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珣回来时苏尚书正吩咐下人给苏若婉房中多添些木炭,见到萧珣,苏尚书忍不住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苏若婉后,他便又对着萧珣招了招手。
“珣儿呀,你随我过来。”
待萧珣跟着出去后,苏尚书盯着他有些欲言又止,“婉儿她打小身子就弱,倘若你们成亲之后,婉儿没能替你诞下一男半女,还望你多担待些。实在不行你便多纳几房妾室,切不可断了香火。”
苏尚书其实是在试探萧珣有无纳妾的心思,虽说他相信萧珣的为人,但世事难料,萧珣本就是迫于无奈才求娶苏若婉。若是苏若婉嫁过去后没有子嗣,保不齐会被萧珣冷落。
“老师放心,学生日后定会竭尽所能养好苏小姐的身子,若当真无法诞下子嗣,学生才会考虑纳妾之事。”
一向心思通透的萧珣,如今却像是没听懂苏尚书的意思。换做旁人,就算有纳妾的心思,也定不会明说。而萧珣却直接当着苏尚书的面说了出来。
这下苏尚书的眉头是越皱越紧,他的婉儿不仅身子弱,又偏偏是庶女。以萧珣的身份,将来娶个嫡女回去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一来他的婉儿便只有被欺负的份。
想到这里苏尚书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转动后又看向萧珣。
“珣儿,你身为首辅,迎娶庶女不免有些委屈,不如我将婉儿记到我夫人名下,如此一来她便是嫡女,倒也能配上你的身份。”
配得上萧珣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若苏若婉成了嫡女,日后便能少受些委屈。那些妾室想要欺负苏若婉,也得掂量掂量身份。
“全凭老师作主。”
萧珣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不过嘴角却勾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既然如此,我现在便去筹备,免得耽误婚期。”
早在萧珣提亲那日,便已经定下了婚期。虽说还有数月有余,但如今苏若婉生了病,倘若不早些筹备,待苏若婉身子恢复怕是来不及。
看着苏尚书急忙离去的背影,萧珣嘴角的弧度又明显了几分,随后便转身进了苏若婉房中。
这时苏若婉恰好正看着房门的方向,萧珣刚进来,两人的视线便撞在了一起,下一刻苏若婉便慌张的将脑袋转向一边,双手也不自觉的捏紧被子。
方才萧珣在外面说的话,被她听的一清二楚。虽然她知道萧珣不喜欢她,但亲耳听到萧珣说有纳妾的打算,她心里依旧是堵的难受。
“王太医医术高明,服用他开的药方,身子很快便会恢复,你不必太过担心。”
萧珣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到榻前他又伸手摸向苏若婉的额头。
如今苏若婉已经不再发热,脑袋也好受了些,她微微抬头,恰好看见萧珣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苏若婉心中一动,握住了萧珣移开一半的手。
“若是我身子恢复不了,大人当如何?”
“会恢复的,你安心养病,切勿多想。”
方才王太医说的话,都是萧珣提前交代好的。他知道苏若婉身为庶女,成为他的正妻,日后定是会惹人非议。所以他今日这一出的目的便是让苏尚书心生愧疚,从而让苏若婉成为嫡女。
但苏若婉对这一切是毫不知情,见萧珣态度冷淡,她的眼神也暗淡下来。昨晚萧珣半夜冒着风雪来看她,让她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妄念。而如今萧珣的模样,却又将她打回原形。
也是,不喜欢她,又怎会在意她能不能生孩子。这几日萧珣对她如此好,怕也是心怀愧疚。她松开了萧珣的手,眸子微微下垂,房中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恰好这时环儿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不过还未等环儿靠近,萧珣便走了过去。
“给我吧。”
“......是。”
昨晚环儿确实被吓得不轻,如今将药递给萧珣,她双手都止不住颤抖。直到萧珣将药接过,她才如释重负一般退了出去。
见萧珣端着药走来,苏若婉突然生出了些小脾气。既然萧珣不在意她能不能生孩子,那么她偏要将身子养好给他生个孩子,届时她带着孩子一起跑路,气死萧珣。
这时萧珣也正好来到她身前,苏若婉当即便伸手准备接过药碗,但萧珣却已经将药勺递到了她唇边。
“这药不苦,你且放心喝。”
苏若婉是药罐子里长大的,前些年几乎日日吃药,尽管如此她仍是受不了汤药的苦味。以前萧珣就曾见过苏若婉偷偷将药倒掉,所以他早便暗中授意王太医,替苏若婉开些不苦的药。
苏若婉听了这话,看了一眼萧珣,又垂眸看向嘴边的药勺,只当萧珣是安慰她才会这么说。毕竟从小到大她喝过许多药,从未喝到过不苦的。
不过如今萧珣递来的药,确实与她以往喝的稍有不同,没有刺鼻的苦味,倒是隐约能闻见一股药香。
犹豫之下,苏若婉还是微微低头喝下了萧珣喂的药,然而下一刻她的眼睛便不自觉亮起。
“这药竟真不苦!王太医真是个好太医。”
“.......”
