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不理抱刀盘手在胸,可爱的娃娃脸骤然一整,严肃道:“先杀雀银公主,再杀南灵王。”
“废话。”孙泠衍不耐烦:“我是问你具体计划。”
苟不理搔搔后脑勺,认真想了想,说:“哥哥不满意,我也可以先杀南灵王,再杀雀银公主。”
鸢紫抖烟灰的动作凝固住,上下打量苟不理。
嘿,这兄弟以为在讨论做三清汤是先切白菜还是切豆腐吗?
孙泠衍眼角微微抽搐,深吸口气:“褚苍知他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杀人需要计划吗?”苟不理瞪着茫然的大眼睛:“一刀砍下去不就死了?没死就补第二刀,第三刀……总能砍死的吧。”
孙泠衍被气笑,只想直接给他来一刀。
很好,什么都没有,褚苍知把这个麻烦精留给他,是存了想要气死他的心吧。
“你先回南苑去。” 孙泠衍拿出所剩无几修养,压下心中烦躁:“寻个机会接近雀银公主,之后我们再见机行事。”
苟不理眉头拧成结:“爷和墨仙君惊动南灵皇宫,定然会有人来看我有没有跟着畏罪潜逃,哎,还真是得回去呢。”
孙泠衍冷冷扫他一眼:“还算有脑子。”
苟不理点头,眼睛亮晶晶朝他道:“好吧,那我晚点来看你。”
“不必,需要的时候我自会与你联系。”孙泠衍说完,发现人已经不见,薄唇微抿,回头嘱咐鸢紫:“去把外面的痕迹处理下,别让他们起疑。”
“是。”
鸢紫就觉得很奇妙。
上一秒还觉得自己即将参与一场盛大的变革,要重塑天地,要见证南灵国的迭代,改变安雅人的命运,推翻魔族的统治,下一秒就觉得自己上了条贼船。
正在回魔宫路上的墨九:“你确定这样没有问题?会不会先内斗起来?”
褚苍知:“放心吧,谁都拒绝不了褚总画的饼。”
*
魔宫
乌鸠再次等在少主寝门外,虽说魔族不拘小节,可刚从南灵国未婚妻那里回来就和禁脔日夜厮混,实在不妥。
这位少主跟其他争着带兵去北境的主子们对比,简直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少主,魔尊召你觐见。”
“他有什么事?”屋内人嗓音里全是好事被打扰的不悦。
“属下不知。” 乌鸠毕恭毕敬回,又接了句:“北境前太子和他的随从也在。”
“褚镇北和执百凌?”墨九小声密语,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
“知道了。”褚苍知随口应声,鼻尖蹭着他家师尊汗湿的脸颊,令他放松下来:“我回来路上已经通知吴辽开始行动,接下来就要麻烦师尊受些委屈。”
“不妨事。”墨九红着脸推了推他的胸膛,催促:“你快点起来。”
“你当真舍得我起来?”褚苍知暧昧的在他耳边吹了口气,那本就通红的耳垂越发艳**滴。
墨九赧然拍着他的肩:“........快。”
“怕是快不了。”褚苍知低笑,按住他的肩膀,携风带雨一番施为。
直到银发染了泪,指尖在他的背上留下红痕,褚苍知才收住,低低的一笑,喉结耸动:“师尊这样真好看。”
门外乌鸠眼角抽了抽。
安抚了会床上筋疲力竭的师尊,褚苍知方才起身穿衣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在屋内落下三层结界。
罗生殿
庆长癸抬眼,威严的视线落在儿子身上:“听说你此番去南灵国惊动了整个南灵皇宫?”
“是南灵皇宫惊到孩儿。”褚苍知在椅子上坐下,目露厌烦:“那个雀银公主满宫的男宠,每日要召集十个八个去侍寝,比我玩得还野。”
庆长癸垂眸:“不过是九阴蛊进阶之法,你记住,我们要的是九阴神蛊之躯。”
养着个毒丹体儿子,还惦记着人家的九阴神蛊之躯,贪得无厌的老东西,褚苍知心里嘲弄,面上全是委屈震惊:“父尊,我是魔族少君,岂能容自己的女人给我戴几千顶绿帽?南灵王着实可恶,这样的联姻分明是在故意羞辱我们魔族,儿子这就领兵去将他们南灵国踏平!”
