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珩和萧疏寻在恶念造就的时间里待了两日,这边也同样过了两日。
原先恒一还和段周打赌那三人谁会先回来,现在说不来是谁赢,但白渡风半天不见回来,输赢也不重要了,担心白渡风,却也只能干着急。按照顾清珩的理解,这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他和萧疏寻误闯进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已是后半夜,顾清珩一宿没合眼,门口那杆撑墙的木桩看着摇摇欲坠随时要倒,可就是死撑着这面墙倒不下去,就像顾清珩这会悬着的心一样,上不去下不来,担心白渡风的做法影响现在,更担心他本身。
他想了几个假设,白渡风不愿意回到现实,或者说他仍然不愿意面对现实。另一种可能,在恶念的影响下,白渡风再次回到过去,重新做选择。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白府都是重点。对面就是白府,顾清珩不在脑子里做演练,迈开步子就往那边去。
刚到路中央,就见白府一堆石块中慢慢站起来一个人,手里像是拿了个东西,也朝他走来。
“是人神吗?”恒一紧跟上来问道,顾清珩没答话,只是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
白渡风摩挲着手中的神骨,抬眼看向顾清珩,轻声道:“原来她一直都是为了我,为了黎民百姓。我却把自己留在时间里,不肯放过彼此。她比我有爱,比我更当得起创世神一职。”
越是故作平稳越是藏不住颤抖,白渡风尾音发颤,捏着神骨的指尖泛白。他怪天道也好,怪恶念也罢,可他若是怪自己,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天道选神,自然有他的道理。毋语圣主是百兽之王,是天地法则不可违抗。幽主心中有爱,无论生前,入她幽乡一视同仁。可像人神如此,对一人执着,上天入地,经生死也不遗忘,能有几人可以做得?”
白渡风愣神许久,半晌才对着顾清珩释怀一笑:“如此,我便再追她一次。”
平城云雾散去,废石土块也随风散去,眨眼一座城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翠草地,树木繁盛,白府莲池的位置变成一方泉眼,流水潺潺顺着石子蜿蜒向前,也许会汇入石狐河最终流入忘川。
“不是要晨曦光,天快亮了,佛莲呢?”李扶歌提醒道,盯着恒一的包裹。
恒一将佛莲拿出找了块平地放好退开一步,东方渐白,晨光肯定有,但是不是佛莲要的就不得而知了。
几人在一侧站好等着清晨的第一束光,顾清珩若有所思地多看了李扶歌几眼。真打起架来李扶歌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添乱,老老实拿御灵符实躲在一边。她也不太过问他们的事,只是跟着走,偶尔靠着细微的观察动动小聪明,但跟恒一是吵闹不停,这次来平城,她有些安静过头了。
萧疏寻察觉顾清珩的视线,俩人一对视就知道暗藏的意思,朝他微微点头示意放心。
天光乍破,太阳终于从山后爬上,金光洒在佛莲上像是渡了一层金边,佛莲发出了那天乌主将要出现的光芒,肉眼可见地从四周有金沙样的光粒朝佛莲而去,佛莲像是被这束光刺激到,开得更加绚丽,原先只是张开几瓣,现在整朵花都绽放着光芒。
众人被眼前这幕定住,直到那束光闪了两下暗下去才反应来。
李扶歌离得最近,几步上前就要捧起佛莲,萧疏寻却隔空将佛莲抢了过来。李扶歌扑了空眼中闪过不悦,转身却挂上笑:“小寻弟弟,我就是好奇想看看,这么紧张干嘛?”
“那我若给你,佛莲还能完好无损回到我手上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扶歌哎呀一声先是尴尬一笑,紧接着换了脸色,拉着恒一道:“我知道我这一路添了麻烦,你们还要顾着我,我自然比不上你们仙门齐心,但也不用这么防着我吧?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李扶歌故作委屈,却不想恒一挣开她的手抽过段周的剑指向李扶歌:“就是因为知道你是什么人,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人。”
“李扶歌”还想装傻,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样:“恒一,你在说什么?”
恒一剑又往前伸了两寸,剑尖已经碰到“李扶歌”的脖子:“扶歌不会好奇这些事,她知道自己就算知道再多也能力有限,所以她最多和我聊聊这一路的见闻,还有,扶歌不会对我撒娇,更不会叫疏寻小寻弟弟。”
“李扶歌”还想狡辩,恒一不耐烦地用剑逼她往后退:“你先把你身上那股子海腥味盖盖吧,扶歌在哪?”
