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慢慢消退,那块皮肤又渐渐恢复的和周边皮肤一般无二,唯余那道道血痕在白玉一般的皮肤上很是惹眼。
他神情几分自责,从怀中掏出一方玄帕裹缠了上去。
莲止不能动也不能说,只能定定的看着沈庭作为。
做完了这一切似是还觉得不放心,沈庭握上莲止的脚踝,顺着方向轻轻晃动,他手心灼热的温度贴在莲止温凉的皮肤上,像是一团烈火,直烧的莲止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他感觉耳后有些发热,却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这是他第一次同旁人靠的如此之近。
沈庭将要伸手解去术法,又忽然托起莲止放在身侧的手,在晃动的幽火之下,是被磨蹭血肉模糊的掌心。
沈庭阴沉着脸,又掏出玄帕替莲止包扎好受伤的掌心,半晌他沉淀淀的目光落在莲止面上道“若是没有旁处眨眼即可。”
莲止闻言眨了眨眼,沈庭这才出手解了术法道:“疼么?”
实则是疼的,在没有法术傍身的情况下从那般高度摔下,若不是莲止天生神骨,怕也不会是只擦破点皮这么简单了,但他却不想在沈庭面前示弱。
“不过是摔了一下,我没有那么娇贵”
莲止摇了摇头,手撑上墙壁准备从他手中抽出腿站起来“方才是我……”
他话还没完,就听沈庭道:“别动”
莲止闻言抬头“怎么?”
却不想眼前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时已是在了沈庭的怀中,鼻尖好闻的香气让他呼吸一滞,他看着沈庭线条分明的下颚皱了皱眉。
“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沈庭道:“这里离地数尺,并非只有这处有乌陨铁。”
“你的意思是这一条通道都可能是乌陨铁所铸?难怪对我如此压制,但若真如你所言,却也是大手笔。”
“可要一探?
沈庭低头,问询的目光看向莲止。
“来都来了,自是该看一看的,不过……”
清清嗓子,他继而道:“能否先将我放下?这个……这个姿势……是否有几分不太妥当。”
这种抱法一般都是由男子去抱女子的,他这样一位堂堂的七尺男儿,怎能像个弱女子般叫人随意的抱在怀里呢?
虽然的确感觉不坏,难怪那些话本子中的女子,都期望能被喜欢的人这样抱一抱了。
对于他的话,沈庭充耳不闻,只是环着莲止肩膀的手紧了紧。
看着上方男人绷紧,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下鄂,莲止轻叹一声,便索性由着他去了。
毕竟也从未有人说过,男子间不能这样的抱一抱。
再者说,方才他无意出口伤人之事还梗在心头,让他里外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真是奇了怪了,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对一个小娃娃产生愧意。
就在莲止胡思乱想之际,沈庭已抱着他向前走下去很远,空旷的长道里只闻哒哒的脚步声。
这条道也不知究竟有多长,四周黑漆漆的,仅靠二人周身漂浮着的点点青火以作照明。
约莫是走了一刻钟罢,但却连个岔口都不曾看见。
正在此时,前方不远处竟隐隐传来另外的脚步声响,乍一听却还有隐约的不真切的交谈声。
莲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墙边,沈庭下鄂微微一点,几步贴着墙边站好,微弱的幽光闪过,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那脚步声渐渐的近了,笼灯昏黄的光晕散开,驱散了通道里的不大的一片黑暗。
“你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这大半夜的,哪里会有人进来?”
仿若捏着嗓子说话的尖细声音被空旷的通道无限放大,在这深夜里头,令人莫名有些胆颤和心惊。
莲止下意识摸了摸手臂。
“听说白日里来了两个修者,还是小心些好。”
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江南气息的软语呢喃令莲止眼前微微一亮。
沈庭目光有些暗沉,环在莲止肩膀的手下意识收紧却不自知。
被勒的有些紧,莲止抬头疑惑的看了沈庭一眼,伸手去拍了拍他的手背,沈庭一愣低头对上莲止疑惑的视线,这才如梦初醒般摇了摇头,又松了力道。
“怕什么,来了那么多,还不是叫姑姑给剥了干净。”
尖锐的嗓音中带了几分俏皮意味。
随着笼灯光晕愈来愈近,两道被拉长的影子投印在墙上。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却均是挽着发髻,身着衣裙的姑娘。
待那两人离得不远,莲止才得以看清两人容貌、
提着笼灯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挽着个似垂云一般的发髻。
一身玄黑的衣裙衬的她面色煞白,偏那双唇色却是说不出的赤红鲜艳,面上带着几分尚未消散的宠溺笑容。
而她身旁却是一身高不足三尺的小童,一身长裙白如雪,面上一双猫眼闪着狡黠,发丝被一分为二,在两侧各束一团。
莲止眯了眯眼,同沈庭传音道:“这二人可像你们鬼蜮拘魂的黑白二使?”
