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落 第32章 日月

“我好想给它人工拉灯。”迟然和成祈从一家手工艺品店里出来的时候，迟然不死心的看着天上斜挂着的夕阳嘀咕。

“晒吗？”

“嗯，被它间间断断的晒了一下午了。”

“怕变黑啊？”

“不是，就是不喜欢被晒太久。”

成祈道：“你这样说日多难过啊？”

“谁？”

“日啊。”成祈语气淡淡的，一脸无辜。

“日？？”

“迟然小朋友，文明呢，要时刻记心间。”

成祈说完这句话就没憋住笑，看着迟然冒烟的脑袋笑弯了眼角。

“靠你别笑了！”迟然怒吼。

“好的。”

成祈闻言收住了笑，但还是勾着嘴角。

“走走走，赶紧找个地儿进去。”

迟然拉着他火速离开了日晒现场，成祈这才觉得他俩在步行街走了一下午，把迟小朋友冷白的脖子都晒红了点。

其实这样红一点，也挺好看的。

两人走在街头巷尾，挺拔的少年所及之处都成了一道风景。更神奇的是，这俩人还都捧着一盒水果捞边吃边走。要说帅哥一次见俩不简单，那帅哥吃水果捞就更不常见了。

在路过女生惊艳的眼神、男生不屑的眼神和路人偷偷摸摸的摄像头里，两人熟视无睹的拐进了巷尾一家装修上看起来很文艺的纪念品店。

“这边算是城市文化聚集地了吧？”

“嗯，应该差不多。”成祈答道。

“要我说其实来一趟不买点什么，就总觉得白来了。”

迟然捏着一个小泥人说。

“那就买点东西。有看好的？”

“没有，但可能会有。”

两人在店里漫无目的的看着，迟然突然看见一仿真文艺粑粑，还带着眼镜，特别像眼前这人装文艺的模样。他又恶从心头起，要恶作剧打击报复。他轻轻走过去，把这软糯糯又有弹性的玩意轻轻地放在了成祈头上。

成祈感觉到了有东西在头顶，一晃脖子，把它抖下来，徒手抓住了。

他蒙了一下，手里捏着黏腻的假粑粑，看着迟然皱眉开口：

“这特么什么玩意？”

“咳咳，文明！”

小朋友走近继续开口，“你没发现它和你长得很像么？看这小黑框眼镜，啧啧.....”

他依旧不要命地在边缘疯狂挑衅，然后哈哈大笑。

快要把店转了一圈了，迟然突然看见角落里的一小排手机壳。手机壳有的是山水图案，有的是古城巍峨，还有的是黑白色的日月共存。

“成祈，过来看这个。”

成祈走过来，拿起一个老城墙的手机壳看了看。

“我觉得这个挺不错的，刚好我没手机壳，实用还有纪念意义。”迟然说，“关键是好看啊...你看这似有若无的质感。”他摸着一个，“反正我挺喜欢的。”

“我也挺喜欢。”

“这玩意一套一套卖啊......我记得你也没手机壳吧？”他问：“你是不喜欢用手机壳？”

“不是，就是一直忘了买。”

他回答。

那买一套？迟然问他。

成祈没想，直接说：“好啊。”

达成协议之后，两人挑了一会，他们最终买了那套日月共存系列，一个偏白色一个偏黑色，一个是沉月一个是落日。

抽象的画风用黑白色表达了两种强烈的情绪柔和共存，泼墨的中国画效果让原本古板的黑白色变得有了灵魂，缭绕的黑白雾中，一抹金色的光泽点缀出锋芒。

出商店之后，迟然就迫不及待换上了新手机壳，手机壳上白色的落日在暮光笼罩下看起来很温和。

“好看吧？啧啧，相信你迟大爷的眼光准没错儿。”

成祈也换上手机壳，看着他在夕阳里扬起的脸，笑了。

本应该与沉落之处同色的日和月，在黑白色海洋里偏偏露出半边。柔和的意象看上去若隐若现，入目间却皆是代表少年张扬的金黄色。

两个手机壳里面都烙着一行字：

从此日月便同辉。

#

换上新手机壳的小迟子高兴得很，悠闲的走在小街上，心里哼着歌儿。

“你干嘛这么高兴啊？”

