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鹤声音清冷,“她不过是个凡人。”言下之意,就是他和李茹儿仙凡有别,他不可能将半分心思予她,至于老婆本,那就是更不可能的事。
凛乐不是愚笨的神兽,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凡界的那些话本,最爱写的便是仙凡恋,天上仙君一召爱上凡人就抛却仙位,宁愿和凡间女子世世厮守,也不愿做回仙界与天同寿的神君。
从前凛乐看这些话本子,还觉得甚是凄美!可自从去了上仙界才知晓那些仙人大多是宁愿孤独一生,也不愿搞什么仙凡恋,毕竟一昭不慎误入歧途,很有可能沦为堕仙,或是灰飞陨灭的下场。
叶修鹤可是白帝之子,鹤族少君夫人的位置更不上任何凡间女子想坐就能做的,就是侧妃也不行。
凛乐托着腮,看着叶修鹤清隽的侧脸,好奇问:“那师尊可有有中意的仙子?”
叶修鹤道: “你往后就会知道。”
这话说跟没说一样!
师尊不愧是鹤族,嘴巴就是严实,不像鹈鹕一样,生就一张大嘴巴不说,还总在上仙界乱说闲话。
不过,她刚才那番大胆地询问,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效果。毕竟方才叶修鹤回她的并不是没有,而是她往后就会知道!
她还真不敢想像,师尊这么个清冷如月华的仙者,竟也有喜欢的姑娘!
算算他的年纪,师尊今年可是有三万岁的高龄了。上仙界天帝之子,在他这个年纪听说连儿子都抱俩了,可她家师尊至今还是一个单身鹤。
听说鹤族长老每过百年就会到千音门催叶修鹤回九黎山主事,可叶修鹤视若无睹,依然在千音门做他的门主。
明明可以靠家世,却偏偏靠自个成立一介仙门的仙君,不可谓不受上仙界一众仙子们的追捧。
凛乐觉得,自家师尊的大腿她一定得抱得再紧一些。
去到下界,叶修鹤便告诉他们如今身处苏州,这比原先的焦州要繁华许多,凛乐从前自己一个人生活时,就在这儿待过七八年,苏州城就没有她不熟的地方。
只是仙界和人界的时差实在太大,她在千音门拜师的日子连半年都未到,凡间却已过去十年。
戏楼酒庄、青楼赌坊的掌柜全换了一茬,苏州城内还新建了一些佛寺道庙,街上随处都可见女冠道士两三成群地相携走在路上,这在十年前可是绝无可能发生之事。
凛乐便拉住一个美妇问,“苏州城的修道之人为何这般多?”
美妇人一听她的口音便知不是本地人,笑着解答说:“陛下信仰道教,凡是修道之人,官府每年最低都会给人十两银子,苏州城历来都是富庶之地,知府大人又是个大善人,每年都会翻新道庙不说,给人贴补的银子都不会少于这个数!”
她比出三个指头,凛乐便猜:“三十两银子?”
美人摇头,心想这姑娘穿着不俗,为何却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是三百两!”
“!!!”
凛乐酸了,心想自己怎么没赶上好时候!
她一头神兽,比起凡间那些俗子,天生就会使用仙术,捉妖什么的更不在话下,要是她当年一直在苏州扎根下来,不去皇宫吃狗皇帝的噩梦,兴许就不会被迫拜叶修鹤为师……
不过,凡事有失必有得。
她去上仙界后,跟着貔貅仙子赚了上万紫金灵石,也算是得了一份大机缘。
美妇见她迟迟未语,便以为凛乐是被震撼住了。她抬眼望向凛乐身边的公子,眉目精致得如同话本里的谪仙,羡慕地望着凛乐道:“姑娘的夫君生得真是俊朗!”
凛乐一讶,这美妇面皮长得甚好,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夫人误会了,我尚未嫁人,这是我师尊!”
那妇人忽然睁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毕竟这对师徒的面容都太过年轻,远远瞧着旁人哪会以为他们是什么师徒,而是一对珠联璧合的眷侣。
凛乐岂不明白这凡人在想什么,就道:“我师尊就是显嫩,其实他今年都已经三……”
她本想说三十的,可嘴巴却怎么使劲都张不开。
不用多想,她就是被师尊禁言了!
