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司朝神色一滞,细细端详起面前的人,半响:“裴许?”
顾裴许撕掉脸上的伪装面具,纤细娇弱的身材发出吭吭咔咔的脆响,肩膀变宽、身高变高,气质从温婉变得冷冽。
“师尊。”顾裴许平视着呆住的人。
徐司朝尴尬地轻咳一声,像是为之前有失师尊身份的行为感到懊恼,急忙摆起长辈架子:“你何时找到这里的?”
“半个时辰前。”顾裴许的性子随了原主的冷,如若不是必要几乎不会废话,和他另一个魔修身份时的状态非常不同。
“你来得正好。”徐司朝引着他来到定居在村里的院子,“不日为师又将迁离,想着要怎样通知你呢。”
话说到最后,他不自禁弱了下去,一切的打算在真正面对主角的时候,他才发现全部都是纸老虎。
重生归来的顾裴许气势实在强横,徐司朝又是对方的师尊,然而他真实实力是半吊子水平,不禁压力巨大。
强行顶着顾裴许深沉的目光,为了缓解压力,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交代起自己的事。
他之前可真是多此一举,就他现在的表现已经破绽多多,何必再故意表演不符合他和原主性格的行为。
顾裴许自然不是没有察觉到他上窜下跳地想摆脱什么的举动,因为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他选择静观其变,而且看着也挺有趣,就让人多跳跳吧。
徐司朝若是了解孽徒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表演过猛。
反正事情已经往另一个未知的方向狂奔而去。
“裴许,这是你师公的佩剑朝雪,我想将它修复。”徐司朝没自信在人面前拿捏长辈的姿态,索性选了个让自己舒服的方式,“你游历修真界多年,可曾有万年冰乳的消息?”
“……”
徐司朝看着人落拓了满身的清冷寂然,怀着不纯意图的心收敛了许多。
他不清楚对方在重生前经历了些什么,但肯定会和他与楚栁心有关,否则重生后的复仇对象不会有他们,他因不想背原主的锅,也是急于摆脱关系,那对方的深仇血恨又何处安放?
院内长了棵梧桐树,枝叶繁茂,风吹过就是一阵沙沙絮语。
徐司朝坐与梧桐树下的石凳,品着石桌上沏好的灵茶,安静地陪着无声的顾裴许。
“有一处地方可能会有师尊想要的东西。”顾裴许动了,幽深的眉眼注向对面的人,“我们许是要尽快赶去,那里盘守的灵兽会在冰乳成型之际吞噬掉它。”
“哦?好。”徐司朝望向空荡荡的院门,便宜徒弟仍未归回,他迟疑片刻给三人留了信息,“事不宜迟,走吧。”
产有万年冰乳的地方离谷中村有百里之远,徐司朝和顾裴许日夜赶路,短短几日就到达了目的地附近。
徐司朝沉默跟着顾裴许的脚步走,这几日他除了赶路就是赶路,跟人没有丝毫交流,两人虽是师徒,气氛却像是不熟悉的陌生人。
就这么莽撞地跟人走了,现在荒郊野岭的,对方若是突然想杀了他,他连个救命都没地方喊。
“唔——”徐司朝一头撞上突然停住的人背部,因为力度反弹他往后退了几步,他捂着作痛的额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裴许?”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花,接着腰部一紧,脚步腾空飞到了树林枝杈间,他飞扬的发丝不小心勾缠到伸展的树枝间。
按在腰间的手仍没有松开,其中传来的温度穿透单薄的衣服布料,传播至徐司朝的肌肤上,他看了眼表情平淡的顾裴许,想着自己应该是多虑了,男人之间抱抱很正常……大概吧。
他想到这原本是一本小黄文来着,但是现在的顾裴许对自己应是很厌恶,不可能会有其它心思才对。
“师尊。”温热的气音响在他耳畔,“跟上。”
徐司朝察觉到身旁的温热迅速离去,他惊讶地回头一望,属于顾裴许的身影钻进了林中,地面抬起一头皮毛黝黑长尖嘴的灵兽,他呆愣的瞬间,长尖嘴张开血红的口腔朝他喷射出一股毒液。
他真是失了智,还在犹豫孽徒是不是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对方恨不得让他去死才是真实想法。
死是不可能死的,他一定要好好活着隔应对方。
前是未知深林,后是灵兽追杀,徐司朝捏着青骨的手在颤抖,经过短暂的一番试探,他摸清了灵兽的底,只有速度快、身形敏捷、口喷毒液三个优势,他若想击杀它就得更快,或者直接实力镇压,恰好他有这能力,使用音攻可以扰乱这灵兽的神经,但耗费的时间就会让他失去顾裴许的踪影,他日夜不寐地赶路可不是为了半途而废的!
