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虞千鸢的身份也是姜思窈的长辈,见此情状,总不能不闻不问。
姜思窈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虞千鸢,怔愣过后,一张小脸染上红扑扑的绯色,立即收住眼泪,不好意思地朝虞千鸢行礼,声如蚊呐:“仙尊。”
“嗯。”虞千鸢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过来坐罢。”
姜思窈诧异地看了眼虞千鸢,下意识用眼神去询问谢迟的意见,结果对方并未看着自己,而是专注地盯着他面前那碗崂山菇炖鸡。
她咬咬唇,小心翼翼地挪过来,在虞千鸢手边的位置上坐下了,垂着脑袋,脸颊泪痕未消,看上去有些可怜。
虞千鸢问道:“有人欺负你?”
这位虞仙尊在师尊口中总是以古怪脾气、难以亲近的形象出现的,加之收徒大典那天她出现的时候的确是一副不苟言笑,我行我素的姿态,姜思窈从心底是有些怕她的。
方才来时一腔委屈,顿时都在见到虞千鸢的惊诧与紧张中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她下意识点点头,想到那个把自己气哭的人,又犹豫地摇了摇头。
女主尴不尴尬她不知道,反正虞千鸢现在是挺尴尬的。
要就这么走了吧,让姜思窈留下跟谢迟说话,她不太放心。这万一安慰安慰着,靠靠肩膀拉拉小手怎么办,那不是任由他们培养感情么!
可她若是硬着头皮留下来,该对女主说点什么?姜思窈就算要倾诉委屈,肯定也是冲谢迟啊,跟长辈说这些小儿女心思像话么。
虞千鸢看了眼浑身不自在的姜思窈,又看看坐在一侧面色沉静如水的谢迟,思忖后对他道:“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和思窈说。”
谢迟略有些诧异的目光从虞千鸢身上一滑而过,旋即被他密密的长睫给掩住,他起身拱手:“是,师尊。”
见谢迟被虞千鸢支了出去,只留她和仙尊呆在屋内,姜思窈更加坐立不安,心道刚刚就应该告辞离开的,要是,要是仙尊出言责怪她没有规矩,师尊知道了肯定会……
谢迟前脚刚走,后脚就在院中使了个障眼法,自己则隐匿身形躲在了窗下,想要听听她们说了些什么。
虞千鸢缓和了语气,为小姑娘倒了杯茶,温和道:“是你师尊责罚你了,还是你师兄惹你生气了?”
姜思窈差异地抬眼看她:“仙尊,您怎么……”
前期除了男主角之外,其他师兄弟们哪个不都是哄着你向着你的!能把你气到眼泪汪汪地来找谢迟,除了月归卿那个下巴长在头顶的,不就只有你师兄了么!
而且,这段剧情她前两天才看过啦!
虞千鸢悠悠道:“你师兄年纪大不了你几岁,傲气又有几分随了他师尊,自不像你的其他师兄们那样好说话。你们平时没少拌嘴吧?”
还以为自己跟师兄的‘不睦’都传到了虞千鸢耳中,姜思窈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小声道:“是弟子不懂事。”
哎呀,小孩儿们,天天都玩在一处,斗斗嘴也很正常嘛。
况且你俩算是青梅竹马转真香文学,前期那个江修风是讨厌了点,但也不影响你们后期虐恋情深啊。
在虞千鸢眼里,无论是谢迟还是姜思窈,现在都只是十来岁的小孩,要是再过个四五年,她倒是能跟女主角讲讲什么要若即若离啦、拉扯啊什么的,可她现在这么一丁点儿,身高顶多到虞千鸢的肩膀处,讲这些明显是荼害未成年嘛!
虞千鸢道:“先不着急揽责任。你且将事情仔细说来,我来帮你评评理。”
姜思窈惊诧道:“评、评理?您帮我吗?”
虞千鸢压了压唇角,只浅浅地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但就算只有些许微末的笑意,却也使这张原本就姿容非凡的脸显得十分惊艳了。
姜思窈呐呐道:“仙尊,您…跟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虞千鸢用逗小孩儿的口吻道:“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模样?”
