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鹤年心烦意乱。
他想走进屋里破坏两个少年人温馨亲昵的氛围,又卑于身份,唯恐引起二人反感。
修士听力好,常欢颜八成知道他在外面。
她没看他,是暗示他走开?
呵,他不过是她偶然遇到的散修,无足轻重,哪里比得上她的同族堂兄?
他高看自己了。
进去质问常欢颜是自取其辱,他应该默不作声地走开。
奈何董鹤年的双脚像是钉在地上一样,他气恼常欢颜轻视他的心血,愤恨韩英奕轻而易举地抹去他对常欢颜的影响。
终于,常欢颜注意到董鹤年了,隔着窗向他笑笑,声音清朗动听:“你的脸色不太好看,谁惹你了?”
除了你和你的堂兄,谁会惹我发怒?董鹤年在心里反问,脸上勉强扬起笑容,说出虚伪的话:“没有人惹我。”
他装作刚看到韩英奕给她清理指甲的样子,疾步走进屋里,关切地道:“主君,你要去掉指甲上的装饰,这事还是让我来做吧,我熟练。”
韩英奕不悦地看他一眼。
常欢颜张开五指,举起恢复原貌的手给他看:“堂兄没弄伤我的指甲。”
“公子真细心。”董鹤年违心地夸奖。
他捡起地上的假发和饰物,放进妆奁内保存,又收拾好凤头丝履和她换下来的华服,将库房取来的笔和墨放到书房的书桌上。
然后他要做什么呢?
董鹤年环视书房,常欢颜习惯将所有东西摆放整齐,无需他整理。
但他不想面对她和韩英奕,他在书架上取了一本修行手札,随便翻了几页,一个字也看不入眼。
他吸气、吐气,重复了十来次,心情平静下来,思忖道:讨她欢心的目的是提升修为实力,万万不可本末倒置。
“笑笑陪我切磋一次。”弄好了指甲,韩英奕提要求。
“你打不过我。”常欢颜活动手指,捏了个法诀,将无用的装饰物扔进垃圾篓。
韩英奕招手,羊角梳和簪子齐齐飞来,落在他手里:“别动,我给你梳头。”
常欢颜顺了顺散落的长发,笑道:“我猜你是第一次给别人梳头。”
韩英奕拿眼睛瞪她:“弄指甲我也是第一次弄。”
“随便你。”常欢颜背对他,乌黑的秀发如瀑布披在脑后,柔顺亮泽,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一把头发玩了玩。
他给她梳头发,她说话:“堂兄,其实我披头散发也能击败你。”
“切磋之前别把话说得太满,输了就不好了。”韩英奕捏她的耳朵。
修士的手比凡人的灵巧,梳头这等小事,韩英奕轻松完成。
他正要让常欢颜转身,常欢颜没等他做好准备便扭头,柔软的唇如羽毛拂过他的脸。
这亲密的接触超出了两个人的预料。
霎时,常欢颜和韩英奕都愣住了,绿眼睛与黑眼睛相互看着。
皮肤白的韩英奕一旦脸红便遮掩不住,捂着脸,又羞又恼地叫道:“你干什么?!”
常欢颜亦觉得脸蛋热乎乎的。
她咳了一声,心虚地避开韩英奕的目光,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亲你……”
不想亲?他很糟吗?常欢颜解释了韩英奕更生气,不知哪来的胆量,一句话脱口而出:“我要亲回去!”
话音落下,他想吞了舌头。
该死的说话比思考快!
“啊?”常欢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望着扶住她肩膀不许她跑的韩英奕。
他一脸说错了话的后悔神色,却梗着脖子,拒绝收回话。
盯了他一会儿,常欢颜等不到他改口,晓得他铁了心将错就错,哼了一声挑衅道:“亲就亲,我不怕你,来呀!”
韩英奕不言不语,一张英俊的脸徐徐逼近她。
他闻到她的皮肤染着淡淡香气,看到她细腻的肌肤、红润饱满的唇,想到她的唇拂过自己脸颊时前所未有的美妙触感……
笑笑真好看,他想。
常欢颜注视他,他越来越近,脸色绯红,似春日的粉色桃花,眼睛乌黑湿润。
她感觉到他加速的心跳,感觉到他屏住了呼吸,听到他身体里的鲜血流动,他身上有冷梅般的香。
许是被他的情绪感染,常欢颜的心脏失去原有的频率,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
她的掌心冒出细汗,有些紧张。
下一刻,常欢颜凑近韩英奕,左脸贴上他的嘴唇,手抓着他的肩膀,化被动为主动。
他的唇偏厚,肉乎乎的,令她生出咬一口试试口感的冲动。
她认为他的嘴唇咬起来会很有弹性。
骤然间失去主动,韩英奕的身体僵住。
他手足无措地被常欢颜近距离贴着,大脑时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时而挤满乱七八糟的念头。
要不要搂住她?
