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副模样看得书云声心里一软,温声开口:“过来。”
沉晏轻声应答,进来时顺手带上了门。
他存了不可告人的心思,比平日里站得更近些,近得让书云声微微怔愣,鼻间似有少年人身上的清浅气味。
书云声端起茶盏,吹走上边的浮沫,说道:“听见了多少?”
闻言,沉晏眼眶微红,一言不发。
“嗯?”
半晌没有听见回答的书云声有些疑惑,略微歪了歪脑袋。
沉晏似要落泪:“师尊伤得重么,疼不疼?”
书云声摇头,思忖着该怎么糊弄过去。
沉晏:“师尊......”
书云声:听听,听听,这都快哭了!
他倏尔站起身,不知如何接话,只说:“为师乏了。”
书云声狠下心肠开始赶人,却忽觉身后异常,不过一秒,便被沉晏整个用力抱住。
二人一时间挨得极近,两颗跳动不一的心脏隔着皮肉衣衫紧紧相贴。
书云声一怔,他先前一直把沉晏当作孩子看,这种想法时至今日仍会偶尔浮现。因此,即便沉晏展现出非同寻常的占有欲,他也能这样说服自己。
但现在不一样了。
沉晏已经在无数个日夜中长大,如今往书云声跟前一站,就好像能够将他整个人都嵌入胸怀,牢牢锁进去,伴随着无形的压迫感。
书云声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崽子了。
如今的他,甚至可以依仗身形优势,叼着自己的后脖颈拖进窝里去。
书云声试图反抗。
书云声反抗失败。
书云声:好吧,其实也没有很用力。
而沉晏自然察觉了那两下猫挠似的力道。
他深知自己师尊的武力,这两下与其说是反抗,倒更像是不痛不痒地轻声呵斥。
隔靴搔痒罢了。
在书云声没有看见的地方,沉晏脸上勾起了笑意。
总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书云声默许了这个拥抱。
他低头看向少年横亘在自己胸前的有力臂膀,青丝因为方才的动作交缠其上,难舍难分。
书云声叹了口气,轻声安抚:“莫怕。”
沉晏:“弟子......师尊。”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缓缓松开了手,垂下眼睫,神情恭顺的替书云声整理被揉乱的衣领。
谁知书云声握住了他的手腕,开口,“别理了,一会儿还得脱。”
闻言,沉晏白净的耳垂迅速泛红,磕磕绊绊地开口:“还得......得,脱?”
书云声轻轻应声,看向一边水渍未干的茶桌,微抬下巴:“去,记下来。”
明白自己想歪了的沉晏嗷了一声,乖乖走了过去。
书云声解开系带的手指一顿,想起书中所言的种种纠纷,自嘲似的一笑,随即动作流畅地将中衣给脱了下来。
于是,等沉晏再次回头时,便见书云声端正地趴在榻上,露出一片白皙细腻、骨肉亭匀的后背。
薄薄的一层肌肉因为卸力而隐匿在外皮之下,宽肩窄腰,线条流畅又饱含力量。
细细看去,上边甚至还有几处陈年伤疤,颜色微暗,正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懂了么?”书云声的声音因为姿势而显得有些沉闷,“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为师明天再与你解释,出去把钟茗叫进来。”
钟茗?
沉晏嘴角翘了翘,对此人不以为然,语调却一如往常般温和,甚至带了些糖水般的黏糊:“明白了。只是按压穴位、疏通筋脉难免疼痛,师尊且忍一忍。”
书云声:“嗯。”
沉晏净了手,又将手心给揉暖了,才翻身上床榻,双腿微岔,跪坐在书云声后腰下方。
在皮肉贴合前,他再次询问:“师尊确定此法有效?”
书云声:“左不过活络经脉,无碍。”
沉晏点点头,又发觉书云声此时看不见,才说:“是。”
书云声:“有想说的?别憋着。”
这孩子,越长大心眼越多,小时候多单纯可爱。
闻声,沉晏才小声嘀咕,“我不信他们,只信师尊。”
书云声:“......”
好吧,长大了也很乖巧可爱。
沉晏总是喜欢这样,好像对他而言,天下重要的人只有书云声,他也只相信书云声,大有一种:我只做师尊手中的提线木偶的感觉。
即使淡漠如书云声,但这样的话听得多了,这样的行动看得多了,也总让他生出一些恍惚来。
——书是错的,记忆也是错的,一切都是错的。
——沉晏不会了结自己,是自己错看他了。
书云声紧闭双眼,不置可否,只在沉晏的手掌抚上后腰时,不自觉地颤了颤。
而在他的后背,沉晏正偷偷地拿手掌丈量这处细腰。
过于纤细了,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似的。
连带着两侧的腰窝......