庆长癸一掌拍在扶手上,大怒:“若带几个魔兵就能把南灵国踏平,岂会轮到你这小崽子在这跳脚?!儿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不愧是篡权谋位之人,心宽敞到能容纳草原,褚苍知微不可查露出赞赏之意,倔强的将脸扭到一边:“总之,孩儿不愿意。”
殿内还有两个人静候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子,欲言又止。
“你不娶自然会有别人娶。” 庆长癸冷笑:“本尊不止你一个儿子。”
褚苍知闭了闭嘴,像是想到其他人,想起自己的处境,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本尊听说你从南灵国回魔宫那日救下用来祭旗的三百名苍琅军?你可知这会影响魔军气运?你的兄弟姐妹们都为了夺得首功争得头破血流,你呢,你都做了什么?枉费本尊对你一片栽培。”
嘭!
魔尊大掌重重一击,玄铁制的饕餮王座扶手断落。
“是谁在散播谣言陷害本少主?”褚苍知又惊又恨,很快,眼神沁出阴戾:“那日孩儿分明亲手砍了王婪的脑袋祭旗,所有人都在场看见了。父尊,只有苍琅军统帅的脑袋才配祭我魔军大旗,那些无名小卒的血只会辱没魔族的军威。”
几日前,褚苍知和墨九南灵国赶回魔宫时,恰好看见三百多名苍琅军被反捆双手,跪在黑石柱林中。
魔族士兵磨刀霍霍,旁边还生了火,架着口铜缸,准备大快朵颐。
三百儿郎没有一个人丢苍琅军的脸,齐齐跪在地上,面容冷肃,全无惧怕之色,倒是主帅王婪磕头求饶,想要通敌求降。
褚苍知甫一落地,闪身掠到近处士兵的旁侧,拔出士兵腰上的刀,一把将王婪的脑袋砍秃噜,之后就命人将三百多名北境俘虏关到暗牢中,叮嘱不许随意斩杀。
摆明了虎口夺粮,魔族少主再怎么淫威震天,多少都要招来暗地里不满的口舌。
当时魔尊没有召见他,可见魔尊根本不关心这些小事,现在忽然提起,想必是要借机敲打他,让他乖顺点听话戴绿帽。
魔尊听见他的辩解,重重一哼。
“你只是杀了王婪那个废物,那样的酒囊饭袋,你杀一百个一个千个都不足以壮威,要是能杀了褚苍知,吾即刻昭告天下,立你为下一任魔君。”
褚苍知眼睛烁亮,嘴角要勾不勾,做出副惊喜,贪婪,又努力压制住不让魔尊看出来的愚蠢模样。
“儿臣必定尽心竭力为父皇分忧。”
“分忧?” 魔尊审视着他,若有所思:“就是把那些苍琅军关起来,不让人动一根寒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北境派来的卧底呢。”
褚苍知深知,魔族生性多疑,纵然是对亲儿子,照样无时无刻不在怀疑对方会夺位篡权。
魔族少主但凡有所异动,都会引起魔尊的戒心。
褚苍知忙神色谦恭道:“苍琅军将边境守得固若金汤,非一朝一夕能突破,孩儿想留下那些苍琅军,将他们制成傀儡,再放回去,从内部瓦解他们。”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褚镇北立时抚掌笑道:“少魔君果然有勇有谋,此计与在下所想不谋而合。”
褚苍知淡淡瞟了这位许久不见的便宜弟弟。
瘦了,看来这段时间过得不怎么好,眼中阴霾比过去更重了,褚苍知不由想到,他若是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会是个什么表情?
呵,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呢。
“哼。”魔尊蔑笑:“你们以为苍琅军跟你一样愚蠢?”
“只要我们小心些……”褚苍知露出‘他们应该不会发现吧’的小心翼翼表情。
“魔尊,我有一计。”
像个局外人默立一旁的执百凌忽然开口,声音透着成竹在胸的自信。
魔尊冷然看向他:“哦,说来听听。”
执百凌仔细端详魔族少君的脸,微微笑了笑。
“据我观察,魔族少君与褚苍知眉眼神色有几分相似,在下听闻褚苍知如今正带领五千不死侍赶来边境,若我们半路设计将他截杀,再让少魔君直接扮成褚苍知的样子,里应外合,何愁攻不下这金汤?”
