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妾 第12章 柳月（5）

那日入宫回来后，顾兮云便说了那簪子的用处。薛棠当晚便没能睡着，窸窸窣窣了好一会，才决定到顾兮云书房一趟。

西晋处在夏国的西边，而夏国北有北宁，东有东邺，南有南乌。四国因有夏国而不轻易兵刃相见。

这夏国，正是西晋唯一的女帝容墨，诏令北宁、东邺和南乌，各自划了一块地而成的小国。虽说是国，却也不过四座城池。各方百姓皆为这夏国叫好，无不欢喜女帝之举。

可女帝创了此举后，便将帝位还给了西晋梁家。小小的夏国能在四国中存在了两百年之久，正是因为有“白泽”在暗中护卫。

女帝死后，将能调动白泽的玉簪，秘密托付给了四大家族的其中一家，以期望将来的有识之士，能在战乱之中借用白泽平息战事。

薛棠清楚这段历史，只因为她阿娘江氏对这位女帝十足景仰。

只不过她到底没想到，所谓的能调动白泽的玉簪，便是她阿爷送的。

阿呆见是薛棠来，便忙开了门。

薛棠却有些迟疑了。她来顾兮云这里，无非是自己动了小性子睡不着。她也不知道那簪子真那么要紧。若她知道这簪子这么金贵，说什么她都不会要。

思量着，簪子已经在她手中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了。圆润光滑的玉簪经过了两百年的转手，依然美丽。

可他能将这样金贵的东西，说给就给，是不是就是说，他之前对自己，是有些情分？薛棠开始否定自己先前的想法。

或者从一开始，她阿爷的死就是必须的？阿爷忠心是没错，可阿爷也舍不下阿娘，舍不下老祖宗，舍不下自己。喝下毒酒，以身殉元成帝，并非阿爷那谨慎的作风。

正想着，肩头一重，抬头便发现顾兮云站在她面前，双手替她披了件鹤氅。

“这么晚了，有事差人过来说一句便好了。”顾兮云垂眸替她系好。

“我睡不着……”薛棠轻声道。

顾兮云也不答她，只是让她跟着自己进了屋子。

薛棠忙跟上他，将手中的簪子放到书桌上：“这簪子我不要了，你拿着。”

眼前人散着青丝，可挡不住那张脸生得国色天香。

“怎么？”顾兮云回到座位上，低头看书问，“先前不是还吵着要吗？”

“先前……”薛棠止住了，继而冷哼道，“那是先前。我今儿问你，那女帝的簪子，当年真是给了四大家族里的顾家？”

要说西晋四大家族，多少人都会想到阮西顾家，河西江家，江东孙家和芜南楚家。这四大家族各有千秋，传说是女帝为保天下太平而提拔的四个家族。

顾兮云伸手敲了敲桌上的手炉：“什么四大家族，不过是哄骗世人的把戏。”

“什么骗人的把戏？”薛棠看向他，突然发现顾兮云应当知道其中许多事，“你当知道什么才是。”

“真想知道？”顾兮云问。

薛棠不敢再轻易回答了。上一次就因为轻易答应了，所以才闹出喝酒的一事。

“不说便不说，我派疏影找钱荣去打听消息，也不怕你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我。”

眼前人微微撅了小嘴，美眸微睁，说罢便要离开。

原本以为这事没那么快出来，可他现下要是再不说，将来怕是要他掀了整个西晋才肯信他。

只是，掀了西晋倒无妨，怕只怕她那会又生疏离，不待见他。还是找个时间说了才好。

“有东西不会用，爷怎么收了个你这么笨的人？”

用着分明没有一点讽刺语气，说着这么讽刺的话，薛棠自然忍不住了。

“我怎么不会用东西了？”她啾啾地撑在书桌上和顾兮云对视，“我不是照你的话，去找钱荣吗？”

眯了眯眸子，顾兮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真像小时候一起养的那只猫炸毛的时候。

“棠棠乖乖，别折腾了，回去睡吧。现下还不是时候，到了时候我会和你说。”顾兮云感受着指尖青丝丝滑的触感，眼神不禁下移。

薛棠里头只穿着小衣，外头披了一件缎面罩衣，方才撑在书桌上，连带鹤氅也已经敞开了，隐约能见到里头的颜色。

察觉到顾兮云眼神的游离，薛棠登时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拉了鹤氅，娇声轻颤：“衣冠禽兽！”

说罢，便匆匆地离了书房。

她这是自讨没趣，什么都没问到，反倒自己先被将了一军。顾兮云说她不会用人，她偏要自己查出那些东西来。

钱荣虽已经示好了，可他终究是梁肃身边的人。若是能调动那白泽……

……她果然不会用人。好好的簪子还回去做什么？自己用着还不靠谱吗？

一不做二不休，她决定回顾兮云的书房，将那玉簪拿回来。

看着半路而返的薛棠，顾兮云挑了下眉：“想给爷暖床？”

暖什么床？

薛棠看都不看顾兮云，伸手便拿走了玉簪，顺道将书房里唯一能取暖的手炉拿走了。

梁睿要娶京城里头书香世家的林家小姐为正妃，这事薛棠早就知道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前世迟了四年才娶，而现下就已经定在了柳月十五，正当上元节的那天。

