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落 第46章 世界

早晨的阳光特别亮，一大早，迟然和沈魏就双双激动的出门了。

但很显然，迟然起得更早。

他其实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早就醒了，甚至连手机闹钟都没响，他就已经睁眼望天了。

沈魏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匆忙换衣服洗漱的精神迟然，他还以为自己睡过了，结果摁开手机一看，也不过才七点钟。

“...你不是和成祈去吃饭吗？怎么这么早去？他们九点半才考试啊.....”

他打了个哈欠，“不用着急的。”

迟然：“我知道，我和他去晨跑。”

另一边听见声音睁眼的莫停灼和吴明：......？

沈魏瞪大了眼，“晨跑？你们打完篮球还不嫌累啊？还要跑步？”

他扯着发带，拍了拍衣侧，“就是因为打球累所以才要练体能，你们继续睡。”

两人目送着迟然出了宿舍，也撑不住了，又躺回去睡了个回笼觉，沈魏颤悠悠下床，缓慢的开始洗漱。

迟然一边走着，一边从口袋掏出了耳机，调试好之后就戴上了。

他一边走着，沐浴在清晨阳光中，一边听着轻快的旋律。

今天天气甚是不错。

走到操场附近，他一眼就瞥见了站在树边靠着的成祈，这人也和他一样戴着耳机听歌，神色放松。

迟然放轻了脚步，他慢慢走近，在树后偷笑着。

他哥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可能是因为戴着耳机的缘故，他没动，也不知道迟然现在其实正站在树后看他。

树荫下，少年身形笔直，懒懒的靠在树上。

现在正值秋天，有些金黄的叶子挂在树梢，一阵清风，成祈身际就纷飞着几篇零星的落叶。

迟然站在树后啧了一声，他猛地绕到他面前，砰的拍了一下成祈肩膀。

“哈哈哈哈，意不意外呀？”

他冲他眨眨眼。

成祈摘了一个耳机，看着迟然调皮的模样，心底忽然很柔软。

“不意外，你拍的太慢了，跳过来我就看到你了。”

“啊？那....下次就在你身后拍，让你看不见我。”

迟然撇撇嘴，眼睛的碎光里，像是有刚浮出地平线的太阳。

“对了，听说你九点半考试，会影响吗？要不你还是回去复习？”

他淡淡笑着道，“不会的，迟大学霸也太小看我了吧？”

“啧.....我合理认为你在捧杀我，并且证据充足。”

成祈摊摊手，一脸无奈的笑，“那您想让我叫你什么？迟大——学渣？”

迟然啧啧道，“别别，就迟哥吧，我看行。”

“我看不行。”

他无情的拒绝了迟然的提议。

“哦.......”

迟然装作失落，但他是不会放弃的。

像这种观念的问题呢，要慢慢灌输，总有一天，自己会让他乖乖叫迟哥。

不急。

他看着成祈，又看了一眼远处操场上三三两两晨跑的学生们，一阵风从他面前吹过，带来他哥身上淡淡的柠檬味。

他又看着远处，抿了抿嘴。

他忽然发现，刚才还能遮挡住自己的树荫，现在已经被熹微的晨光照射到了。

以前有个哲人说过，闻一个人的味道呢，能想象出他的经历，能察觉到他的心情，亦能品尝到他的温柔。

柠檬气息混杂着阳光的味道，就是少年的味道。

迟然闷着笑，也是...成祈一个人的味道。

他看着成祈刚才还微皱着眉的脸，忽然想伸手替他舒展开。

迟然一瞬间忽然觉得，成祈这个人皱眉次数不多，但每次他都莫名印象深刻。

他摁住了自己的手，不急。

因为他们以后，好像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们有的是时间来填补彼此这些年的空白，也有的是时间来帮他抚平皱着的眉。

想着想着，迟然就看着他的脸，嘴角扬了扬。

“你在傻笑什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成祈摸了摸脸颊，好笑的问。

“没什么，不是傻笑。”