褚苍知真想当场想给执百凌竖起大拇指。
原本他的计划只是去杀“褚苍知”,没想到,执百凌竟然在魔尊面前提出让自己扮成褚苍知。
神来一笔。
“截杀褚苍知?”魔尊像听到什么笑话,整座殿内仿佛幽谷般回荡着层层大笑。
笑罢,尊者低下头,目光如利刃,睥睨北境两人。
“你们一个是灵虚宗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一个是北境皇室尊贵的太子,最得势的之时都不能把连灵根都没有的褚苍知怎么样,现在在本尊面前夸下海口,不嫌丢人么?”
褚镇北和执百凌估计是被这么嘲讽惯,两个天之骄子脸上没有丝毫不快。
执百凌笑得越发诚意满满:“此子诡计多端,心智坚不可摧,之前是我们太小瞧他,现在不一样,现在他有了软肋。”
“哦?软肋?”魔尊看向执百凌,忽然来了兴致。
执百凌一指褚苍知:“他的软肋就在少魔君处。”
褚苍知面色微僵:“本少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主的新宠是褚苍知的师尊,也是褚苍知想要结契的心上人,不久前,新太子铺满十里路的聘礼已经送到灵虚宗。”褚镇北直接挑明:“北境人竟皆知。”
“此行我们只要将墨九带上,在褚苍知面前抽筋扒骨。”执百凌脸上露出嗜血的疯狂,享受道:“不怕褚苍知不乖乖听话。”
褚苍知寒了脸:“区区一个禁脔,有什么能耐牵制褚苍知!”
执百凌眼中有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当场高声立誓:“少魔君,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此事绝对能成!”
“很好。”魔尊犹疑不定的目光闪出满意笑意,点头:“就按你们说的办。”
“父尊!”褚苍知急声:“阿九他根本就不可能让褚苍知……”
“闭嘴。”魔尊摆手,冷愠睨着他:“连吾儿都为此人方寸大乱,可见此人的确颇有手段,就这么定了。”
他看向褚镇北,意味深长:“叶玄,你我相识时日不短,你应当知我,这次再不成,别怪为兄不念旧情。”
褚镇北嘴角划开略显勉强的弧度:“明白,多谢大哥。”
魔尊这意思,若是不成,他当真是要取执百凌的性命,褚镇北目光幽幽落在执百凌身上。
“可是,父尊!”褚苍知还待要说,魔尊拂袖打断:“不过一个脔宠,等拿下北境,父尊赏你一百个,孓儿,你也该担起魔族少主的责任。”
褚苍知知道在庆长癸这里没有回寰余地,咬牙:“儿臣同他们去。”
魔尊:“你就不必去添乱。”
“我不是累赘,假如褚苍知死,我可以假扮成他,潜伏在敌营,里应外合。”褚苍知着急。
魔尊思忖片刻,没再反对:“若是让本尊知道你因私心扰乱叶玄他们的安排,本尊不但要墨九的命,也不会轻饶你。”
“孩儿不敢。”褚苍知忙道。
“都下去吧。”庆长癸一挥手。
等人都退出去,庆长癸招来乌鸠,又问了和上次差不多的问题。
“你这趟跟他去南灵国,可发现他有何异常?”
乌鸠躬身:“属下并未发现,呃,只是少主与那名脔宠同进同退,不似对待以往那些,许是真心喜欢。”
“是吗?”魔尊冷笑:“这趟行动你跟着他们去,无论成败,都要除掉那个墨九和执百凌。”
“是!” 乌鸠大声应道,旋即面露难色:“这次跟随少主前去,属下一直寻不到机会下手,属下担心,少主和葛公子在,属下力有不逮……”
他声音越说越小。
“没用的东西!”魔尊一指殿内幽暗处:“‘天蛛傀’交给你去用。”
话音刚落,阴风卷动殿中帷幔,自魔殿各个阴暗的角落里传来沙沙声,无数双眼睛自黑暗中亮起。
就算跟了魔尊几百年,面对这些东西,乌鸠的背脊依旧渗出冷汗。
便听得上首魔尊狞笑:“执无那么喜欢傀儡术,特意用阵法跟南灵王交换,本尊就让他的侄子死在傀儡手上,也不枉这些年魔族白白给他们灵虚宗送去人命当灯油燃料。”
乌鸠小心翼翼开口:“葛公子如果不同意……”
“除了孓儿,其他人都格杀勿论。”魔尊声音无丝毫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