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云开，见月明 第3章 下山

我为了补救正在厨房熬粥，面包烤出来时我尝了下，里面没焦的味道其实还行。

岑鹤又进来煎了两个鸡蛋，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师父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但有些药材我去江南用不上，可对你内伤应有些作用，我做成丹药你每日服用一颗。”

岑鹤闻言顿了顿道：“为师送你这些是应当的，你喜欢便好。你做了多少颗丹药？”

“药材有限，又要保证药效，最后只炼出了49颗。”

岑鹤轻声重复道：“49天。”

“是，49天之后师父应会恢复一些，但切忌不能动用神力与人打架，师父你应当也不会这么鲁莽。可能等瘟疫结束要好几个月，师父你有事用这个回音铃联系我。”

回音铃中有我和岑鹤的灵力，只有其中一人输入灵力时另一人的铃才会发出回音，传递消息。我试着向我手中的回音铃输了灵力，岑鹤手中的回音铃便响起清脆的叮咚声，上方出现了“有事找我”四个字，“师父你也试试。”

清脆的铃声响起，“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九个字缓缓出现，我愣了一下，回音铃之所以叫回音铃，是它可以传达输入灵力人的语气、情感和也许使用它的人想隐藏起来的情感，回音指的是话语和情感的回音。心跳加速了一瞬，未来得及细想，但应是有些担心我，“师父你居然这么担心我，肯定会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那些生病的人，师父你也照顾好自己，但是师父你厨艺这么好，应该是是很会照顾自己的人。”

岑鹤将回音铃握在掌中，隐藏起红得不寻常的指尖，装作无事发生，“好。”

为什么觉得岑鹤声音有些低沉，情绪好像有些低落，舍不得我？应当不至于，应是我的幻觉。可仔细想想，我舍不得岑鹤吗？好像舍不得的程度能比阿鸣强一些，阿鸣现在是那只按时打鸣且声音响亮的公鸡的名字，胜出的那一点是因为岑鹤厨艺高超，（没有想到岑鹤没有输给一只公鸡的原因仅仅是做饭好吃。）我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我好像有些没心没肺。

去与岑鹤告别，岑鹤将我带到他储存东西的柴房，柴房我去过，但那里只有摞得整整齐齐的柴堆，在我猜想是不是还有什么暗室之类的地方，我看着被柴堆挡住的琳琅满目我虽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是好东西的宝物，柴房藏宝？“是因为小偷不会进柴房偷东西所以才放在这里的吗？”岑鹤摇了摇头，“这些我用不着。”不愧是神仙，说的话让人嫉妒。

随着一件件宝物被岑鹤唤醒，宝物的“电子屏”说明书也出现在宝物背面，不得不说，这书里技术发展的怪先进。

我一眼就发现了一鼎极品炼丹炉，看了下说明书，说可以在炼丹过程中将自己的灵力一化十，十化百，可以大大节省灵力，有这种好东西不借给我，炼丹药也是很费灵力的！大约我目光太过凌厉，怨气太重，岑鹤瞥了那鼎炼丹炉一眼，“我忘记你能用到它了，你拿走罢。”

岑鹤还未从刚才被人盯着的诡异气氛中出来便又进入一种周围好似有花朵围绕令人变大方的气氛之中，虽然自己本来就打算林溪要什么就让她拿走什么的，但是莫名其妙变得开心了。

我眼中的岑鹤开始发光，那银色的白发仿佛是男女主角才有的一束光的实体。

又带了些岑鹤让我挑的稀奇古怪但可能能用到的东西，回房间整理了下，不知不觉将那个可伸缩锦囊撑得一个麻袋大，我施法将东西缩小，提着试了试，还算能提动。

拿出木盒中形状略显潦草做工稍显粗糙的簪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亲手送给岑鹤。

他在房中写着什么，我轻叩敞开的木门，他抬头望了我一眼，便将刚刚写的纸拿起向我走来，折好放进信封递给我，“是食谱，简单易做，口味清淡，适合病人吃。”我拿出食谱细细看着，他的字用入木三分形容再恰当不过，看着食材与烹饪方法想着做成药膳会不会变难吃，“不要加黄连。”

“嗯，这个我知道的，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眉头都要皱在一起了。”说话间他手指已停留在我眉间，是熟悉的冰凉的触感，我下意识想将头挪开，可从眉间传来丝丝暖流，是一部分记忆，关于这世界之前发生过的瘟疫，有当时医师用过的药方以及阻止疫情传播的对策，看完那部分记忆我便对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有了几分把握，一直漂浮不定的心稍稍沉了下来。