姜思窈犹豫道:“就是像我师尊那样的…有点不苟言笑。”
提到月归卿,虞千鸢不由冷笑:“他?他就算了吧。”
他那明明就是讨人厌。看原著的时候她就不喜欢这个角色。
听见这声冷哼,姜思窈反而笑了,杏眼扑闪扑闪地看着虞千鸢,心中顿时对她亲近了许多,也不像方才那样紧张拘谨了,三言两语将自己跟师兄之间的矛盾给转述了一遍。
虞千鸢将来龙去脉听完,再结合原著内容一分析,心理顿时有了答案。
姜思窈这个小师妹长得玉雪可爱不说,古灵精怪的模样也很让人讨喜,所以师门里喜欢跟她在一处玩的弟子不少。
江修风这小子还比较傲娇的年龄阶段,原本还以为小师妹只喜欢自己,可一转眼见到她跟别人也玩的那么开心,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他这年纪还没长嘴,不好意思把话跟姜思窈说清楚,生着闷气,说话就不太好听,成功把姜思窈给气哭了。
师门里其他弟子哄着她的那些话翻来覆去就那些,她不耐烦听,所以才跑来找谢迟。
对虞千鸢来说,解决这点小事情简直轻轻松松,她三言两语地安慰好了人,又帮她出主意。
“你不必哭,也别向你师尊告状。回去后自做你的事情,但不要再向往日那样与你师兄一起,忍住不与他说话,也别看他。不出半日,他肯定会主动来找你道歉。”
姜思窈听完果然惊喜,什么委屈都没了,恨不得立即回去实验一番,言语间跟虞千鸢也亲近起来。
仙尊并没有传闻那样不好说话呀,除了笑容少些,她明明比师尊还要好!
她刚刚进来时可看见了,仙尊是与谢师弟同桌吃饭的,可师尊就没这样过。相比之下,他才是爱天天板着脸的那个好不好。
虞千鸢在小姑娘崇拜的目光中有些飘飘然:果然小孩子就是好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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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思窈走的时候开开心心地跟站在庭院里的谢迟告了别,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位师弟好似不太美妙的脸色,哼着歌去传送灵阵处了。
谢迟一言不发,转身折回屋内,见虞千鸢正在饮茶,沉沉问道:“有什么话是需要师尊支走我才能跟她说的么?”
虞千鸢刚要糊弄过去,又听见他道:“那日收徒大典上,师尊带我走的早,似乎没有见过她。您是怎么猜到她身份的?”
……我靠。不亏是反派,好敏锐。
虞千鸢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两拍,面上却依旧不显山露水:“我不仅知道她的,也知道你的。天鹤宗所有弟子都在入门时都有登记造册,我自然知晓。”
“况且。”虞千鸢又用一种略有些谴责的目光看着他:“来这里的第一晚,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望你这位师姐了。除了她之外,能来找你的还能是谁?”
哈,你小子是很聪明没错,但是不好意思,我的反应更快。
试探不成,谢迟并未很失望,原本他也没觉得自己能这么轻轻松松地从虞千鸢这里获知她的目的。
他弯了下唇角,模样很乖,仿佛兴起之至:“原来如此。”
这笑意转瞬即逝,仿佛应付一般,并不深刻。
他想起自己当时站在窗棂外,将虞千鸢与姜思窈说话时的口吻神态尽收眼底。
她待自己虽不严厉,却也不见这般温和亲切,谢迟恍惚时甚至觉得,仿佛姜思窈才是她真正的徒弟。
究竟是只对姜思窈才这样,还是说,除了自己之外,师尊对任何人都会这般?
趁着气氛还算轻松,他装作随意地将心底的疑问抛出:“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师尊那日为什么会选择我。毕竟跟其他师兄弟们比起来,我的资质似乎没有那么优异。”
虞千鸢反问道:“这一定需要什么原因吗?”
谢迟怔愣着眨了眨眼睛,没能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虞千鸢道:“只是单纯地觉得我们有师徒缘分,不可以么?”
师徒……缘分吗?
谢迟自然没有立即相信虞千鸢的这番说辞。只是除了这个由头之外,他似乎找不出什么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虞千鸢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修道之人,最讲究便是一个‘缘’字。那日我见了你,下意识便觉得我们之间该有这样一段师徒缘分。无论你资质如何,样貌如何,我都会选你。”
她略微弯了唇,尽力不让那点弧度看上去太明显,语气却柔和了些:“难道你先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拜入哪位仙尊座下么?我想我应该并不是你的第一人选。”
谢迟又是一怔。
“可你当时还是选择了为师,不是么?”
说完这句,虞千鸢在心里得意地翘起了并不存在的尾巴,一边与系统道:这番话作为启蒙之言简直太合适!我都这么说了,他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担忧了吧?
缘之一字,对于谢迟而言,只不过是无聊的托词借口。
要是在前世,若有人敢对他说这番话,谢迟恐怕会让对方血溅当场。
但迎上虞千鸢那双琉璃般的浅色双眸,他却只是朝对方露出一个非常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稚气笑容:“我明白了,师尊。”
虞千鸢一个没忍住,上手在他的脸蛋上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