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知道呢,反正她现在整天避着我走,面都见不到。
”“那……她……许配了人家没有?”
“好像没有吧,刚和我退了亲,还没来得及张罗这事呢,不过巧妹长得漂亮,村里喜欢她的人也不少,肯定嫁得出去。”
“你,还是想找回大巧妹的吧?”谢子璎总觉得他的话变了味儿。
“当然想呀,不过瞧现在这样子,似乎很难再找回来,毕竟所有人都不觉得她是假的,我一个人急也没用,是不是。”张浚生搔着头皮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是好好赚些钱,去汴京开始新的生活吧。”最后一句才是他的真心话。
谢子璎本来的如意算盘是,撺掇着张浚生去和巧妹多聊聊,说不定就有聊出什么事情来。可惜张浚生现在满脑子都是鹤娘的影子,哪还有功夫去理巧妹,无论她是大是小都不重要了。
负心汉!谢子璎在心里嘀咕一句,甩头走了。
村里的流水席开得很早,第二天天还没亮,许多人扛着桌椅板凳,也有提着扁担的,两头或吊着箩筐,里头放着各色菜蔬果子鱼肉;或吊着酒缸,颤巍巍抖颠颠进了张家院子。
张父张母老早就起来了,先去鸡窝里摸了蛋,拢了拢柴堆,清理干净灶台,前前后后地张罗着布置,被他们这么一忙活,其他人也都睡不踏实了,纷纷起了床。
康安安昨天晚上也是进了屋子一声不吭,到了床上倒头就睡,此刻睁开眼,对着蒙蒙亮的窗户,看到小王爷坐在床前,凝视着她。
她迅速地红了脸,才要闭上眼装睡,对面的人叹道:“你总不能对着我假装闭眼一辈子吧?”
确实自从出了桃坪镇之后,她就一直不能直视他,疙疙瘩瘩古古怪怪,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闻言不好意思地睁开眼,翻身坐起来,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也许我本来就是这么性格讨厌,以前是缺了点魄,所以瞧不出来。”
小王爷不以为然道:“胡说,我倒觉得你现在挺好,很有女子风情。”
康安安眼睛立刻横过去,小王爷马上改口道:“看我这记性,你现在是个男人,应该是很有男子气概。”
结果连康安安自己都笑出来,总算两个人之间不再那么尴尬,她慢慢伸了个懒腰,在他面前漱口洗脸,边忙边道:“吃完三天流水席,总不好意思再打扰下去,是不是就该送客出村了?”
“差不多吧,时间呆得太久,村人也会怀疑,毕竟都不合礼数。”小王爷隔着距离看她蓬松的头发,凌乱的衣衫,脸上带着初醒时的红晕,比平时增添了许多慵懒娇柔的意思,心里不由一荡,轻轻道,“今天起得太早了,要不麻烦你过来帮我梳下头?”
康安安吓一跳,说:“啊?这怎么可以?还是等乌鸦来办吧。”
“既然你自认为是一个大男人,怕什么?”他嘲笑她,“难道我是洪水猛兽,会害了度朔使大人的性命?”
康安安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过去替他篦了头发,其实她以前也常做这事,不过确实是对着郭珺臣,因为每天一早起来要给他脸上画个魙符,常常先顺手替他梳个头。所以当她默默地梳完头之后,习惯性地,不知不觉地探头往他脸上瞄了一眼,看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此小王爷非彼小王爷也。
小王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这次倒也没有在意,见她猛地缩回头,便温和道:“要不要在我的脸上画个符?”
“好好的,没事你画它做什么?”康安安有点懊恼,明明知道小王爷最忌讳提到郭珺臣,自己还每次说错做错,变着法子提醒他似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画一个吧。”他低声恳求道,“就算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呃……好吧。”她摸不着头脑,难得被他软语相求,不好意思拒绝,桌上放着砚台笔墨等物,她过去研出墨汁,饱蘸在笔尖上,对着他的脸,“你真的要画?”
小王爷慢慢点头,仰起脸对着她。
“好吧。”康安安心里狐疑,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笔尖朝着他清俊的脸庞上点下去,难得他也有如此乖巧的模样,眉眼低垂,隐藏住眼底的锐气,朦朦胧胧,恍恍惚惚,仿佛还是以前的那个人,才画了几笔,小王爷突然挑眉道:“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人?”
果然!又来了!这日子没法活了!康安安叹了口气,把笔放在桌上,“不错,我就是想起他了,谁让你们曾经共用一张脸,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他,没法区分开来。”说罢冷冷看住他。
小王爷无辜道:“我说错什么话了?你何必心虚至此?纵然想起他也没什么,不必摆出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康安安倒傻了眼。
“来,继续帮我画完。我喜欢看你画符。”
呃?康安安白白憋了一肚皮闷气,发作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他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柔声道,“犹豫什么,来呀。”
好吧。她勉强去拾起笔,又凑到他跟前,继续往下描,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又画了两笔,终于还是停下来,“这玩意儿对你根本没用,咱们俩人一大早浪费时间,有意思吗?”
