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二人跟着王夫人来到了王谭的住处,院子外围了一圈家仆,各个面容严肃,身材壮实看起来就是练家子。
王夫人解释道:“为了不让他出去惹祸,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哎,谭儿此番真是受罪了。”
谢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一位女子掩面啜泣着从里面跑了出来。她衣衫凌乱,跑到王夫人身前后行礼道:“母亲。”
掩面的衣袖放下,显露出她脸上触目惊心的红痕。
王夫人吓了一跳,忙斥责身边的下人道:“还不快带少夫人下去收拾,当着客人的面像什么样子?”
“是。”下人们接了命令,连忙去搀扶这女子。
待他们走远后,王夫人才说:“这是我儿媳,也就是谭儿的发妻。”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谭儿自从染了这邪祟,我们家就再也没安生过。他们夫妇二人离心,他爹被折腾得卧床不起,就连我都免不了遭殃。”
说着,她掀开衣袖,露出包扎严实的小臂,殷红的鲜血自伤口渗出染红了白色的布料。
谢临一惊,他倒是听说过王谭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可如今亲眼见了才知其中的苦楚。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王夫人声音带了些哭腔,“仙长,还求您救救我们这苦命的一家吧。”
谢临胸口酸涩,像是堵了口气,他认真道:“夫人放心,在下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他们到了屋外,还没进去就听里面就传来懒懒的一句:“不见,滚。”
王夫人给谢临赔了笑,推门示意两人进去,道:“我就不进去了。”
估计是因为不想徒增悲伤吧,谢临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走了进去。
只见屋内混乱不堪,好像有人刚在这里打过架似的,桌子椅子碎了一地,木屑瓷器碎片到处都是。几个下人正在忙活着收拾,窗边摇椅上躺着一人,脸上盖着本书,应该就是王谭。
听见动静,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书从脸上拿下来,皱着眉道:“我不是......”
他陡然顿住,视线上下扫过谢临,片刻后说道:“长得还不错。”
谢临废了好大劲才找到一个落脚之地,道:“我们是受你母亲之托......”
王谭不耐烦地打断:“别听那老太婆瞎说,我没事,你们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不管你有没有问题,”谢临认真道,“既然答应了你母亲,我都会帮忙的。”
“随意咯。”王谭耸了耸肩,又躺了回去。
谢临准备先施法探查一下他的灵识。他闭上眼睛,正准备动作,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回头,小声说道:“师尊,你站远一点。”
萧应雪正在观望着什么,闻言冲他一笑,乖乖地找了个角落倚靠着,努力充当透明人。
谢临这才开始施法,尽管他对自己非常自信,但是当着萧应雪的面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他并指催动灵力,指尖泛出微弱灵光,细细的一条蔓延到了王谭身边,自他额头钻了进去。
谢临眉心紧蹙,过了会儿他缓缓地睁开双眼,漆黑的双眸幽邃而严酷——奇怪,什么都没有。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萧应雪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谢临疑惑道:“他身上根本就没有邪祟的气息。”
在这世间,只要是妖邪魔物作乱,必定会留下气息,正如风过留痕。只是修为高的会轻一点,低的重一点罢了。可若是没有,那就说明这件事大概率是人为的。
萧应雪站直身子,略微思忖,道:“以你目前的修为不会有什么差错,再观察看看吧。”
“嗯。”谢临点头。
“我就说没什么问题吧。”王谭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邪祟,而且我现在感觉特别好,比之前二十年活得都好,所以要走还是赶紧走吧。不过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留下来陪我消遣......”
“不会说话就闭嘴。”谢临沉着脸给人下了禁言咒。之后,他又探查了一圈屋内,同样的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无奈之下只能先离开,刚打开屋门,王夫人就焦急地凑了过来,问:“如何?”
谢临如实道:“很奇怪,我在他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邪祟的痕迹。”
王夫人的眼睛瞬间就暗了下去,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
谢临忙安抚她:“夫人不必过于忧虑,刚刚我只是初步查探了一下,过会儿我会在王府下一道禁制持续观察,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
“另外,王公子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也希望一会儿夫人能把他变化前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告知我,一定不要有任何隐瞒。”
“那是自然,”王夫人说,“仙长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我都尽力满足。”
谢临:“其它的倒没什么,只是我现在需要找个合适的位置施法。”
王夫人:“好,那就让李管家带你去吧,出来这么久了我先回去看看老爷。”
“嗯嗯。”
*
谢临和萧应雪并排走着,跟前面的李管家隔了大概有一步的距离。
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扯住了,紧接着萧应雪的声音就在脑海中响了起来:“累了吗?”