好想抱一下师父来表达我无以言说的感谢，但是上次和男性肢体大面积接触后的结果产生的阴影让我望而却步。

将包裹中的木盒送给岑鹤，见他久久看着那只我在山下精心挑选的精致礼物盒子，“师父你打开看看。”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有些惊喜地看着其中的簪子，“你亲手做的吗？”他轻轻抚摸着簪子，我点点头，继续认真观察他的表情，因为岑鹤除了不耐烦其他情绪波动再大脸上的表情都很微小，现在眼睛看起来闪闪的，大约是开心的，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我本是想着雕鹿角的，可奈何技术不允许，现在看起来像个树杈，不过我认真地抛了光，手感还是很不错的。而且还在簪子里加了我这辈子使用次数有限的救命符，这是我能给的最珍贵的东西了，只是希望师父永远都用不到。

下午岑鹤做了他的“拿手好菜”，怎么会有人炒青菜都做的这么好吃，我一口气吃掉了两碗饭。

看别人喜欢吃自己做的饭也会感到幸福，看林溪嘴巴鼓鼓的嚼着饭菜，岑鹤将她喜欢的炒青菜放到她面前。岑鹤已经好久没有过“幸福”这种感觉了，听她说给他炼了丹药，听她关心自己的身体，收到她送的回音铃和亲手雕刻的簪子，以及送给她让她开心的礼物，这些事情都让岑鹤感到幸福，是以前的人生中少有的感觉。

岑鹤自幼时起便有许多人夸他天赋异禀，定能得道成仙，听的多了，他便觉得自己应该去修仙，应该去保护天下苍生，可等成神之后却发现天下苍生自有他们的命数，强加干涉只能适得其反，好像有了神力之后反而对更多人世间的事情变得更加无能为力，因此他又回到了他之前修炼的这座山，决定不再去想不再去看。

直到他发现有人被关在他曾经设下的法阵之中，是林栖——他成神之前收的徒弟，只不过躯壳里是陌生的灵魂，将她关在这里可能有其缘由，他并未想过再干涉山门中事，只是法阵稍有异常他便能清楚的感知到，林栖的泪落在法阵之中，他知晓了她进入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虽觉得对那陌生灵魂不公，可他原来也只是书中之人，虽书中他只是短暂出现过，虽他已能获得九成的自由，可他也干涉不了主线其他人的剧情。

林溪眼中的系统便是这书中世界的天理，是这世界规则的缔造者，岑鹤起初并不想插手这件事，可同他暂时不能接受自己世界是假的这一事实一样林溪也不能接受她穿进书中的事实，在林溪的世界，术法之类的话都是骗人的，她从未见过有人能活两百年往上，她在阵法中的第一周勉勉强强被迫学会了辟谷，还算乐观，一个月过去林溪睡着时眼泪总是那样缓缓滑下，梦呓般念着：“好想回去，好想父母姐姐，好想总是配合我翻牌子的朋友。”

岑鹤起初只是被动的接受阵法中那灵魂的情感，后来他开始在意她今天心情有没有好一些，看她在石壁上画的画，看她努力回忆之前那个世界的事情，他知道了她想拥有一个菜园，她喜欢吃的菜，她想去的地方的景色与美食，她最向往的是自由。

林溪慢慢地进入了岑鹤的生活，慢慢地岑鹤自己都未察觉的开始在意那个原本明朗自由的灵魂。

后来不知从哪一天起她有了轻生的念头，几乎有条件的她都试了一遍，阵法中传来无边无际的绝望，其实她已经坚持的够久。如果只是书中的人物，那为什么不能放手一搏，岑鹤第一次试图突破这世界的边缘，见到了传闻中的天理，与其达成了某种协议。

如果之前一千年来的目标是成神和庇佑天下苍生，那现在只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让那个灵魂得到自由。

月亮才上枝头，岑鹤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自己为林溪亲手搭的希楞柱，搭好之后他试过，能看见倾洒而下的月光。

林溪现在最擅长的便是放空自己，想象自己是一颗流星，一阵风，一棵树，不对，自己本来就是一棵树，她在脑海里搜寻着关于自己是一棵树的记忆，想起来的只有树叶的沙沙声。

不知是何时睡着的，但这一觉是自由后睡得最好的一觉，没有失眠没有做噩梦，被公鸡打鸣叫醒前做了一个有意思的梦，今天清晨公鸡的鸣叫声比前几日都要高亢。

才伸着懒腰出来，一下就闻到了独属于面包的香味。岑鹤烤好了面包还煎了鸡蛋，面包松软可口，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面包该是这个味道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成功的，等下次回来要好好学学。

梦里梦到的岑鹤一把鼻涕一把泪送我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只是将我送到院门口便回去了，我回头看着那方小院子，心里些许难过，如果有我最讨厌的事排名榜，那第一名便是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第二便是离别。可转头看向蜿蜒而下的山路，大约总是要向前走的。

岑鹤看着面带愁容望向院子的林溪，想着自己是否还有遗漏的事情未交代给她，想着不说一言的离别是否会留有遗憾，可当他看到林溪转身毫不犹豫步履轻快地走下山去，她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