成祈双手插兜，迈着长腿走步。

迟然用下巴点点空气：“国泰民安啊，值得高兴。”

“哦 ~ ？不愧迟大侠。”

“够了啊你成小弟，”迟然抬胳膊戳了他一下，“你还记不记得那天那客栈服务员说的寺庙？”

“就那个树，它哥们在的那个寺庙。”

“记得，就在前面。”

迟然挑挑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成祈也看着他挑眉，“我本来就打算晚上带你来。”

“哟，那这意思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嗯哼。”

“嗯......哼？？”

他不可思议的说，“你刚刚是...哼了一下啊？”

成祈抬手理了理头发，“不行吗？”

迟然张了张嘴，眯眯眼看着他抓着手机整理头发丝儿的手。

他笑着拖长腔：“行啊，就是有点意外。”

天色渐晚，老城的灯渐次亮起，照亮无边的黑夜。和S市的灯红酒绿不一样，这座城的灯更多是安静，闲逸和稳当。

这座古老的寺庙前被装点上了仿古式的灯笼，夜幕里透着点点红光。

它面朝蜿蜒的河面，晚上的风很凉爽，把来到这里的游客都吹得眯上眼。

两人买了票之后，又顺手买了两份煎饼果子溜达着吃。

这种煎饼果子呢，一般都是老街口味，只有在特殊的地方才能吃到这种口味，比如这个地方。

刚出锅滋滋的油还没消下去，绿色的面皮包裹着鲜红的里脊肉，酥脆的炸果子，撒上点孜然粉，番茄酱，再加上鲜嫩到能挤出水的生菜叶....迟然咬下去，一大口的满足。

成祈：“你是吃抹茶吃傻了吗？连吃个煎饼果子都要绿色的。”

“这叫健康，蔬菜汁懂不懂。”

迟然又想翻白眼，就被他一把摁住了头。

“别老翻白眼，万一你翻过头了就翻不回来了。”

迟然往上看自己被摁住的头顶，本来想说点什么，却又被他打断。

想想这场景...好像挺恐怖的？

成祈嗤了一声说:“看吧你，整天翻白眼，现在连往上看都像是在翻白眼。”

迟然愣了，“什么？不是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真的在翻白眼？？”

因为迟然觉得带吃的进寺庙有些不尊重，两人就在寺庙对面的石栏杆上，像很多人一样排排坐着吃煎饼。

河边的风拂面，少年衣摆被吹动，这俩人的头发丝儿都往一个方向倒。

远看就像俩吃东西的雕塑，还是复制版那种。

“卖许愿条啦！十块钱一个 ~ 买两个就送一支笔！”

“有心愿就一定不要错过，百年许愿树一定会让你的愿望成真！在这个美好的地方留下美好的念想吧！”

“.......”

四周闹嚷嚷的，人们来来往往。

迟然把吃完的包装袋顺手一扔就进了垃圾桶，又接过成祈的也一起扔掉。

“你听见没？许愿条？去看看吧。”

成祈说：“嗯。”

“哎呀，你这个挂哪里啦？”

一个年轻妇女带着一个小孩子走到摊位前，指着小摊上的红色纸条问。

“就在寺庙里边，有一棵灵树，进去买个小木牌，可以写愿望的，进去之后就可以挂上去的。”摊主比划着，笑着说。

走近的迟然听见后，看着他问：“那既然有小木牌写愿望，干嘛还卖红纸条？”

“那是因为这两个要一起挂才会有效，这个红布条呢有吸引灵气的作用，可以帮你的愿望尽快实现！”

摊主乐呵呵的讲着，“这个很灵的！挂过心愿的人很多都来还愿啦！”

“小宝，喜欢吗？”妇女蹲下问拉着手的小孩子，顺手摸了摸小孩子肉嘟嘟的脸。

“喜欢！妈妈，我要！”

小孩子清亮的嗓音喊着，声音清澈到让人动容。

“那你亲亲妈妈？嗯？”

