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永远有着随时会失去的风险。”
虞千鸢讶于他的清醒,同时又忍不住有那么一丁点的心酸。
谢迟的运气的确不怎么好,童年过得差就算了,来了天鹤宗后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后来更是沦为男女主感情升温里的炮灰,甚少被命运眷顾。
她伤感不过几秒,又忽然想起,本来她来这一遭就是阻止这一切发生的!谢迟既然已经拜入她门下,以后就再也不用过那种苦日子啦!
虞千鸢故作深沉:“可若不伸手去抓住,又怎么会变成你的东西呢?”
谢迟眉心一跳,抬眼看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虞千鸢的错觉,这句话后,她好像在谢迟的眼底看到了一簇骤然亮起的火光,衬的他那张小小年纪就装沉稳的脸瞬间生动了起来。
“倘若,是这天道不让我抓住它呢?”
虞千鸢奇了:“什么天道?哪来的天道?天道若是阻你,你把这天道打破就是了,有师尊在你身边,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
虞千鸢没等到谢迟的追问或是其他下文,在他沉默的片刻里,她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他仿佛在做某种决定,又好像在想什么非常关键的事情。
都兜这么久的圈子了,还不肯说?
良久,谢迟再次避开了与她的对视,浓密纤长的睫垂落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所有情绪。
“弟子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啊你又知道了!谜语人滚出哥谭啊!!
虞千鸢抬手撑了下额头,心说算了,不跟小孩计较。
他心里明显有事儿,而且还不是那种随手就能解决的难题,既然看上去刚刚那番话里有那么几句好像开解到他了,那么她还是不多追问了。
难得糊涂嘛。
这边刚聊完,文鳐便不知道从哪儿拎了几条鱼回来了,把东西往虞千鸢面前一递,没好气道:“喏,够了吧?”
虞千鸢忍不住道:“……你,让我们吃你的同类啊?”
文鳐瞬怒:“别把我和这些小鱼小虾混为一谈!你知道我的血脉承自上古神鳐吗?这也能算是我的同类?”
虞千鸢:“血脉这么厉害,还要抢别人的宝贝来给自己提升?”
文鳐:“……”
谢迟无声笑了。
不得不说,虞千鸢若想气一个人的时候,她有千百种办法教对方暴跳如雷,短短几句话都能气得人吐血三升。
那文鳐果然黑着脸甩袖而去,临走前,还特意检查了下虞千鸢的灵脉,确认她没有想些别的办法偷偷恢复灵力。
虞千鸢面不改色,招呼谢迟来烤鱼。
烤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会儿必须要提一下。
但毕竟涉及到姜思窈,虞千鸢还是稍稍措辞了下:“你今日……有些太冲动了。我还在当场呢,你就这样单枪匹马的冲出去,未免太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谢迟默了下,举着烤鱼的手缓缓放下来:“不是的。”
“嗯?”
“我没有要去换她,是有人在我身上动了手脚。”
“什么?!”
谢迟道:“那人当时在我身上下了束缚术,将我推了出去。我猜他当时是想让我死在文鳐手下,不曾想胜邪帮我挡了一击,我又及时用灵力冲破束缚术,才未能教他如愿。”
虞千鸢听完,一时心情复杂,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谢迟并不是因为恋爱脑而出手救人,拯救任务还有余地;忧的是谢迟来天鹤宗不过月余,竟然就惹上了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虞千鸢:“你心里有怀疑的人选吗?”
谢迟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张脸,当时对方离自己不算远,并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姜思窈身上,若是借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得手的可能性很大。
他摇了摇头:“没有。”
虞千鸢心说也是,他又不是什么争强好胜的性格,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他甚至能称得上是沉默寡言了。
要不是谢迟跟她坦白,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对他下手的。
等等。
难道书里那些欺辱过他的人并不会因为谢迟拜在她座下就停下对他的针对?只要有机会,还是会见缝插针地对他下手么。
虞千鸢立即向系统核实这个猜测是否成立。
系统给的回答很模棱两可:不好说。
虞千鸢不太满意:什么叫不好说啊?
