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人进了这条地道,才惊然发现,走道尽头出现的不是房间,而是座豪华府邸,装饰华美别有洞天,门口两个石座上分别立了两尊狮像,威武雄健,仰头朝天,神情姿态俱活灵活现。
几个人走到狮像下,贺郎皱了皱眉,说:“好像有……”
话未说完,两个狮子脖子一扭,毛发皆竖起,两双铜铃似的绿眼齐齐朝他们看下来,竟然是两只活的看门狮!
“啊!”带路的人吓得狂叫,掉头就跑,不料左边的狮子头一低,冲着他咬了过去。贺郎离他最近,眼见不好,忙一手点出,朝着那只狮子的眉心迅速发了道霹雳咒,想不到那狮子动作极快,一觉察到危险,已经甩头避开,霹雳咒带着一团白光擦过它的鬃毛,燃出一团火花,狮子倒在地上一阵翻滚便把火团熄灭了。
与此同时,另一只狮子也朝着吴镜扑了过去。
作为度朔使总管,吴镜的罡风对付精魄妖怪之流绰绰有余,但在与人或动物进行□□上的搏斗上却比较薄弱,虽然他也看出这狮子其实是修练成精的狮妖,可是距离太近,手上的罡风来不及挥出,已被狮爪扫到肩膀,鼻尖一股血腥气,他知道自己清秀的皮囊又挂了彩,即脑怒又心疼,另一只手朝着掉头又要扑过来的狮妖打出罡风,把狮妖打得嚎叫一声,退到旁边去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蛇夫人和康安安离得最远,等她们反应过来冲上前,吴镜已经受了伤,贺郎正发起第二次攻击,康安安上去一阵掌风,配合着贺郎的法咒,将第一只狮子打伤,它撕声狂叫着,倒在墙角。康安安乘它没爬起来,用力按在天灵穴上,一股强烈罡风刺入,狮蛇被打得昏死过去。
另一头,蛇夫人口中红信窜出,对着打伤吴镜后又扑回来的狮子一阵狂舔,又缩回口中,咕噜一声不知吞了什么东西。那狮子本来已经冲到她前面,此时却又奋力挣扎着逃窜出去,猛地撞在墙壁上,晕了过去,只见脸上淌下两条血痕,原来是两只眼珠被她活活地叼走了。
等待一切归于平静,蛇夫人先跑过去察看吴镜,狮爪的攻击把他原来破烂不堪的衣服撕得更烂,露出里面雪白的肩膀,上面赦然几道血痕,蛇夫人心疼地从自己衣衫上撕下布条为他包扎。
贺郎和康安安却在一旁观察那只晕倒的狮子,贺郎手里还牵着根腰带,腰带那头连着已经被吓得双腿发软的护卫。
“好大的手笔。”贺郎对康安安道,“这对狮子也是山里修练了千年的精怪的,竟然被他弄来当看门狗。”
“有了这对活宝,确实不需要任何人守卫了。”康安安道,“里面一定有极其重要的东西,才能劳驾到两只狮妖把守,我们快去找。”
说话间,一路进了正厅,只见天花板和四壁木板上都饰以金铂花样,在半明的灯光下,灿烂华美,至堪娱目。架上供了宝玩与古鼎、明珠等物,厅中金玉为屏,翠绮为帐,正中置了桌椅,旁边又围了几张软塌,想来是主人会客聊天的地方。
越往里走,越是富丽堂皇,巨幅锦帐铺天盖地的垂下来,一室幽香,原来虽是地下府,桌上瓷瓶中也供了时新鲜花,房中青铜雕花熏炉徐徐吐香,康安安又想起在郭府中了迷药,忙吩咐众人用衣袖遮面,自己一个箭步上去,扯了一大块锦纱帐盖住了熏炉。
环顾周围的彩绣丝绸、风雅书画、古董漆器,简直像是置身于汴京宫廷之中,哪敢相信这里只是个地下的隐秘居所。几个人疑惑地四下打量,连带路进来的护卫也看得瞠目结舌,迷迷糊糊仿如梦中,确实是从来没有进来过的样子。
贺郎见到墙边木施上挂着几件男子衣裳,如获至宝,忙上去挑了件外袍,把自己身上的女装换下来,吴镜紧随其后,也把身上华丽的女服换了,两个人总算摆脱了不男不女的状态,情不自禁相对长出口气,忽然贺郎朝着一个方向一点下巴:“里面有人!”
几个人立刻警惕起来,屏息凝神地包抄了上去,几道锦帘之后,又是一阵香风扑鼻,赫然进入了一间女子绣房般的房间,四面用了雕空玲珑木板隔成幽户,四壁雕缕成各种花样,嵌以螺钿花饰,幽户下放置了一张床塌,塌旁紧靠着一个年轻女子,已经吓得浑身打颤,从背后看,娇弱的肩膀不停地抖动。
贺郎上去把她的肩膀扳起,露出脸孔,见她虽然吓得脸色发白,依旧花容月貌娇美动人,康安安看清楚了,心里一怔,暗道:巧妹?转念一想,不对,这个女人虽然和之前她们看到的那个巧妹一样的容貌,但眼前人的神态明显更妖娆更妩媚些,如果山下的女人是小巧妹,这个应该就是张浚生失踪的未婚妻——大巧妹了。
果然,带路的护卫也看到她了,立刻脱口叫了声:“大巧妹?!”
