事事别扭,脾气态度与以前都不同,才让他觉得这女人被调了包。”
她一口气说完,看着小王爷:“所以这人的话不必太当真。”
一番话说得贺郎和谢子璎两个连连点头,小王爷也点头:“不错,变了心的女人自然事事别扭,脾气态度与以前都不同。”
康安安忍不住横目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