沉晏眸中微暗,喉结上下滑动一瞬。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却又无比清楚自己的无可救药,大逆不道。
缓过神来后,书云声发觉沉晏仍未有动作,有些疑惑地撑起身子扭头,询问:“怎么了?”
即使知道这人一向说话不徐不疾,但此刻微哑的柔和还是令沉晏一愣,只觉得有些挠人心痒的燥热。
书云声:“?”
沉晏:“师,师尊你先趴回去。”
书云声的眼里的狐疑不散,再次询问:“你行不行?不行换钟茗来。”
沉晏:“???”
他的回答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说道:“不必麻烦师叔了。”
“哦。”
书云声的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倒是有些不合身份的......乖巧?
沉晏将双手贴合弧度地按压上去,并且询问:“师尊,力度合适吗?”
书云声:“别逞强,不行就换钟茗来。”
这是他今晚提出行与不行,虽然沉晏知道这与......无关,但他心中的危弦仍被狠狠地拨动了一瞬。
沉晏:“且忍忍。”
他想起方才茶桌上所画,将灵力集中在双掌与指尖,顺着几处大穴按揉下去。
书云声只觉得酸麻与痛楚瞬间袭来,那些残破受损地经脉,正在被一双手缓缓梳理。
时间仿佛被拨慢,皮肤上的触感无比清晰。
“用力,快点......”
书云声双拳紧握,脊背沟壑处沁出细密的汗珠,就连原本白皙的肤色也被蒸腾出一层粉红。
沉晏颔首,手上动作又重了几分。
在收尾时,他又想起桌上水渍所书:并指灌力而击。
于是眉眼一厉,顺势而动。
书云声一时不察,自口中溢出一声轻吟。
沉晏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个方法损耗的灵力远超想象,不过看样子......效果似乎还不错。
书云声也累得够呛,顺势便想朝旁边一躺。
而就在这时,沉晏伸手握住了那截无力下垂地手臂,略微用了些力气,制止了他将欲翻身的动作。
见状,书云声懒洋洋地呵斥了一声:“孽徒,放开。”
“师尊好不讲道理。”
沉晏松开手,眼里却没有多少委屈。
他看向书云声,才觉不止后腰脊背,这人脸颊上也有浮红,额发湿漉漉的,贴在鬓角。
沉晏:“师尊......额发乱了。”
但书云声对此不甚在意,只说:“无妨。”
他翻身下床,木簪簪不住的发丝垂顺而下,丝丝缕缕,正好遮住了后腰上的一片红痕。
但沉晏没能看上多久,那处风光就被外罩的大袖给遮住了。
其实书云声穿得分外不合规矩,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将沉晏与自己的师弟划为了道侣,加之本就迟钝的感情,所以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竟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屋内一片寂静,他连着喝上两碗茶水,本就殷红的唇瓣被浸润得格外亮泽。
书云声沉声:“怎么不走?”
沉晏一怔。
他忽然想起,几个月的雷劫以前,书云声偶尔还会默许自己与他同榻而眠,如今为何防得这般明显?
沉晏觉得自己得好好琢磨......琢磨?!
不行,自己已经琢磨了大几个月,今天就是把剑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再被师尊踹下床榻!
他理直气壮地朝书云声看去。
书云声:“?”
“怎么了?”
“师尊是不是厌恶弟子?”
“......没有。”
“当真?”
“当真。”
“弟子不想回房。”
“不可。”
书云声拒绝得分外干脆,可当他看见沉晏那副小心翼翼请求的眼神时,忽然就犹豫了。
而沉晏一看有戏,立马规规矩矩地坐好,抬起眼睛冲书云声灿然一笑。
或许是因为这个笑意过于坦诚,书云声顿了顿,不自在地挪开的目光,扔下一句:“随你。”
沉晏:“!”
-
隔壁的隔壁。
钟茗与邵昭文以一种全然相同的姿势趴在墙壁上,晃眼望去像极了两只壁虎。
钟茗神情凝重:“老头子你听见什么了吗?”
邵昭文:“当然。”
钟茗:“这下怎么办?”
邵文昭:“清理门户。”
“啊?不至于吧?”
“傻孩子,为师说的是你。”
“?!”
钟茗顺走钱袋,夺门而逃。
-
是夜。
沉晏看向睡在身边的书云声,一点一点地描绘他的眉眼。
半晌后,他撑起身子,略微垂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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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