迟然义正言辞的回答，“是笑你傻。”

成祈：“？”

“哈哈哈哈哈哈——”

一串笑声刚落下，迟然就一溜烟跑了，成祈紧跟着追了上去。

成祈跟在他身后：“你什么行为啊？”

太阳终于渐渐升起，开始散发一天的第一缕热度。

灿阳下，少年追逐着，忽然回到了大约一个月之前的那场太阳雨下，也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弄堂里，那些充满阳光味的下午。

“啊——”

“啊？”

“啊！”

“啊啊啊啊啊——”

跑完之后，他们会一起坐在草坪上大喘气，有时还会互相嘲笑对方跑得慢，累极了就会直接躺倒在草坪上，然后被太阳晒到眯上眼睛，或者拿手臂挡着刺目的太阳光。

几乎每次都会跑到大汗淋漓，少年额角滴下的汗珠连成线，随着喉结的上下滚动，顺着脖颈往下滑，消失在衣领里。

成祈不止一次觉得这种场景看不得，更何况是早上。

每次他看着迟然软软的摊在草坪上的模样，他就条件反射的想起了那次在他房间的清晨，他也是这样偏着头，躺在他不远处的床上熟睡。

当时的迟然脸趴在床上，头发软塌塌的垂着，把柔软的床垫压下去一小块儿。

有句古话说的相当好，触景生情嘛。

每次想到这个时候，成祈就迅速捂眼睛，然后默念大悲咒。

这天早上其实也是一样的。

但因为事发有些突然，他毫无准备就中招了。

“你一直捂着脸干什么？很晒的话去吃饭？”

迟然发觉他的动作，侧过身来问。

两人都仰躺着，本来不算很近的距离，被他这一翻身，搞得几乎快要碰到一起。

迟然的声音很近，仿佛就落在他耳朵边。

......

迟然大概因为长跑，浑身都散发着热量，就像一个移动小火炉一般，一下一下的灼烧着另一个少年的神经。

成祈捂着脸的胳膊没拿开。

他僵硬的支起了腿，轻声：“没事....”

“你要不先去餐厅吧？我忘了个东西，回宿舍拿一下...就去找你。”他找了个借口，想支走迟然，自己再想办法。

迟然看着他突然有点奇怪的表情，很疑惑。

“你这是怎么了？跑太多不舒服？”

他伸出手，抓住成祈挡在脸前的胳膊，一用力就拿开了。

成祈：......

迟然：......

两人面面相觑，没缓过来的呼吸还都有点粗重。

用手肘支撑着身体的迟然，俯身看着成祈有点泛红的脸，他额前的几缕碎发服帖的摊在眉间，看起来很困。

想必自己现在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单手抓着成祈的小臂，和他对视着。迟然抿着嘴，感受着自己的呼吸，和地上少年澄澈的眼神。

体温源源不断在交换着，过了好一阵，他才意识到这举动有点过于亲密了，于是倏地撒开了他的胳膊，尴尬的摆了摆手。

“呃.......”

视线顺着刚才被他抓着的胳膊往下，他看见成祈支着的双腿，一直不肯放下。这种情况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何况迟然是有前科的人。

他往后挪了挪，含混不清的说：

“那....那也行，我也顺便回宿舍洗个澡，一会餐厅见。”

趁着成祈点头的空隙，他猛地站起来，故意没拿自己的外套，就径直往宿舍走。

成祈还躺在草坪上。

他捏着迟然留在原地的外套，闭着眼长出了一口气。

他...看到了么？

#

从今以后，每天清晨都能看见这俩人在操场上绕圈，他们在众多晨跑的学生中并肩，风雨无阻。

经常晨跑的人都快要脸熟这俩人了。更何况这俩还是俩不要命的，第一天他们因为不习惯运动强度，跑的比较少，后边就几乎天天不下十圈。

一边儿不服老从而坚持早晨跑两圈的老教师叹口气：..........