大巧妹被他们认出,只能讪讪地从塌前站起来,仔细看,榻上枕衾凌乱,而她身上穿着轻薄的绸衣,显然是刚从被子里起身出来的,雪白的手腕上还扣着两只麻花绞丝金镯子,随着身体动作轻轻叩响。
康安安拉了拉贺郎的衣角,向他使了个眼色,贺郎也看出这女人来历不明,根本不像是个被迫协持的样子,倒像是这里的女主人似的。他心里还惦记着外面的谢子璎,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仪式有没有开始,于是一步上前直接掐住她的脖子,威胁道:“听清楚我的问话,回答错了一句我就毁你的容!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叫霜华。”女人花颜失色道,“是,是送进来服侍大人的。”
“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贺郎环顾四周,觉得室内奢华至此,就算不需要护卫,也不该缺少使唤的婢女。
“刚才主人回来过,把他们都召集去上头,说要准备封魂祭的仪式,主人说,说我不必去了。”这话说得有几分扭捏,她的脸也发红了。
带路的护卫也默不作声,贺郎想到刚才他脱口而出时,清楚地区分了大小巧妹,显然对于大巧妹在这里一直心知肚明,可能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大巧妹上山了,只瞒着张浚生一个人。
“你她大巧妹,她说她是霜华,看来你们中有一个在撒谎。”康安安把护卫拎到面前,恐吓他,“是你吗?”
护卫看着她恶狠狠的眼神,害怕道:“她就是大巧妹,留在村里的是她妹妹小巧妹,送进来以后主人又给她改了个新的名字。”
“你们村听说嫁出去好几个女孩儿,看样子全都送到这里来了吧?”
“是,主人点名要的,咱们也不敢不送呀。”他无可奈何地道。
“先别管她是谁了,快找扳指要紧。”吴镜皱起眉头,转身在房间里乱搜一气,雕板上一整墙面都是多宝架,上头放了许多锦匣子,他就一只一只打开细看。
康安安却另有主意,又去把大巧妹拉了过来,大巧妹尖叫:“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别杀我。”
康安安冷哼一声,上下看了她一遍道:“这么好的衣料连桃坪镇都买不到,手上的镯子更是汴京最时新的样式,好大方仁慈的主人!你哪是什么奴婢,就是他的侍妾吧?”
大巧妹支支吾吾道:“我们被送到这里,哪敢有什么主张,过一天是一天,主人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那他让你做的事也挺享受,所有人都被叫出去参加仪式,偏偏你能躺在被窝里补觉,门口还有两只狮妖保护,确实与众不同。”
大巧妹一双清水眼滴溜溜地转,她的脸与山下的小七妹一模一样,但保养得肌肤娇嫩,脂光粉艳,神情间更是有种柔媚入骨的风情,怪不得张浚生说虽然是双生子,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看着这双不安份的眼睛,康安安心里更加确定,这女人的身份不简单,也懒得废话,直接从她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对准她的脸道:“我猜你还要解释许多身不由已的废话,可惜我没功夫听,不如直接告诉我,你们主子有枚黑色的扳指藏在哪里?”
“我不……”她话未说完,便见一道金线朝着自己脸上刺了下来,不由脖子一缩,脸上微微一凉,隐约有种刺痛感,这下可把她吓得胆颤心寒,忙伸手摸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血迹,想来只是划了一条极细的伤痕。
“再回答一次,这一次我的手可不会偏了。”
“啊,可是……”
康安安的手腕一动,她猛地闭上嘴。
“我看你是个聪明人,很懂得取舍的道理,藏在这里跟着你们主子享福,确实比嫁给一个镇上的小伙计强,那么生和死之间该选什么,总不要我提醒吧?”
大巧妹咬着嘴唇,眼角瞟着康安安手上的簪子,禁不住她眼神里的压力,无奈道:“床下有个暗门……”
贺郎不等她说完,一把掀开了床上的被褥用具,下面床板上果然露出个巴掌大的雕花小暗门。
康安安拦道:“让她自己去取!”
贺郎顿时醒悟,说:“不错不错,让她去开,这女人太奸诈啦。”
康安安推了一把,将大巧妹推到床前,命令她:“打开!”
大巧妹再无他法,只得道:“那边架子上有个海棠攒花的锦匣,里面放着把金钥匙。”
吴镜就在架子旁,闻言立刻从打开的锦匣里找到钥匙,递了过来。
到了这个地步,大巧妹再无办法,垂头丧气地接过钥匙,原来那雕花暗门上藏着钥匙孔,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只见她把钥匙插进一角雕花孔里,轻轻旋转打开了暗门。
吴镜终于又见到他自己的黑玉扳指,欣喜若狂,一把抢过来重新戴上。
康安安笑睨着小巧妹道:“如果没有钥匙,暗门打得开吗?”
大巧妹无奈回答:“不用钥匙,也能推开吧。”
“能推开未必能拿到东西,所以,这就是个机关?”
被问到要害,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索性低头不语了。
贺郎吐了吐舌头:“幸亏姐姐提醒我,差点就闯祸啦。”
康安安倒不是比他更聪明,只是从始至终,她离大巧妹最近,把她看得一清两楚,这女子楚楚动人的外表下分明有股邪气,不由她不心生警觉。
“既然已经拿到扳指,我们快去救人吧!”贺郎急得冒火,小谢还在上头生死不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