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挽月带弟弟去到崇州时刚好是立春,街上的百姓好多都已经脱下臃肿的冬装,换上轻便的麻衣,乡绅家的小姐则早就迫不及待地换上春衫,与好友踏青。
独独他们姐弟俩是个异类,她穿着祆衣驾马,一路惹了好多人奇怪地盯着他们。
听到傅挽月问县衙怎么走,众人就更奇怪了。
“小姑娘,你是外地来的?”
傅挽月不明所以,懵懵点头,“我去县衙很奇怪吗?你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当然奇怪!我们河虞的县令都换了七八个了,每个上任不到半年就被杀,河虞县衙的风水绝对有问题,平日里我们谁敢去那儿报案啊?”一个大娘拽着她的手,小声跟她说:“你要真有什么事,找赵老爷都比找县太爷管用,或者是找史县丞。”
一个县里掌大权的是县令,县丞不过是辅助县令办事的官员,河虞县这个地方倒是奇怪,县丞的影响力竟然比县令还大。
她哥在县衙难不成是被那个史县丞架空了吗?
那也太憋屈了。
傅挽月道:“我今日就是要去县衙找傅县令,大娘您告诉我怎么走就好?”
“你沿这条巷子直走,会见到一棵大榕树,之后再往右拐走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大娘见她穿着祆裙,单看着都替傅挽月热,她说:“我们这儿到了下午同夏日一般热,姑娘你要是不怕中暑,尽管穿着就是了。”
傅挽月纳闷,这到底是有多热啊!
还是她们溪水村舒服,哥哥怎么就分来这个鬼地方了。
也不知道哥哥是不是在官场上得罪什么人了?
可她带着乘舟来都来了,总不好现在又折回去吧?
她可是一分盘缠都没了!
傅挽月沿着大娘说的路走到县衙大门,守门的衙役见到她们,懒洋洋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找傅乘风,他是我哥哥。”
两个衙役迅速反应过来,她就是傅乘风先前交代过的人,瞬间一扫方才怠懒的表情,正色道:“傅小姐,请随小人往里走。”
“您的马,我替您牵去马厩。”
“等等,乘舟还在里面,我去叫醒他。”
傅挽月掀开车帘,见这臭小子把上衣都脱了,只穿一件里裤躺在车厢里大咧咧横躺睡着,简直毫无读书人的形象。
真想把他一手塞回去娘的肚子里,让这个祸害别生出来。
“傅乘舟!”
她在外面辛辛苦苦驾马,他倒好,睡得真是香啊!
“你给我马上起来!”
傅挽月大声一吼,把人给吼醒了。
两个衙役一楞,没想到小姑娘温温柔柔的长相,嗓门竟然这么大,真是吓死爷了!
“姐姐?”傅乘舟迷懵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想起自己把上衣给脱了,光着光.溜.溜的小身板,他害羞地立马披上雪青外裳,说:“对不起,姐姐这个地方实在太热了,我在里面熬不住。”
傅挽月气笑了,“你姐姐我还在外面给你架着马呢!”
“对不起,姐姐……”
小短腿声音弱弱的,特别委屈地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严铮一只鸭睡的好好的,也突然被傅挽月给吵醒了,他甩了甩头上稀疏的鸭毛,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嘎嘎!”
“什么声音?”两个衙役一懵。
他们没听错的话,好像是一只鸭子。
诡异的声音是从马车里传来的,两人盯着车厢看了好大会儿,听到傅小姐训完话后,拎着弟弟从马车里出来。
“鸭子呢?”
“哦。”
傅乘舟不情不愿地把小黄鸭丢到背篓里,跳下马车。
“嘎嘎嘎。”臭屁孩,丢那么重,是想把他搞死,今晚好吃烤鸭吗?
严铮不满地叫了一声,声音特别委屈。
“轻点,别摔着二黄。”
严铮:可不可以别叫他这个名字,真是太挫了。
傅乘舟瘪嘴,“不就一只鸭子吗?又不是什么金疙瘩。”等他找到机会,一定把它给吃了。
傅挽月是看着他长大的,哪里不知道这个小鬼肚子里全是坏水,她揉了揉乘舟的小肉脸,威胁道:“你要是敢打它的注意,三个月没肉吃!”
“什么?”傅乘舟怀疑自己听错了,远见哥哥从远处走来,委屈地迈着小短腿朝傅乘风跑过去,“哥,姐姐她欺负我!”
“挽挽怎么欺负你了?”傅乘风两年没见弟弟了,他怜爱地摸了摸乘舟的小头,“哥哥给你做主。”
“姐为了一只小黄鸭,不肯给我吃肉。”
傅乘风忍俊不禁,笑道:“姐姐那是骗你呢!”
“哼,才没有,以前她说不给我肉吃,那久我连着三天都没有肉吃。”
“哥,你别他这个小鬼乱说!那是我没钱了,哪里有钱给她买肉吃?”傅挽月窘迫地红了脸,“后来我去山里采了药换钱,不是给你买了小鸡腿吃吗?”
“你这个小冤家,单记得姐姐不给你吃肉,姐姐为你吃的苦,你全忘了。”
傅乘舟哑然,张嘴好久说不出话来,“姐姐,我不知道……”
他以为,她是嫌他不听话故意惩罚他。
小短腿愧疚地地下头。
傅乘风愧疚地看了他们姐弟二人,用手摸摸乘舟的小脑袋,“抱歉,是哥哥没照顾好你们,让你们吃苦了。”
“没有,哥哥每月都给我们寄二两银子,其实是够用的,只不过那月乘舟病了,钱都用在了药材上。”
山里的草药一年四季长得都不同,她不可能次次都能采到傅乘舟的药,傅挽月只能去药堂买。
乘舟当时病的太重,足足喝了半月的药才好,连学堂都没法上,全靠小海后来给他讲先生上的课程,否则这孩子肯定遭夫子嫌弃,跟不上其他小童子的进度。
傅乘风道:“怎么会是二两,我每月寄过去的不是六两吗?”
傅挽月惊讶,随后反应过来,“应该是被人给克扣了。”
“刘肆这个畜生……”傅乘风是个斯文人,骂人骂到畜生,已经是他的极限,“怪不得这次我让他到河虞县谋生,他一直推辞,原来是不敢来见我!”
“等我哪日见到这无赖,定要把他扔牢里去。”
衙役说:“爷,您消消气!”
傅乘风道:“今日不提那个泼皮了,扫兴!”他敛去怒气,温润黑眸望向傅挽月,“哥哥给你们备好了房间,我带你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