谢临也传音过去:“不累。”
萧应雪:“那怎么一直撇着嘴呢?”
谢临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既然被戳穿了他也没有嘴硬,抿了抿嘴唇,说道:“好吧,是有一点不开心。”
谢临:“如今的王谭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但他的家人并没有怪罪他,反而是担忧和心疼他,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又感动又难过。”
萧应雪:“家人就是这样的。”
“是啊,就像师尊和我一样。”谢临脱口而出。
他从有记忆的时候就在翎决宗跟着萧应雪修炼生活,在他心中,早已把师尊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谢临才听到萧应雪的回复,是一声很轻很轻的“嗯”,又低又哑,甚至有些含糊不清。
但他听到后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传音,而是萧应雪真的嗯了一声。
几乎逛遍了整个王府后,他们来到了庭院中央的一片空地,四周遍布灵植,灵气充足。谢临拦下了李管家,说道:“这里就可以了。”
李管家给下人交代了一番就带人退去了,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谢临看向萧应雪,还没来得及开口,萧应雪就非常自觉地找了个角落,揣着手臂倚在颗花树下闭眼假寐。
谢临非常满意,开始着手施法。
要想设下一个可以观测整个王府的禁制对谢临这个年龄的修士而言并不简单,但对于谢临本人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谢临天赋本就极高,再加上他又努力,不过二十岁就突破了元婴境界。
尽管这在一些人口中变成了他师尊教得好,靠他师尊的灵丹妙药堆出来的。但大家都不可否认的是,每天起得最早练剑的是谢临,睡得最晚的也还是他。
很快,谢临就完成了施法。禁制恍若无物,并不影响人们正常进出活动,可一旦王府内出现妖邪气息或是什么别的术法,那谢临第一时间就能感应到。
就像是掐着点一样,这边刚结束,李管家就快步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那人一看到谢临就飞扑了过去,喊道:“你小子,见到我惊不惊喜!”
“江照?”谢临往后趔趄两步,一脸懵,“你怎么来了?”
江照是翎决宗景华长老的亲传弟子,谢临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有福不同享,有难必同当的那种。
江照踮起脚尖也要揽住他的肩膀:“废话,这不是不放心你嘛,所以我就来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谢临看了眼缓步走过来的萧应雪,把人从身上扯下来,道,“不就是想趁机出来玩嘛。”
江照摊手:“你这么说我可太难过了。好吧,虽然是有这么个因素,但我也是真想来帮你。我真的很好奇,宗主这次怎么同意让你一个人出来了?”
“我师尊怎么就不能同意了?”谢临拨开他往前走。
结果还没迈出一步就被拦了下来,江照朝萧应雪努了努下巴:“刚刚你的眼神飘向了这个人,你先说他是谁?”
“。”
江照似乎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特别敏感。
谢临无奈:“乌公子,路上认识的,投缘。”
“路上认识的!”江照顿时如临大敌,他把谢临拉到一旁,小声道,“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的门规,不要跟随意陌生人说话,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不要无故跟陌生人同行?”
谢临一脸无语:“没听过,你现编的吧。”
“这不是重点。难道你忘了上次,我跟宗主就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就被街边的乞丐骗得分文不剩找不到回客栈的路。”
“......能别提了吗?我已经成长了。”
江照瞟了瞟“乌公子”,无情否决:“不信。”
“爱信不信。”谢临翻了个白眼,不管他了。
他走上前对李管家道:“这边已经结束了,咱们去找王夫人吧。”
李管家立马点头,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稀稀拉拉离开了此地。
江照抵着下巴在后面看了会儿,追了上去跟萧应雪并排,小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看我们小临有钱又长得好看嘛,我劝你最好收了这份心。”
“你知道我们小临师尊是谁吗?萧应雪!如今翎决宗的宗主,天道之下第一人,我劝你最好还是识相点......”
“你在说些什么呀!”走在前面的谢临转身,愤愤地拉住萧应雪离开,“他发神经呢,别搭理他。”
“无妨。”萧应雪非但没有羞恼,唇边还带着浅笑,回头道,“多谢提醒。”
“?”江照觉得自己遭到了挑衅,他愤恨地打了一套空气拳,心喊:“宗主大人,你怎么就同意这家伙一个人出来啊!你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