“不过是画虎类犬,不能作比。”
沈庭磁性的嗓音在他耳中响起,不辩喜怒。
莲止道:“她二人口中的姑姑,我倒是有几分兴趣,说不准便同此事有关,亦或是线索,可若她二人再往前去,怕是能见着你下来时打破的窟窿,恐会打草惊蛇。”
“我去处理。”
沈庭颔首,转身将莲止小心翼翼的放下,为他又施了个隐匿术,走了几步又回身似又不放心的轻叹一声:“你便在此处等我,不可乱走。”
莲止愣了愣神,兀自发笑,含糊的应了一声。
待笼光渐渐远去,沈庭亦不见踪影,莲止才敛了面上笑意扶着墙站起身来。
平日柔和的目中肃杀一片。
方才那二人身上竟隐隐有些青丘气息,如此看来,此事倒是古怪。
他虽被乌陨铁压制住了法力,但这一路上任由沈庭抱着走,已然恢复了四成左右,对付些山野精怪怕是不成问题。
右脚还有些轻微疼痛,却不是那么难以忍受,莲止掸了掸袍上灰尘,他此时可没有多余的法力,在幻化一件完好的袍子了。
顺着通道向前走去,走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前方就出现了道弯口,想来是到了地方。
待转过了弯,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不大的厅堂,但桌椅床榻却是一应俱全。
中央的石桌上摆放着一篮,似是刚采摘下洗净的果子,连上面的水珠都还晶莹剔透。
莲止心中划过一丝异样,见这房中模样,应当是位女子的闺房,有可能就是方才那两位女子口中,所说的姑姑所在之处。
唇角微微上扬,牵起一抹弧度,隐在袖下的手中扣着一发暴击,莲止看似放松警惕,在四周打量转悠。
越是打量,古怪的感觉就越是明显,初还以为这是间女子闺房,可打量下来,不仅未见任何女子饰物,便是连镜子都不曾有。
莲止向里走去,榻上的被褥崭新,似都是上好的料子,还隐隐带有灵意,不像是苏家能拥有之物。
心中古怪更甚,他伸手拉开被褥,神情猛然一滞。
眼前的整张榻竟是由大块白玉雕成,触手温润带有灵意,竟是块上好的灵暖玉。
他感叹此人的手笔之大,正要拉上被褥,却眼尖的在玉面的边角处,发现了一道如发丝般细致的裂纹。
这是不应该的,停下动作,他指尖顺着那道纹路磨蹭。
一个用力,那纹路在他指下裂为一道缝隙,一看便知是人为。
莲止探指入内,指腹蹭到一层柔软,他顺势夹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布来。
还不待细看,珠帘碰撞的声响使他下意识回身,打出掌心扣着的那发,蓄势待发的暴击。
暴击和一道黑影碰撞一处,黑影惨叫一声,瞬间炸开,化为一团浓郁黑雾弥散开来。
莲止心道不好,抬手将绢布纳入袖中以袖遮了口鼻。
却不想那雾竟似有感知一般直直冲他袭来,莲止冷哼一声,飞速向后退去,抬手间三尺长剑现出。
青色剑芒一闪而过,将那黑雾一斩为二。
那雾似是知道莲止的厉害,也不在主动袭击,反而扩散开,将他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本就不明亮的洞内更加昏暗下来,莲止周身的护体屏障,因为黑雾的蚕食而变得若隐若现。
这雾狡诡,竟是想同他耗上一耗,可如今莲止确是奈何不了这雾,这雾也却奈何不了他。
为今之计,只能盼望沈庭早些发现早些寻来。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莲止隐隐听到洞外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他心生警惕,握紧了剑柄横于胸前。
莫不是还有后手?
突然间,只见一道幽紫色的法光在他头顶炸开,星星点点地落下。
围在他四周的黑雾,像是见了什么可怖之物,竟疯狂的往一处缩去,似是唯恐被那紫芒沾上一星半点。
洞内又亮堂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光亮使得莲止眯了眯眼,却见站在洞口处身型伟岸的男子抬腿朝他走来。
他面上虽如往日一般没什么表情,但莲止却隐约感觉。
这个人似乎是……在生气。
莫名得有些心虚,他抬手摸了下鼻尖。
沈庭几步走到他身前,目光有意无意从他身上扫过,抬起手,露出葱白纤长的五指。
只合拢轻轻一捏,那本还散落在各处的紫尘就迅速聚拢,朝着黑雾蚕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