萧珣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苏若婉将功劳归结到了王太医身上。他愣了片刻,紧接着便对上了苏若婉略显疑惑的眸子,似乎在询问他为何不喂了。萧珣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随后才继续喂苏若婉喝药。
罢了,来日方长,先将人娶回去再说。
待萧珣将最后一勺喂给苏若婉时,屋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便被推开。两人诧异的朝房门的方向望去,只见进来的是一个与苏若婉年龄相仿的女子。
女子见到房中的情景,也不禁愣住,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一番后,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说丫鬟怎么都出去了,原来有人照顾你,如此看来我来的倒不是时候。”
来人是国公府嫡女楚清冉,也是苏若婉闺中好友加未来的嫂子。见萧珣亲自喂苏若婉喝药,她面上的担忧之色被笑意取代,说完便作势转身离去。
但楚清冉难得来一回,见她要走,苏若婉赶紧将人叫住:“清冉姐姐,你别走。”
“你别下床,我逗你呢,许久未来看你,我又怎会轻易离开?”
眼看着苏若婉已经掀开被子,楚清冉又立马转身折了回来。而萧珣也在这时按住苏若婉的手,替她将被子重新盖好。
“你们聊,我改日再来看你。”
萧珣倒是进退有度,如今楚清冉来看苏若婉,他身为男子自然是要避嫌。所以还未等苏若婉开口,他便已经端起药碗转身离开。
“首辅大人对你倒是挺上心嘛。”
房门被关上后,楚清冉倒是没了顾虑,光明正大的打趣起了苏若婉。两人自幼感情深厚,楚清冉与苏若婉二哥定下婚约后,苏若婉也时常打趣的叫她二嫂。如今见了苏若婉与萧珣的亲昵之举,她自然也要打趣一番。
若是放在平时苏若婉早便已经羞红了脸,但想到萧珣的反应,苏若婉的心便沉了下来。两人相识多年,楚清冉很快便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大对劲。
“怎么了?”
楚清冉知道苏若婉喜欢萧珣,如今发现苏若婉似乎并不高兴,她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淡下。
“太医说我寒气入体,怕是会影响子嗣。”
“怎会这样?首辅大人可有说些什么?”
这下楚清冉不禁紧张起来,握住苏若婉的手坐在榻旁,眉头也紧紧的皱作一团。
“我并非他心悦之人,他自然不在乎我能否为他产下子嗣。”
发觉苏若婉语气幽怨,楚清冉倒是明白过来,苏若婉在意的并非子嗣,而是萧珣对此事的态度。明白了其中缘由,楚清冉的神色便又缓和了些。
“你可真是糊涂了,能嫁给心悦之人你该高兴才是。以萧珣的性子,就算不喜欢你,日后也不会亏待你。管他是否介意你能不能生孩子,先将便宜占够再说,倘若日后你不喜欢他了,尽管和离,届时我与你二哥养你。”
这话倒是瞬间点醒了苏若婉,这几日萧珣对她太好,让她沉溺其中,竟妄想萧珣也能喜欢她。但如今想想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像萧珣那般风光霁月之人,又怎会喜欢上她?
这桩婚事于她而言本就是奢望,倒不如抓住机会多占些便宜,就算日后和离,她也没了遗憾。
“确实是我糊涂了。”苏若婉于楚清冉相视一笑,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对了,前几日二哥寄了信回来,有一封是给你的,我去拿过来。”
“你赶紧躺好,告诉信在哪,我自己拿便是了。”
虽说房中烧着好几盆炭火,但外面正被大雪覆盖,如今苏若婉又生着病,楚清冉便赶紧将她按住。
"在我妆奁下的抽屉中。"
此刻苏若婉浑身乏力,索性抬手指向妆奁的方向,随后又躺了回去。而楚清冉拿到信后,嘴角的笑意明显,就连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所有信中,可就独数你这封最厚。”
这话让楚清冉面上的笑意深了几分,随即便小心的将信封揣进衣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