气氛紧张起来,几人对峙,紧盯着眼前的撒谎者,倒不怕他逃,更多是担心李二小姐的安危。
年容忽然反身跃起将指向他的剑一脚踢开,段周从后侧接住剑,在空中借了下力执剑往年容刺去。后者迅速聚力将段周推开,落地时已不见少女模样,面具拿在手中,这会倒是敢以真面目示人了。
“你没有胜算,我再问一次,扶歌在哪?”
周围天空淡淡闪起蓝光,环绕着组成一个弧形将他们几人都笼罩其中。顾清珩在与萧疏寻对视时,就已经确定了心中猜测,趁着说话的空隙将结界落下。
无路可逃的困局年容却处变不惊,笑了起来:“我没有胜算吗?好好看看周围,谁才是瓮中之鳖?”
四周林中红光微闪,前后左右位置远近各不相同,脚下的土地也泛着暗红色的纹路,中间几人被圆圈围困,乃是死阵。
“结界迟早有破开的时候,但是死阵一旦结下,不见死气不可散去。”年容瞬间占据上位:“交出佛莲,我可以帮你们破局。”
恒一一边运气一边朗声道:“鄙人平生不喜欢与三种人打交道,墙头草,狗腿子,还有手下败将,你是哪个?”
话落,恒一划出几道真气如利剑一般朝着年容袭去,年容应付不及慌忙躲开。萧疏寻刚要拔剑向前被段拦了一下:“灭门之仇,我亲自斩来。”
段周接了恒一的班,俩人交错配合,打得年容只能防守无法反攻,也许是今日布下死阵,季怀枕以为势在必得,看来这会年容已无后手。
顾清珩看着俩人应付足够,又将结界稳了几分,转头对萧疏寻道:“年容没那开宙阵的本事,二小姐肯定还在这,找人,别再被那家伙掳去当人质。”
他的担心并无道理,这又是在死阵中,年容此人阴险狡诈,说不定说的破局之法就是以李扶歌的命来解开死阵。
萧疏寻和顾清珩分头去找李扶歌,这么大个人也不好藏,但周围已然化作杂草林地,还真不是易事。年容又施了法,就是掐诀也确定不了李扶歌的位置,气得顾清珩心里直骂。
“既如此,那便杀了他。”萧疏寻最后一层摄魂术仍未突破,但在八荒几日也得了不少父亲的真传,用起葬火来更加得心应手,对付一个年容对他来说就跟吃饭一样简单。
年容本就有些不占上风,也想着如何脱身拿李扶歌当筹码,眼看着萧疏寻的葬火袭来,这人一咬牙,化为蛟龙,在空中绕了一圈蛟尾一甩往一侧林中飞去。萧疏寻暗笑,这是不打自招,几人还没看清他便已拽住了年容的尾巴。
腾蛟长吟一声反过身呼啸而来,萧疏寻在尾上一踩借着力一跃而起,顺势出剑在蛟龙腹部留下一道口子。年容痛得又是一声长啸,再次聚力,萧疏寻却直直迎了上去。这下轮到年容犹豫了,萧疏寻曾经的救命之恩他一直记得,只是这一秒的犹豫便让自己彻底没了机会,被人抵住咽喉。
“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年容化回人形浮于空中,到此时他竟升起希望,萧疏寻是不是还是念着旧情的。然而面前的人却勾起唇角,反问他:“你觉得呢?”
那一瞬间,年容仿佛看到了记忆中自己追随的无夜星君,看到了手段狠戾偏爱玩弄人心的八荒魔君。下一秒,灵剑从他心口穿过,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又落回到段周手中。
“扶夷门七十六人的命,你早该还了。”
年容的表情还是错愕的,不理解的,听了这话眉头才舒展开来,肉身逐渐散去,千年修为最终结成一颗妖丹,却也没有妖力了。
“找到了!”顾清珩从方才年容想飞去的方向扶着李扶歌走出,恒一赶忙冲上去接了过来替他问脉,人没事,只是中了妖力晕了过去,年容已死,妖力散去就会醒来。
段周还站在原地,拿着那把穿过年容心脏的剑,呼吸急促,强行压着自己心中的激动。
“他死了,你亲手杀的。”顾清珩替段周将剑上的血迹擦干收入剑鞘,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又被拉回到那个夜晚。
段周深呼了几口气喉结滚了几下:“是,他死了,康安可以瞑目了,都可以,瞑目了…”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泪,失声痛哭起来,即使将年容碎尸万段也换不回扶夷门的众人,这样大仇得报的时刻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与高兴,只有更多的悲痛让人椎心泣血。
年容杀青!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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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