“有意思。”他坚定地说。
“没有结果的事情,你也愿意做?”她继续暗示他。
“你怎么知道没有结果?”他反问。
康安安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会有结果?”
他不回答,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看起来踌躇满志,倒笑得她心里有些发怵,他忽然说:“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画魙符的事。”
“哦?”她侧了头,依稀记起来,给他画这个符是因为他体内精魄混乱产生梦游,而魙符是个来自归墟的极霸道的符术,能镇得住一切精魄。
“我被封印在身体里的时候,也曾想尽一切办法挣脱出来,那时他的精魄尚未完全齐全,对于身体的掌控仍有薄弱之处,特别是到了子夜熟睡的时候,就更容易被操纵,我便常在夜里努力驱使身体行走,还尝试过叫人。”
那一定是个很艰难的时期,她可以想像,他在最黑最静的夜里,拼命地想要夺回对身体的掌控权,发出梦呓似的呼救声,可惜从来没有人认真去听,就算之后被听到了,也立刻传成了发病或闹鬼,反而撤走护卫彻底放弃他,更遇到了一个不明真相的康安安,直接画了一道万能魙符,彻底灭绝了他所有的希望。
“我始终记得那天在走廊里遇到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避之不及,当你挡在面前的时候,我还很高兴,以为遇到了救星,而你只是拉着我的手进了房间,然后用朱砂在脸上画了这个符。”
康安安停下手,脸上讪讪的,觉得很对不起他,说:“抱歉,我当时是真的毫不知情……”
“别误会,我从来没有因此责怪过你。”他截口道,“虽然每次你画完符之后,我连最后一点抗争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我还是天天盼望着你来,毕竟那个时候最清醒,有这么一点时间,能清楚地与你面对面。”
“嗯……”康安安心头明显有些波动,如此刻窗缝里透进来的阳光,在空气中飘渺虚浮,不同于平时的精明跋扈,现在这个柔软温情的小王爷实在让她措手不及,她咽了口口水,“何必如此,我只是……”
“你只是在做你应该做的事,对不对?”他见她迟迟不再继续,于是伸手拉住她手腕,重新牵引到脸前,“我就知道你对他只是同情,并无特殊对待,从你亲他的方式就能看出来,完全和亲我的方式不一样。”
“胡说八道!”康安安终于被这句话逼红了脸,连笔尖都压不住了,才要甩手而去,小王爷像是早知道她会逃,已经一把抓住手腕拖进怀里,他低低地笑:“你还不承认?要不再试试,来,自己感觉一下?”
康安安正色道:“请你放尊重些,我是一个男……”
话未说完,眼前一黑,他的嘴已经贴在她唇上。
又来了,那种灼热的感觉,她的呼吸都散了,灵敏的感官再次突破极限,带来一阵阵要命的酥麻和滚烫,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并不反感,这发现令她悚然一惊,为什么?凭什么?她简直要为了自己的不生气而生气了。
而这一次,他把疾风骤雨般的撕咬变作了柔情似水的亲吻,仿佛绵绵细濡湿花心似的缓慢与紧密,在他柔软的唇舌之下,她的推拒之力渐渐软弱涣散,丹田处有什么东西升腾而起,摧枯拉朽汹涌肆虐,急需要被填堵被征服,她被这股热气淹没至暗无天日,她不知道这就是人类最原始的**。
张浚生满脸笑容立在门口,才把门推开一半,便被屋里火热的情景惊呆了,立时傻了眼,在“痛快”当差几年,类似的情景不是没见过,他也是个经验丰富的,一声不响收回脚才要扭头溜,却被身后赶来的乌鸦挡住去路,“怎么不进去了?”乌鸦奇怪地问。
房间里的人听到说话声,都停止了纠缠,康安安衣服更凌乱了,脸上一团红潮,低着头从门里快步走出去,张浚生十分尴尬,缩在门口叉着手不敢看小王爷,道:“呃,那个,酒席都准备好了,村长让我过来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入席?”
小王爷坐在桌前,背对着门,看不出脸上表情,只是淡淡地应了声,说:“好。”
张浚生其实也不知道这声好是什么意思,只听了一个字,马上连连点头,“我这就回去告诉村长。”逃也似的走了。
乌鸦直见康安安奔出来,才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间,张浚生可以溜,他却走不掉,无奈硬着头皮进了房间,低声问小王爷:“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不叫我进来服侍?”
小王爷不响,背影纹丝不动,乌鸦知道这绝不是个好兆头,于是打着哈哈道:“不过你今天也起得太早了,一定是外头院子里太吵,我出去和他们说说,让他们安静点。”说完,拔腿往外走。
小王爷道:“别管他们了,你给我进来。”
乌鸦没了想法,只好重新转身进了房间,垂手听命。小王爷起身转过来,脸上画了一半的符已经被碾花了,乌鸦实在看不过去,顺手把康安安刚才用过的手巾递过去,小王爷接过慢慢地擦拭几下,又低头看了看手巾上的墨迹,轻轻叹了口气。
乌鸦冷眼旁观,觉得主子硬要和康安安住一个房间根本就是自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