凛乐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道:师尊,我又没打算将你的真实年纪报出来。
她要真说了,那凡人不是吓死,就是以为凛乐是个疯子。
叶修鹤听得到凛乐的心里话,他用密语传音道:“你觉得她会信吗?”
凛乐:“……”
这不管是人是仙,长得嫩就是好!
凛乐就占长得不嫩的亏,她的芳龄才六十,在梦貘一族中连及笈之年都未到,可旁人一见到她饱满的胸脯,总是以为她是到了年纪却没嫁出去的“老姑娘”。
只不过是因面皮生得好,凡间媒婆还是踏破凛乐在凡间的门槛,想给她说一门亲事。
叶修鹤手执扇子,拱手道:“多谢夫人为我师徒二人解惑!”
“不用客气。”美妇人轻轻摇头,提着篮子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师徒走远后,才不舍地收回落在叶修鹤身上的视线,提篮离开此处。
凛乐走在叶修鹤身旁,看到街上的女冠穿得比凡间大家闺秀还要阔气,一时就感慨起这凡间皇帝将这钱全用在道修身上,朝堂上的官员不会被这个荒唐的皇帝给气死吗?
她虽然不爱读书,但也知道前朝的厉帝就是因为将国库银子大把用在兴建佛寺上,百姓们一个二个都不想种田,全把头发剔了去当和尚。
原本强大的遂国国力日渐式微,才不过六年光景,就被人给推翻了。
难不成现在这任皇帝是想重蹈覆辙?
叶修鹤听到她的心声,就用密音传话:“如今漓国的皇帝你应该认得!你先前还吃过他的梦。”
凛乐疑惑:“这狗皇帝居然还没驾崩?”
叶修鹤:“……”
她就说这皇帝怎么这么不着调,原来是那个狗贼!
她这话说的不大不小,挨着他们师徒不远处的女冠耳力好,将这话听得是一清二楚,一时间就只差拔刀相见了。
凛乐干笑一声,“姐妹们,你们误会我了!我说的狗皇帝是邻国的!”
女冠们面色一缓,将刀剑全收回到鞘中。
凛乐抚着胸口呼了一口气,她倒不是打不过这些女冠,而是不愿再给师尊添麻烦!毕竟他们才从焦州飞到苏州不久,她若是再将这儿弄得鸡飞狗跳,师尊必然又要多费仙力抹去这些凡人的记忆,带她重新寻一个地方暂住。
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凛乐还挺喜欢苏州的,她想同叶修鹤在这儿多在一久。
她攥着袖子,慢步走在叶修鹤身后,愧疚道:“师尊,我有时候是不是挺麻烦的?”
叶修鹤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我从未觉得麻烦!”
凛乐一时有些受宠若惊,难得师尊摸她的额头不是为了弹她!
叶修鹤听到她的心底话,忍不住低声一笑。
“饿了吧?”
凛乐点头,“师尊给的采梦丹我前两天就吃完了,我早上又只吃了一小碗豆腐花,现在肚子空得都在咕咕叫!”
叶修鹤见这梦貘在卖可怜,哪舍得让他的徒儿饿肚子,便带她去到一处酒楼用饭。
凛乐高兴地挽住师尊的手臂,可待她随叶修鹤去到桌上坐下,点的是一碗小米粥并一碗青菜汤后,小脸顿时就塌了。
就这儿?
如此清汤寡水的饭食她就是最穷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吃过!
师尊真的好扣啊!
叶修鹤忽视她心底的哀嚎,摸了摸她的乌发,“为师出去一趟,你在这儿乖乖用膳,等我回来!”
凛乐乖巧地点了一个头。
见他走后,立即夺门而出,去夜市找烤虾吃。
苏州的夜市在漓国可是出了名的热闹,哪怕在子时仍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卖货郎趁着人热闹,肩上挑着货担,在人群里穿梭。
凛乐按照往日的记忆去到秦水桥畔,那儿依旧还卖着她最爱吃的烤羊炙,她习惯地伸手掏了掏钱袋,却没掏出铜板,而是一把紫金灵石。
她这才想起这根本不是上仙界,紫金灵石在人界根本行不通。
卖羊炙的小贩尴尬地看了她一眼,问:“小姐可是忘了带铜钱?不然我给你先留着,待你回府后再让家里的仆从过来我这儿取!”