是理直气壮地按住她亲回去还是呵斥她不庄重?
微风吹过,垂在窗边的卷帘晃动。
两只柳莺一前一后地飞来,落在树枝上,蹦来跳去,啾啾叫唤,偶尔用短而尖的喙梳理羽毛。
此时是二月,树枝上全是花,嫩黄色的叶芽、未开的花苞、将开未开的花蕾、盛开的花朵齐聚,春意正浓。
胆大的柳莺扑到窗台上,转着黑豆眼,好奇地看人类搭建的房屋。
韩英奕没看到柳莺。
他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放在常欢颜的腰上,呼吸凌乱。
她用她的脸揉了揉他的唇,毫不留恋地与他分开,在他耳边呢喃道:“堂兄,你没亲过嘴,我也没有,我们试试吧!”
她的吐息温热,喷进他的耳朵,犹如故事里邪恶的妖精蛊惑他干坏事。
奇异的酥麻感流遍全身,韩英奕受不住,仿佛被鬼神上了身,竟然说了好。
“嘻嘻。”得到允许,常欢颜窃笑。
她摸摸韩英奕散发热量的脸,手勾住他的脖子,接着扣住他的后脑,与他唇唇相触。
嘴唇贴嘴唇好像没有趣味。
常欢颜张口含住韩英奕的下唇,舌尖飞快地一扫而过,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口感和她预想的一样,柔韧有弹性,还想再咬一口。
于是,她又咬了一口。
韩英奕被咬疼了,闷哼一声,报复性地咬她的唇。
他不懂亲吻。
常欢颜同样不懂。
两人舌头碰撞,津液交换,把对方的嘴唇亲得肿起,懵懵懂懂地结束了亲吻。
“唧唧!”
窗上的柳莺展翅飞走。
常欢颜擦了擦嘴巴,翠色的眼眸波光流转,平添一分妩媚,人仍是孩子气未褪,用失望的语气说:“亲嘴不好玩,你不好吃。”
“是你说要亲的!我不是食物,不能吃,你干嘛老是想咬我?”韩英奕舔了舔唇,抹去眼角的水痕,掏出手帕擦掉身上冒出的汗,“跟你亲嘴像练了一套剑法,我讨厌出汗。”
“咦?”常欢颜看着他,露出疑惑的表情,“那是什么?”
韩英奕穿着黑色的宽松道袍,衣服上刺绣暗金色花纹,可衣服不是重点。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身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出现了不该有的反应,登时触电似的跳起来,头也不回地逃去偏厅。
完蛋了!
被她看到了!
他以后怎么面对她!
被韩英奕丢在正厅的常欢颜正奇怪他为何逃。
她凝神想了想,想明白了,忍俊不禁,冲偏厅喊道:“你逃什么?食色性也,我不会嘲笑你的。”
“你闭嘴!”韩英奕羞愤地尖叫。
“哈哈哈哈!”常欢颜大笑,好奇他如何处理尴尬,试探地问,“我念清心咒给你听?”
“收声!”韩英奕跺脚,“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常欢颜止住笑声,故意逗他:“你好了没有?你究竟在偏厅干什么?”
韩英奕没有干什么,只是在偏厅里踱步。
他运转心法疏通躁动的血,有点委屈地说:“上次你血染裙子我不仅没有笑你,还脱了我的外衣给你遮挡。”
正厅的常欢颜嗯了一声,语气温柔:“癸水来了我控制不住,你控制不住,我也没有嘲笑你定力差啊。”
“你笑了。”韩英奕越说越不甘心,指责她,“韩笑,你笑了!”
“笑有很多种,我向天道起誓,我没有嘲笑你。”常欢颜轻声说,“我若是嘲笑你,那么我的修为一辈子停在炼——”
“住口!”韩英奕急急地打断她的话。
他从偏厅走回正厅,严肃地盯住她,“不准拿修为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地跟你证明我没有嘲笑你。”常欢颜站起,走近韩英奕,张开手抱了他,问,“如今你相信我的话了吧?”
“修为不得进步你都说出来了,我能不信你?”韩英奕气呼呼,想推开她,偏偏舍不得下手,唯有用力地回抱她。
二人分开,常欢颜比了比他和她的个头,说道:“我比你高,你平时不吃饭?”
身高是韩英奕介意的事,他强调:“我一顿吃五碗!你现在长得比我高,过两年我一定会长得比你高!”
常欢颜咯咯笑:“走着瞧!”
她目光隐晦地往他脐下三寸扫一眼,他的反应消失了。
是怎么消失的呢?
缺少相关知识的常欢颜忍不住多瞧了一眼,被他落在肩膀的手打得啊一声叫出来。
“眼睛给我老实一点!”他瞪她。
“看了又不会怎样。”常欢颜嘀咕,随即问,“我们去哪里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