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者——破碎之镜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夜长梦多（上）

喜事还是没办成。赵魏煌和高邑坚持要大办特办，但千夜却想尽快出发。

作为专业的搅屎……和事佬，何暮只好提出先订婚，回头再拜堂摆喜宴——订了婚至少大家心里都稳当一些。

作为帝国四阀之一，订婚居然不摆酒席让赵魏煌很不爽，但毕竟千夜头一回叫了父亲，还带回了儿媳妇，他已经非常开心了。说到底还是国事为重，既然决定尽快出战，简单的订婚仪式和宴会后，整个赵阀开始张罗起“五公子”的出战准备工作。

当然，也很殷勤地问了何暮，但是他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了一间房——他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了。

可惜即使睡着了，他也很少有安安稳稳的时候。

他看到了密集的战壕和铁丝网，满地的弹坑，还有无数在炮弹呼啸声中沉默不语的，可怜的步兵。那些军服是何暮熟悉的样式，但是主体颜色已经不再是鲜艳的大红——明帝国皇家红衣军只剩下军旗还是红色了。

敌人发起了冲锋。同样的布制军服，同样的栓动式后装步枪，同样的钢盔和刺刀……伴着冲锋的号角，他们排着密集队形翻越壕沟和沙袋，跨过铁丝网，冲进了双方阵地中间那一片遍布弹坑的死亡地带。

大炮的轰鸣是这片战场的主旋律，所有人都要在战争之神的威严下屈膝苟活。密密麻麻的炮弹很快落下，人体和泥土飞舞的战场上却出现了不同的东西——原力的光芒。冲锋队伍的中间出现了少数明晃晃的原力护盾。

随着弹坑和铁丝网再次出现，炮声也渐渐停了下来。随后响起的，是死神的镰刀，改变战争模式的划时代武器，重机枪那连绵不绝的枪声。

但是很可惜，这些冲锋的欧洲人似乎还没有见识过这种东西。突然出现在这段阵地上的几十条火鞭无情地抽向被铁丝网和弹坑梳理成一堆一堆的敌人……

历史还在以它巨大的惯性，用不同的演员，不同的战场，演绎着人类自相残杀的艺术和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惨剧——索姆河、凡尔登。

财大气粗的明帝国显然有在好好利用何暮打下的基础。就在这片绵延三十多公里的战场上，大陆军以每百米堑壕一挺的密度悄悄布置了这种最新式的，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的武器，并在欧洲联军总攻时突然搬出来开火——这种采用枪管短后坐原理，使用9mm全威力弹药，射速每分钟超过600发的弹带供弹式水冷自动武器可以连续射击四个多小时。

三百多挺重机枪向欧洲联军进攻正面的12个师疯狂扫射，一天之中，光阵地前1000米内的区域就倒下了五万多人！

而大陆军在欧亚边界和北美洲对峙区域内的四个方面军很快装备起了超过8000挺重机枪，直接把这场“基督教国家联合体”蓄谋已久，旨在撬动明帝国世界霸权的战争变成了历史上最具盛名的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其中还有与原本大不相同的地方——地球人类个体战力的增强。虽然数量不算很多，原力等级也并不高，但比起何暮离开时的小猫两三只还是有了质的变化。双方军官之间的战斗已经很像是永夜世界战场上的场面——他们身着盔甲护具，手持冷兵器冲锋陷阵，或大开杀戒，或捉对厮杀。

何暮正看着的战场上就有两个女将，两个格外强大的女人。欧洲一方是个使用剑盾的大波浪御姐，而明帝国一方是个手持双剑的冷艳少女——明晃晃的原力旋涡让她们在几十万大军中分外显眼，而她们之间的战斗让大炮和机枪都黯然失色。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明帝国双剑少女皓齿明眸、雾鬓云鬟、艳如桃李却冷若冰霜——而且，她长了一张永清公主高丽的脸！