为了躲避灵兽的毒液,他的衣衫都被腐蚀了些许。
终于,前面的人停止了行动。
徐司朝还没来得及高兴,停在前面的人忽然纵身一跃,顾不得思考他紧随其后,眼前落下层层薄雾,探不出前方。
他是疯了,居然真敢跟着跳!
先于他坠落的顾裴许捕捉到师尊的一丝身影,神情恍惚了刹那。
重生前,他的人生过得非常失败,将杀父仇人认作至亲至爱,楚栁心的出现让他的师尊变成了疯子,他想师尊恢复正常,可惜反被师尊帮着楚栁心算计,他逃走了,然而却留下了无可挽救的伤势,楚栁心后来以徐司朝为诱饵,放出他的亲人当年为何去世的原因,光明正大地谋略,他不得不去调查真相,终究还是被两人困住失去了性命。
师尊的教养之恩,他用前世的人生已经还尽,此生只为自己。
只是没想到他重生后,别的人物轨迹竟发生了改变,他的师尊居然没有继续为楚栁心疯狂,反倒对自己格外优待。
可能是还没遇见楚栁心?
嘭——!
溅起一股巨大的水花。
徐司朝下意识屏住口鼻,护体灵力避免他受到寒潭水温的侵蚀,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周身忽地生起可怕的吸力,意识丧失。
……
“咳咳……”
徐司朝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碎礁石上,下半.身浸泡在水里,头上顶着热烈的阳光。
周围环境很安静,一丝虫鸣鸟叫都没有,静得诡异。
他从水中走到岸上,就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中有人烧着火。
“顾裴许?”小心为上,他拿出青骨随时准备出击。
浑身只套了内衫的人抬头。
徐司朝松了口气:“你没事吧?”他仅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其它打算作假的意思。
他的嗓音许是被水泡过,有些沙哑。
阳光打在他略透明的衣衫上,蕴起薄薄一层金晕,半拉肩膀裸.露在外,显出几分精致纤弱感,苍白的脸因他之前的咳嗽生起些许红晕,黑色的墨发纠结交缠地贴在他身上,越发显得他肌肤如雪。
他又咳了两声,瓷白的牙咬住殷艳的红唇,止住更多的咳嗽。
徐司朝坐到了顾裴许对面,感受到柴火的温暖,眉眼舒展,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一直都在关注着他的顾裴许,目光稍闪,喉结滑动了下:“脱衣。”
徐司朝顿时怔了瞬,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不用。”
顾裴许深幽的双眸覆了层薄雾,暗暗沉沉起伏着难辨的颜色,冰雪般的气息似乎沾染了阳光的温度,整个人仿佛随时就可燎原的火星。
感受到对面毫不掩饰的打量,徐司朝微微不自在地扯了扯泄开的衣领,绯色的唇轻轻抿起。
“师尊。”
“嗯?”
顾裴许凑到徐司朝面前,修长的手指拈起师尊湿润的发丝,他虽然已经远离了水流,周身犹似仍带着水汽,连带着靠近的人都觉得会被牵连成落汤鸡。
他注视着不自知诱人的师尊,视线蜻蜓点水般触过人玉白一片的胸膛,锁骨下方的红斑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仍然细致入微地整理着对方湿发,瞧不出半分异样。
徐司朝不太习惯被如此照顾,尤其他总感觉对方的手指不经意刮过他的肩、背和脖颈,弄得他有些痒,但又不好真的躲开。
原本这人压根没想过寻找自己,不管他死活来着,突然献殷勤真是……
一股散发出热量的水蒸气飘向空中。
徐司朝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个问题,他作为修士何必要傻乎乎地待在火堆边烤干衣物。
“师尊,你不换衣服吗?”
徐司朝确定了,这孽徒就是想看他笑话的,故意搞一出烤火的戏,害得他这种没习惯一切都可用灵力解决的地球人及时反应,他只要从芥子空间里取套干净衣服换上即可,烤个屁的湿衣服!
他绷着脸皮仰着脑袋望着近前半跪的徒弟,对方表情冷漠,眼中却蕴着极浅的关怀,如果不是清楚对方是重生的,他还真会被这副样子欺骗。
顾裴许见他明白过来,指着远处生长着宽大叶片的草植:“可去里面换。”
徐司朝垂了垂眼睑,他这一路被人牵着鼻子捉弄,让他想与人打好关系的心冷却下来,他三两步隐于叶片后,将身上的湿衣服脱干净,运转灵力蒸发了覆在肌肤上的水露,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套新衣,一件件穿上。
他换得专心,忽略了生起的细响,夹杂在柴火燃烧的炸裂声中,也确实不容易发现,可他是金丹修士,不应该那么毫无察觉,除非造成动静的人或物境界比他高。
一缕清风吹拂过他铺散的乌发,温暖的阳光穿过叶片,在他玉色白皙的肌体中落下斑驳的光影。
层层叠叠的墨绿叶片前,间隔的缝隙中勾出一道朦胧的蓝影,像是风和云虚无缥缈,不可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