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看看我 第69章 第 69 章

皮肉被撕扯的疼痛令贺十安的脑海有了片刻的空白。

他忽然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垂垂老矣，幻象自己可以修炼成仙的疯子。

可是，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他睁开双眼，胡乱挥动着双手。

忽然，他抓住了什么，似乎是什么动物的毛发，也或许是一丛枯草，他已无从分辨，只能凭借本能抓住，然后十指如钩，紧紧扣在上面。

——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是贺十安！

他抱着这一念头死命挣扎着，恍惚间，不远处似乎有一点白光普照。

尽管眼前的一切已经模糊，但贺十安还是不管不顾地朝那个方向艰难爬去。

——“不过浮生一梦，别再挣扎了，躺下吧，舒服地死吧。”

耳边的声音劝慰着，似乎是在怜惜他的痛苦，又像是在假惺惺地嘲讽。

“唔，我是贺十安，我是……贺十安，我是碧云天的掌门……”

贺十安浑身各处都在承受着撕咬、嗛啄的痛楚，可他仍不停歇，他不相信自己过往的一切都是虚妄，他不相信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即将步入黄泉的人，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是要成仙的！我要成仙……呃啊！！”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后背蔓延至全身，几乎要将他的脑袋击穿，远处的白光忽然快速靠近过来，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刺眼。

——“人人都有心魔，人人都要成仙。”

耳畔的声音一经出现，贺十安忽然觉得周身的痛楚转瞬间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也仿佛，是自己已经失去了会疼痛的肉身。

——“你要死了，你没机会了。”

“不！不！！！”贺十安咆哮着，目眦欲裂。

——“人人都成仙，人人就都不是仙。”

“我才是仙！我才是！！”

——“不如杀光他们。”

耳边那道声音忽然说道。

——“杀了他们，你就是唯一的仙。”

换做往常，他必然会说些如此这般的道理，以显示自己的出尘。

——“说出来，将你的**说出来，我来帮你实现。”

“我，我要……”

——“说啊，说出来。”

那声音温柔鬼魅，带着蛊惑的意味。

“我要……”贺十安的嘴唇颤抖着，犹疑该不该撕开自己的面具。

——“说出来！！！”

那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最后的警告。

“我要飞升，我要成仙！我才是仙！！”

贺十安浑身颤抖着，面红耳赤，唾沫横飞，他将自己的**喊了出来，非但不觉得难堪，反而油然而生一种冲动。

——“献出你所拥有的一切，我将替你达成所愿。”

贺十安睁开双眼，眼前一切皆白，他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存在，但他能感受到一股力量，正缠绕着他，如同一条巨大的蟒蛇，舌齿毕露，等待着一口将他吞吃入腹。

“我……”

——“说啊，说出来，我会帮你，杀了他们。”

“我……”

——“你将是这场浩劫中，唯一飞升的人。”

“给你！”

话一出口，白光破碎，那股力量向他挤压着，抽取着，最终又与他融为了一体。

-

寻找贺十安的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寻找的路途。

他们按照路线前行，终于在一次灵力探测中，发现了有灵物的存在。

“在东南方位。”何安断话音落地，众人便默契地御剑而起，朝那个位置奔去。

不一会儿，他们便见脚下一大片林木杂乱倒伏着，想必贺十安曾经在此发作过。

“小心！”

也不知是谁出言提醒，众人回头一瞧，一道凌厉的攻击直冲过来，他们只能紧急避开，甚至都来不及防御。

“是贺十安。”周宸粗着嗓子提醒了一句。

尽管知道贺十安已经被心魔寄生，需要得到救治，但他仍忍不住怒目而视，对于贺十安的攻击十分不满。

可贺十安可不管他怎么想，一个回身又是一记攻击。

原本聚在一起的众人被打得分散开来，因为从开始就抱持着营救的心态，所以即便面对这样的攻势也暂时没有人主动回击。

可贺十安像是杀红了眼，每一道攻击都凌厉迅猛，似乎打定了主意想要将他们置之死地。

“贺十安你疯了？你是想杀了我们吗？！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周宸挡了两次后，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发作中的贺十安没了平日里的悠闲风度，凶光在他眼中闪烁，不知疲倦地攻击着。

这样的形象反转不免令人有些吃惊，几个来回后才逐渐反应过来，开始认真防御。

在来回交错的攻击中，众人也逐渐形成了某种默契，不用交谈便能明白同伴的计划。

一旁的何安断连忙祭出法宝清净其心，另一边的梁琼则拿出了梦蛊，准备找机会接近贺十安。

第一只梦蛊在梁琼从其背后掠过时被抛了出去，然而贺十安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十分敏感地挥动浮尘，将那梦蛊甩了开去，并施法给烧成了灰烬。

梦蛊本就难以炼制，连银帆都快供应不住了，可梁琼还是多带了几只，就是为了给贺十安用。

可如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化为了飞灰，梁琼别提有多愤怒了，也不再拿梦蛊了，揣着自己的长柄大刀就追了上去。