看来不服老就是不行啊。

这些天下来，他发现迟然这人吧很神奇，他跑累了就爱笑，有时候跑着跑着就突然冲着成祈笑，搞得他一头问号。

但砖家说的可能都是真的，笑声的传染真的是爆炸式的。

他不止一次被迟然的笑声传染，最后俩人都在跑道上笑到岔气，然后一头栽到草坪上摊着，也是常有的事。

秋天的天气一般都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很稀罕的见到一次云朵，迟然就变成了好奇宝宝，躺在草坪上看云白云飘来飘去，还不忘点评几句。

“今天的云好像我一会要吃的小鸡腿啊.....”

“你可以选择放鸡一条生路么？”

迟然狡黠地偏头看他：“不可以。”

早上的餐厅中，经常会有人看到两个帅哥一起吃饭。更精彩的是，这俩人都因为激烈运动之后脸微微有点红，引得慕名前来吃早餐的女生越来越多了。

再之后呢，给宿舍带饭这个艰巨的任务就日常落在了迟然和成祈两人身上。

“.....你吃这么多？”

某天迟然晨跑结束，顺手带了个饭，回宿舍看见沈魏刚起床，在洗漱。

闻声沈魏哼哼了一声，又继续刷牙洗脸。

迟然拧开水喝着，他一把把那一笼包子放到沈魏桌子上，意犹未尽的冲着阳台的人说，“感觉我好像在养猪啊，每天定时送饲料，还吃这么多。”

他开玩笑地说，“你知道我每天提着你们仨的巨份早餐，有多少人用惊恐的眼神看我么？”

沈魏听着噗了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一个无情的吃早饭机器....”迟然摊摊手，“一会吃完去上课。”

“唔....”

窗台上那人含混的说，另外两人也纷纷过来瓜分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日子就在这种悠长的幸福中慢慢往前走，学生时代的生活总是平淡幸福的，偶尔也会因为一个人变得波澜壮阔，从此就变得不那么一样。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眼看就要辩协第二次面试了，篮球赛的赛程也越来越紧，第一场正式比赛已经结束，金融系对法学院，以法学院的胜利告终。

最近迟然过的节奏虽然有点快，生活也很紧凑，但其实滋润得很。和成祈一天一条的晚安也一直没断过，每天早上也会一起跑跑步，见个面。

他很意外，这种每天都会有的仪式感竟然会让他觉得很安心。

以前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就像他一直以为这种事情麻烦得很，时间久了甚至会变成一种束缚。但真的体验到了才会觉得，其实这种事情也是很美好的，因为会有个事情一直在等着你，等着你亲自去完成它。

但它却一点都不像早上匆忙上学打翻的那个收纳篮一样，直到晚自习结束回家，它还是一如既往的倒在那里。

你不去收拾它，它就永远不会有什么改变。

沉寂得让人窒息。

......

泡在这种情绪里，迟然一直觉得自己其实和这个世界其实没有多少关系，他一直是立着的，立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安静地看着这个灿烂的世界，一言不发。

但现在忽然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每天晚上等着他亲手发送的两个字，把他和生活紧紧地系起来，把他从天上拽下来，清晰的告诉他你可以属于陆地，你没有飘着。

每天早上简简单单的晨跑，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一种健身的好习惯，再多也就是一个人足够自律的证明。但对于迟然来说，其实不只是这样，甚至远不只是这样。

他不需要证明自己是多么自律，他也不需要刻意的去看朝阳才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不想做这些，他就不做。

但他可能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年的今天突然找到这么个人，像十二年前那样，再度打破了他的生活，在他空白的时候，推着他，往前走。

阔别十二年，风雨不同舟。

迟然想着。

不管你是无意的，还是有心的，都谢谢你。

他不想再立着看这个世界，成祈就拉着他奔跑。

他想走进这个世界，那成祈就把他拉进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