左右也不是该操心的事，薛棠将心思全部放在如何用那玉簪上头了。这也难怪前世梁清能在三个月内就起兵重来，想来这白泽定是无所不能的一支队伍。

次日的时候，薛棠便回了京城新房，和自己的阿娘江氏住在了一块。惹得江氏连连说她娇气得厉害。

可薛老太太和江氏听了薛棠说再抬进顾府的话，都面色一变。

两人忧得是这正合了那顾老太的心意，将来若是要娶那安如意进门，也是有个说辞。两人怕得又是顾兮云权势过大，连再抬一个小妾进门，皇帝都忙着张罗。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若一个不小心，定是要诛九族的。

可这再抬进顾府的事，早就定下来了，只待等着头三天薛老太太和江氏替薛棠开面。那顾老太听得薛棠要穿大红嫁衣，正门抬进，以为顾兮云回心转意了，喜得忙差了人去请安如意之母，江茹，也来替薛棠开面。

江茹和江苓是同江家大太太所出，两人当初还未嫁时，时人称“河西双姝”。时过境迁，江茹成了安家的大太太，江苓成了薛家的大太太。至今在河西，两人出嫁时的场景，仍然是一段佳话。

江茹听得下人带来的顾老太的说辞，想着便要去那薛家。无奈才出门就碰见了自家老爷安承。

“你这是上哪去？”安承见江茹只带自己的贴身婢女，便问。

“这不是顾首辅抬的妾，正是我那姐姐的大姑娘嘛，顾家老太太让我去帮着开面呢。”

江茹不如江苓性子倔，却因着江家的大太太打小便对两人没好脸色，江茹也就养成了事事笑脸相迎，唯唯诺诺的性格。

安承看了江茹那张笑得温顺的脸，皱了下眉，还是说着“早去早回”。

江茹高兴地应下，便带了婢女离开了。

说起江苓，安承脑海里便浮现出一张黛眉樱口的娇艳面容。如果当时他选的是江苓，而不是看中了江茹身后的江家钱财，至少，她的女儿现在也不会沦落到替别人做妾的地步。

“老爷？”旁边的小厮适时叫了他一句，“方才姑娘身边的小桃说，姑娘有要事说，现下她已经在老爷的书房里等着了。”

“走吧。”

想到这唯一的一个女儿，安承就不由得笑了。终究是不同她母亲江茹那唯唯诺诺的性格，这个女儿谋略算计，都合他的口味。

现在安家要做的，就是紧紧地攀住梁睿，安如意便是这能够攀住梁睿的菟丝草。梁肃是个没眼见的，看不出梁睿的狼子野心。而那梁睿却是个工于心计，贤名在外的人，假以时日，推倒梁肃而称王并非难事。

顾兮云不过是一个戏子，现在是能呼风唤雨，等梁睿坐了那个位子，便是那顾兮云死无葬身之时。

待安承走入书房时，便看到安如意坐在一旁翻着书看。

“女孩子家家，不好好学女红，到这里来看什么书？”安承佯装生气道。

安如意见是安承，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才道：“阿爷是知如意想帮阿爷分忧的，所以如意想好好地学一学。”

安承见她点破了自己，又找了个台阶给他下，甚是满意却仍板着脸道：“哼，那你今日来，找我何事？”

安如意悄悄地望了安承一眼，心下便有了底：“女儿是来问阿爷，顾兮云那里我可还用去？”

安承听到这里，冷笑一声：“他不过是娶了个小妾，你就这么心急？”

原本只是缩在袖中的素手，现下已经蜷缩起来了。安如意想到了那天在宫里遇见薛棠和顾兮云，没想到五年未见，薛棠反而越来越勾人了。她那日可是费了心思打扮了一番，可顾兮云一个眼色都没给她。

还有三年来，她日日去顾府和那老太婆说话，竟没能入他一眼。想到这里，安如意便皱了眉。

“那顾兮云是个石头心，他心里可只有薛棠那个小妾。”安如意并不生气，而是柔柔地说着，“与其硬要做他的妻，倒不如做燕亲王的侧妃来得快意。”

这话倒是让安承中意，原本是想把安如意嫁去顾府，让她做个应承，可现在顾兮云油盐不进，倒是燕亲王那边，像是有意和他们结亲。

“你倒是会为自己谋。”安承不怒反笑道。

“亲王爷虽然有了个林家的正妃，可到底是个不中用的病秧子。女儿若是嫁给了亲王爷，自然也能帮上阿爷。”安如意模样可人。

安承止了笑，正声问：“可那燕亲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怎知他会让你做侧妃？”

安如意眉眼带笑，轻声说道：“女儿可是救过王爷，他怎会忘了我呢？”

原来在安家入京途中，安如意在马车里救下了当时被二皇子暗算的梁睿。梁睿虽是个伪君子，却对这救命美人万分感激。

可三年的日子里，因着安如意日日去顾府，梁睿也冷淡下来。可安如意最懂得如何教男人回心转意了，更何况，她本就是梁睿的白月光，这样的人儿和心机，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于是，柳月十五那日，西陵城出现了三队迎亲队伍，惹得京中的好事之人都频频比较，这三人中，哪个容貌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