大刀在梁琼的手中耍得虎虎生威，丝毫没了一开始的谨慎与担忧，似乎并不打算再给贺十安留活路了。

那头用法宝帮忙净心的何安断紧赶慢赶也跟不上贺十安的脚步，还时不时被当做攻击的对象，完全没机会让法宝的法力覆盖贺十安。

于是他也不追着救治了，拔出自己的佩剑上前帮忙，与梁琼对其前后夹击起来。

他们人多毕竟占足了优势，贺十安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似乎令他十分愤怒。

在何安断和梁琼再次夹击而来时，他暂停了攻势，接着仰天怒吼一声，一挥浮尘，将他们二击退了丈远。

一直在外围观察局势的邱原立即掐诀念咒接应住了他们，而内围的周宸和杜凌泉也随即跟上，补上了何安断和梁琼的空子。

周宸本来就因为自家门口出了事情而烦闷不已，一股脑把火全撒在贺十安身上了。

他的打法大开大合，凭借着金文环首刀与贺十安正面激烈对抗着，而一旁的杜凌泉则顺势选了短剑偷袭。

一群人的攻击一轮接着一轮，贺十安虽心有余力却只能节节败退。

陈文宪与金雨柠等弟子一同进行围攻之时，贺十安再次拼尽全力进行反击，却被一直守在外围的邱原施法抵挡了大半。

贺十安的忮忌与愤恨在此时全数聚集到了邱原的身上。

在如今的修界，邱原的天赋与悟性几乎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她也是公认的最有可能实现飞升的人。

“我才是仙，我才是最该飞升的人！”贺十安血气上涌，浑身的血液都在心脏不正常的鼓噪中急速涌动着。

他眼里只剩下了邱原。

——杀了她，你才能替代她。

心魔的声音再次响起，蛊惑着他将毕生的**倾注于此，拼个你死我活。

陈文宪发觉他的视线停住，便趁这时候飞身前去，将一只梦蛊丢到了他的后颈。

这是一只尾部长有毒刺的小家伙，轻易就扎开了皮肉，将可以令人昏睡的毒液注入了贺十安的体内。

他当即就昏了过去，从半空直坠而下。

幸而邱原及时施法将他兜住，缓缓带着他落在了地面。

梁琼、杜凌泉与周宸还没打过瘾，差点失手攻上去，还在何安断性子稳重，将几人劝住了。

“心魔发作，一律不生恩怨。咱们先将他的法器与法力封起来吧。”

在何安断与陈文宪的帮助下，贺十安终于被控制住了，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这附近应该还有碧云天的人，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我们尽快搜寻一下吧。”何安断提议道。

此行的最大任务已经完成，一行人便也都放松了下来。

“我就不一起了，我还得把我的徒儿带回去。”周宸已经从方才的愤怒中平静下来，打算去找自己徒儿的尸首。

然而何安断不放心，怕他遇到危险，便劝道：“此地的情况我们还没有完全摸清楚，周兄还是不要贸然行动。”

“是啊，我们搜完碧云天的人就陪你一起去，免得再遇到什么意外。”

在众人的劝慰下，周宸也不再坚持，答应了下来。

于是一行人重新回到碧云天搜寻的区域内开始寻找。

等搜遍了整个区域，他们最终找到了四个碧云天的弟子，其中两个在被找到时还正处在发作中，好在来寻他们的都是各派的主事人，救治还算轻松。

“还差两个，应该不在这个区域内了。”何安断看了看地图说道。

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商讨了一下，决定分散成三路收尾，一波将贺十安先送回银帆照料，一波继续去寻找碧云天的人，最后一路则是与周宸一起去给他的弟子收尸。

这边刚做完决定，明珠传回的画面之外，裴若生就远远看见有两人从远处的山林朝城垣而来。

“裴仙师，是碧云天的弟子回来了！”一位前去接应的守卫回报道。

“可有发作的迹象？”

“看起来都挺正常的，可以正常交流，他们也说没发现对方有什么不对劲。”

“先不要放进来，让城垣上的碧云天弟子前去接应，核实身份。”

说罢，裴若生又将这个消息及时告知了仙客署内的何安断，好让他们别再浪费人力寻找碧云天弟子了。

“去找一下法山的胡前辈，让他带人来城垣待命，准备接应贺宗主吧。”

将事情都安顿好以后，裴若生便走下城墙去外围等待碧云天的人为来人核验身份。

正当他仔细判断之时，忽听得身后有人窸窸窣窣说着什么。

“诶诶，你说这碧云天以后会怎么样啊？他们宗主都那样了，是不是也该换人了？”

另有人赞同道：“是啊，连一派之首都被寄生了，想想就很危险。对了，现在城内还有好多来支援的修士也是被寄生的，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万一他们突然发作，那可跟普通人发作不一样啊，岂不是增加咱们的负担嘛！”

“是啊是啊。”

两人正说得起劲，忽然听得有人咳嗽了几声，叫停道：“法山的胡前来了，快别说了。”

裴若生闻言朝城垣上望了望，果然见胡前已经带着一队负责治疗的修士在等候了。

“胡前也是被寄生的啊？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啊？”

“看起来，你也知道是看起来啊？”

“哎？听说暮云峰的……也是啊？”

……

身后的两人又再次低声讨论起来，裴若生本就听得浑身不自在，在听到暮云峰三个字后，实在难以忍受，便朝那两个碧云天弟子走了几步，好让那些猜疑声离自己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