焦土和浓烟在何暮看清她的脸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暮的眼前换成了一片死气沉沉的凋零之地。暗黄色的天空、枯败的植被、荒凉的废墟……这片土地弥漫着腐烂的恶臭，似乎连呼啸的阴风都在诉说着死亡。

一条已经很难辨认的石板路旁，他看到了一面倒伏的旗帜——虽然破破烂烂，但是能看出颜色是左红右蓝，中间有八颗星辰围绕着一把带翅膀的长剑。

何暮就这样出现在了旗帜旁，就如同他此刻真的站在这里一般。他伸手捡起断掉的旗杆，上面斑斑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深褐色。他又捡起旗帜，布料上粘满了灰尘和凝结的泥块，还有烟熏火燎的焦痕。

他把旗帜抖了抖，想让它重新飘扬起来——这个动作惊起了一群乌鸦，也让何暮注意到了灌木丛中的什么东西。这股生命力是如此微弱，以至于何暮差点没注意到它。

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大黑狼。它身上的项圈和装具表明它应该是某个猎人或游侠的伙伴，而一道狰狞的伤疤和周围溃烂起泡的肌体诉说着它倒伏在这里的缘由。

何暮抛下旗帜走了过去，在狼身边蹲下——他试图进行治疗，但是指尖只有萤火般的微光，堪堪唤醒了濒临死亡的野兽。

狼身上还有其它的伤疤，已经有些愈合的迹象——它绝不是刚刚倒在这里。何暮能看出这只狼曾经非常魁梧壮硕——那道原本不足以致命的伤疤使它感染了某种恶劣的瘟疫，那气味就如同这片土地一般阴沉**。而它如此虚弱的原因除了伤痛的折磨，还有饥饿。

“一个……神明？拉格什（狼神）在呼唤我……您是来送我离开的吗……”

何暮一惊——他居然可以听懂这只狼的呜咽？在这之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也许跟自己这段时间的进步有关吧，他想。他再次伸手，溃烂的血肉在圣光下变得鲜活了一些，但是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我很抱歉帮不了你什么……我只能减轻你的痛苦。”何暮用神识传达着意思。

“谢谢……我累了……去更需要您的地方吧……”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的主人在哪？”

“我不太懂这些……只是习惯跟着她游历，战斗……前些日子聚集了很多人，大家一起来到了这里……和死人战斗，那些难以下嘴的尸体和骷髅……”

“亡灵？他们失败了？”

“应该是吧……敌人太多了……不过她会没事的，我看到她的同类带走了她……”

“他们就这样把你丢下了？”

“不……不不不……是我丢下了她……只要她没事，会有新伙伴的……而我没有了她，就像云没有了风……我救她的次数还没有她救我的多，这次该轮到我了……”

天呐？这是一只狼说的话？天下起了毛毛雨，何暮坐了下来，用那面旗帜帮它挡雨，同时轻抚着已经不再光亮的护颈毛，听它继续说下去。

“……早些年，我还总是回忆菲拉斯的森林，游荡和狩猎的自由……我也因为被她捕获而感到耻辱……可是她对我很好，从来不打骂，还总是给我吃那种非常美味的小鸟（烤鹌鹑）……我们成了最好的伙伴，互相保护，互相帮助……她比我见过的所有狼和熊都更加强大，但她偶尔也会在寒冷的夜晚靠着我取暖，哭着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她甚至帮我找了配偶，是一个绿皮大块头的伙伴，一只强壮的粗尾巴霜狼……多好的精灵啊，他们的一生太长……但我已经老了，陪不了她多久了……我想要她活着……”狼闭上了一直注视着何暮的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拉格什的子民……你叫什么名字？我承诺绝不让你暴尸荒野。”

“她一直叫我skymning........”这是一个精灵语词汇，意思是夜色。

“那她呢？”

“aileen（艾琳）”吐出最后一口气，这只生前威风凛凛的忠诚战宠安详地离去了。

何暮明白了，这只黑狼的名字不是什么夜色，而是“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