他是看在凛乐衣衫精丽,不像会赊账之人,这才说出此话。
要是旁人点了十多串烤羊炙却不付钱,他哪会将这羊炙留下来,早就将它卖给别人了。
凛乐闻着香气袭人的烤羊炙,不自觉咽了咽喉咙,她将手覆在钱袋上,用点石成金的法术将紫金灵石变成一锭金子扔给小贩,就将他摊上烤好的烤羊炙拿走。
“姑娘,这金子……”太过贵重,根本不是他能补得起的。
“算我赏你了!”凛乐头也不回地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她已经许久未吃这烤羊炙,尽管这炙肉辣得她小嘴都红了起来,但凛乐还是一口也不带停地全将它给吃完了。
要不是怕叶修鹤发现,她根本没在原地等他,反而偷偷去夜市买了炙肉吃,一顿训斥必是少不了的。
凛乐单手掐诀,才用缩地成寸的法术赶到酒楼,就发现自己腾地一下变成六岁女童的模样。
“怎么回事?”凛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影子,用小萝卜头形容也不为过。
凛乐再次施法,想让自己变回去,可灵力像是被封住般,一道最简单的仙法也使不出。
她心中生了闷气,抬脚就将一块石头踢到远处。
“乐儿!”
一道清润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可凛乐却没敢回头,她装作不认识叶修鹤一般,抬脚就往巷角暗处跑去。
可她那小胳膊细腿,哪能比得上身高腿长的叶修鹤。
他顷刻间就出现在凛乐前面,一手拎住凛乐的后领,将她给提了起来。
“你是不是用了点石成金一类的仙法?”
凛乐讶然,她都没说出心里话,师尊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叶修鹤拎着食盒,慢慢将她给放到地上,解释道:“千音门为了历练门下弟子,在你们下凡时都会禁止你们使用点石成金的法术,毕竟这有违天道,石头终究该是石头,而不该变成金子。”
凛乐幽怨道:“师尊,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本君不是让你好好等在原地吗?”叶修鹤伸手在她额上用力一敲,“你何时能让本君省心一些?”
凛乐捂着额头,接受不了自己居然矮成这样,撒娇似地抱住叶修鹤的大腿,“师尊法力无边,你能让我变回去吗?”
叶修鹤摇头道:“这规矩就是本君定下的,你认为本君会让自己触犯门规吗?”
凛乐:“……”
自己给自己打脸这种事,要是换成她,凛乐也不会做!
她塌着一张小脸,垂头问:“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变回去?”
叶修鹤道:“你做好三件善事,自然就能变回去。”
这听着不是很难的样子!
凛乐霎时振作起来,苏州城的凡人这么多,她随手一帮,肯定不出三天就能完成了。
她抬头看叶修鹤,见他拎着一个红木食盒,笑眼弯弯问:“这是师尊给我买的吗?”
叶修鹤摇头,“是本君自己做的。”
苏州上空正是仙界鳞泊湖,叶修鹤便去那儿钓了一尾青鱼,炖好后又装到食盒放好,这才到下界找她。
想不到这梦貘这般嘴馋,偷偷溜出去买吃的,也不给他这师尊留一份。
凛乐一时间也有些愧疚,垂下小脑袋道:“师尊,我错了!”
叶修鹤轻应一声,面色淡若得让凛乐看不出他到底在不在生气,她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下次我也给师尊做吃的!”
他倒看不出来这梦貘还会做吃的。
他牵着凛乐的手去到附近的悦来客栈,没去方才的酒楼。
悦来掌柜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她一见叶修鹤清隽俊朗的面容,连算盘都忘了拨,愣了三息才问:“公子是要住店吗?一间还是两间?”
叶修鹤道:“一间。”
凛乐拉了拉他的衣袖,不解问:“师尊,你是不是将我给忘了?”
“吾没忘。”
掌柜的看凛乐跟年画里的精致小人似的,捂嘴笑着说:“小姑娘,你师尊是怕你晚上被花拍子给拍走了,才要一间房保护你的。”
“可我今年都六……”十岁了!
话未说完,凛乐又被叶修鹤给禁言了!
凛乐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