系统:除却剧情设定外,更难控制和预测的是人心。我的权限有限,没办法监测到这一层。
它这话倒也很有道理,虞千鸢心中明白,却不免感觉无奈和挫败。
现在看来,这个纠正世界线的任务或许要比她想象中还要困难许多。
-
这夜便平静度过。
文鳐在送来食物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给了这师徒二人一点安静休息的时间,若不是那道结界还在,虞千鸢真的会在恍惚中以为她不过是心血来潮拎着谢迟来荒岛上看日出而已。
当海岸线被染成橙红色,天幕被分割成不同色块的时候,谢迟从睡梦中悠悠醒转,一眼便看见了负手背对着他,站在岸边的那道纤瘦身影。
海风称得上温柔,只轻轻拨弄她的发丝和耳垂的透玉耳坠,得以窥见的那半张侧颜上还有尚未来得及褪去的温柔神色,熹微里看见她纤长睫毛根根分明,包裹着一层绒绒的金色。
谢迟下意识唤道:“师尊。”
“嗯。”虞千鸢的声音飘过来:“你醒了。”
谢迟拍了拍还未完全清醒的脑袋,本能般地起身向虞千鸢的方向走过去:“师尊醒这么早么?”
虞千鸢道:“没什么睡意。”
海浪声响,这段日子在栖迟岛过了一段时间的养老生活,竟让她开始认床起来。昨夜睡不着,就多想了些事情。
她侧过身随意看了谢迟一眼,却没有立即将视线收回,而是伸手过来,帮谢迟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发丝。
她的眼瞳原本就要比一般人要浅些,是以总让人觉得疏离感过重,难以亲近。
此刻浅金的晨光抽走了她瞳仁里的墨色,衬的那双眸子更如琉璃般华光流转,看得谢迟微微失神,不知该作何言语。
“他们在往这里来了。”虞千鸢忽然说。
谢迟怔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虞千鸢口中的‘他们’是谁。
可此刻离文鳐与他们约定的午时还有些时间,他们怎么?
虞千鸢顺好头发,掌心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别怕。”
谢迟抬起眼看她,正有些艰难地辨认着她唇边那浅浅的弧度究竟是不是笑意,又听见她道:“师尊会保护好你的。”
谢迟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文鳐似乎也感觉到了不远处的灵力涌动,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神情很严肃:“怎么回事?”
虞千鸢对他的出现丝毫不意外:“我现在灵脉被封住了,你问我我可不知道。”
文鳐的表情看上去很不爽:“合着都没有把我昨天说过的话当回事是吧?”
虞千鸢道:“那不是你单方面约定的么?我们宗门里可没有人答应你一定是午时来啊。”
文鳐:…………
他用力剜了虞千鸢一眼,抬脚便要朝她这边走来。
谢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走上前想要挡在虞千鸢面前,却被她给扣住了肩膀。
“这世上还没有要徒弟挡在师父面前的道理。谢迟,站到我身后去。”
文鳐臭着脸:“别在我面前来这套行不行?我没打算对你们俩做点什么,但既然天鹤宗那帮人来了,我总要把你们攥在手心里当人质,不然我拿什么换东西?”
虞千鸢忍不住讥讽道:“我们都站在这里了,你还要怎么攥在手心里?把我们绑起来啊?”
文鳐:“嗯?”
-
温从笙率领一干仙尊等赶到小岛上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被海草捆在一起的师徒二人。
比起异常淡定的谢迟,虞千鸢的脸色显得要臭的多。温从笙几乎没能从记忆里找出同样的表情与她重叠上,可谓是十分难得一见。
不止她觉得稀奇,后边跟来的那几个仙尊也是难以将目光从虞千鸢脸上挪开。
寒影仙尊孤傲高洁,如同天上星海底月,何曾有过这般吃瘪孩子气的模样?
月归卿的五官有些扭曲,不知道是不是想笑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的缘故,远远看着十分怪异。
文鳐脚下踩着浪花徐徐升空,另一手维持着捆住师徒二人结界的灵力,高声道:“温宗主,你也太心急了点吧!”
温从笙道:“你掳走了我们宗门的仙尊与弟子,我们自然着急,昨夜启出南流珠后,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果真么?”文鳐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喜色:“看来你们还算是识时务。温宗主,把东西拿出来吧,先验验货再说。”
温从笙不急不忙,制止他道:“不急。我既把东西带来,那就证明了我的诚意。只是,我该怎么确认你不会出尔反尔呢?”
“届时你拿到了东西不放人,反而要翻脸与我们动起手来,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说的颇有些道理,文鳐一时想不到话来反驳,脸色略微沉了沉:“那你说,该如何?”
温从笙微微一笑:“为表诚意,不如你先帮虞仙尊恢复灵力如何?”
文鳐想也不想,脱口拒绝:“不行!”
“若是教她恢复了灵力,只是冲破我这结界也就罢了,万一背后出阴招,那我岂不是腹背受敌?”
虞千鸢:……
她忍不住硬邦邦反驳:“我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
文鳐撇嘴:“这可不好说。”
我去你这臭鱼公报私仇是吧?不就昨晚挤兑了你几句么!至于这么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