妇女轻轻地把脸凑到了他嘟着的嘴边，转过眼睛看着小宝。

小宝的大眼睛闪了闪，就甜甜的笑起来了。

他凑上妈妈的脸颊，猛地“啵”了一声。

“啧......好甜啊这。”

一旁的迟然仿佛被虐到了，转头看了看成祈。

成祈也啧了一声，“你不会这种甜都过敏吧？”

“那必然不会，这种我还挺喜欢看的。”

迟然转头一问，“你想要吗？这红布条，进去许个愿？”

“想，买吧。”

他回答。

迟然突然就变了脸，他一脸奸笑着说：“那你叫声哥哥来听听？”

“为什么？”

他看着迟然的脸微微皱眉。

“啧啧，别老皱着眉，也不怕川字眉，”他笑着说，“因为...你叫声哥哥我就给你买啊。”

他得意的撅着下巴，扬着脸道。

“......靠，我不会自己买吗？”

成祈笑了起来，又被迟然抓到机会教育了句文明。

结果就是迟然看到他伸过来的手又要薅自己头发，就直接买了俩布条送给他一个完了事。

“哎，说好了，进去以后小木牌你买，不能逼我叫你什么啊。”

“嗯，知道了。”

两人对视一眼，迟然想起刚才他说的翻白眼不美观，就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

“看啥看，到底要进场不啊？赶紧拿票来。”

门口等着撕票根的大爷有点暴躁，他冲着正在绷着眼对视的两人嚷道。

两人反应了一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身后人不少。

“哦哦，不好意思啊，这给您。”

迟然伸胳膊捣了他一下才作了罢，不好意思的递过去两张票。

大爷看了一眼，觉察到迟然殷切的眼神，可能本来想说的抱怨就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句“快进去吧。”

“得嘞！”

迟然接过余下的票，揣口袋里。

“你揣口袋里干什么？那边有垃圾桶，我给你扔了？”

两个人走着，成祈伸出右手在他身侧摊开。

“扔了干什么？留着吧。”

迟然把他的手推回去，扬了扬下巴。

“我喜欢留着，也不是收集东西，我总觉得吧，这些东西留下就代表一次旅行，也能代表一些回忆，甚至是一段日子，一个人。”

“没事儿的时候翻出来看看，就能很清晰的看到时间的流动，就会意识到以前的日子不是白过了，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也就不会把过去轻飘飘的扔掉。”

“更何况，有些人存在过的证明，一旦不小心丢了，就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能留下的就尽量留下。”

说着说着，成祈偏头看他，他觉得迟然这人的眼神变得飘渺，看着远方天空的眼睛有些黯淡。

......

他沉默着，没有接话。

“而且我以前的票根都是一张，各种各样。”

他说。

成祈想说点什么，却听见他笑了一声，又说：“不过电影票倒是很多两张的。”

“啧，绕这么大圈子就为了这句吧？”成祈啧啧道，“竟然秀你前女友，让我这种母胎单身怎么活啊。”

他有意把迟然的思绪拉回来，自己却想起了往事。

他想起十二年前，有次傍晚的时候跑到弄堂前的小广场上，看到很多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都搬着小凳子坐在小广场的大白幕前，一起看着电影，摇着蒲扇乘凉。

白幕上放着的是黑白老电影，街坊邻居们的欢笑声都在小广场上蔓延。

尽管邻居们都坐着，两个小包子却怎么跳也看不到最前面的屏幕，只好互相搀着翘翘脚，在人群最后边一跳一跳。

小包子稍高一点，他跳起来隔着熙攘的人能看个大概。

小朋友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问他：

“小包子，好看吗？”

小包子看着他盛着满满碎光的眼睛，捏捏他的手回答：“好看。”

他视野里的人笑起来，眼里的光溢出来，掉进他的心里。

他说：“哥哥带你去最前面看。”

广场上的小贩正叫卖着独属夏天的冰镇西瓜。

他拉着那个人穿过层层人群，去看那场夏夜里最长的电影。

........

成祈闭了闭眼，又睁开，长叹口气。

听到他刚才说前女友这话，迟然没反驳，还有点想笑。

他伸出胳膊猛地戳了戳成祈的胳膊，两人就笑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