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您还有遗言吗 第58章 第 58 章

楚凝香的一番话, 让三人都陷入了沉默。zuowenbolan

楼伽和沉晏都想要驱动各自的法器, 可稍微用力便觉得元丹处剧痛，显然是被那药制住了。

“那前辈现在是要做什么？”沉晏最先问道，他并不觉得楚凝香将他们三人都制住只是为了不让他们打架。

楚凝香让小厮和丫鬟又搬进来两张木台，然后一边打开一个装满刀具的盒子一边问楼伽：“楼姑娘，如果当年你师父没有救你，你会不会就死在那条长街了？”

楼伽点了点头：“会。”

楚凝香又道：“所以，如果我说你这多出来的十九年人生是你师父给你的，你同意吧。”

楼伽看着她手里的那些闪着寒光的刀具, 听着她这样的问话, 心里大致已经猜出了她的目的，恐怕这个做母亲的，是要杀一个人来给她的女儿改命。

而这个人，就是她楼伽。

“同意，我后来的命, 的确是师父给的。”她喃喃道，眼睛怔怔的看着躺在木台上毫无生气的师父，脑海里也浮现出小时候师父救了她后将她抱在怀里的场景。

她这二十五年的人生, 前六年是父母给的，后十五年是师父给的, 可无论对父母还是师父，她都没来得及报恩。

楚凝香走到她面前：“如今你师父唯一的血脉就在眼前，只要给她换上一颗正常的元丹，她便可以摆脱如今的命运像平常人那样活下去, 楼姑娘，你可以把你的元丹换给她吗？就当报你师父对你的救命之恩和抚育之恩。”

“不行。”沉晏立刻出声阻止，且不说报恩不是这样的报法，就凭失了元丹楼伽就会死去这一点，他决计不能让这事发生。

楼伽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今日之事，前辈怕是蓄谋已久吧。”

楚凝香神色平静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是蓄谋已久？”

楼伽看向沉晏：“您给沉晏的那颗磁丸就是为了让他带我回到这里，因为您知道他不可能从天元门将师父的道体偷出来，也知道我想查清师父的死因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所以借他的口让我带着师父的道体来这里，这样便是一箭双雕了，如果我没有猜错，辛长老您也是收到什么线索才找来的这里吧，否则我们同一天到这里，也太巧了。”

辛苑眼中疑惑一番，然后看向楚凝香，一言不发的，显然楼伽猜中了。

楚凝香没有否认：“没错，一个半月前，沉晏将你带到我这里请我救治的时候，我检查过你的元丹，你元丹鼎盛又炼化过三个妖元，非常的合适，所以那时候便有了这个主意，你看，我也对你有恩呢，如果不是我给了沉晏法子，你也活不到现在。”

这一声声的“恩”字，就如一座座大山向楼伽的头顶压去。

楼伽笑了笑：“如果当初给我恩情是为了现在要我的命，那我宁愿当时死去，也不愿现在做你刀下被胁迫的羔羊。至于我的师父，他救我的时候，至善至纯，心中必定不是想着将我养大后剖了元丹去救他女儿，我愿意报恩，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她不怕死，只是不愿死于这种道德的绑架和算计。

楚凝香叹了一声：“虽你不愿意，但也由不得你，我活了这一千二百年，今日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可是我没办法，不过你放心，我的药，药效很好，你不会感觉到一点点的痛苦，你是凡人，还有轮回来生，等你来世，我必报答你今日舍身的恩情。”

说完她便让小厮和丫鬟来将楼伽和辛苑都搬到木台上去，楼伽也努力的想要催动灵力不做这砧板上的鱼肉，但不知楚凝香用的究竟是什么药，竟然完全无法动弹。

就在那丫鬟和小厮准本动手的时候，忽然感觉整个大地都在颤动，继而一声巨大的刺啦声在头顶响起，竟然是有什么霸道的东西将坚固的房顶撕开了，狂风呼呼的从破开的屋顶灌下，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楼伽因为无力而不能抬头去看，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破洞里进来了，而且站在面前的楚凝香在见到进来的东西后，脸上都是惊惧的表情，最后更是跪了下去。

究竟进来的是什么，会让楚凝香这样的害怕。

直到，她看到那条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和幻觉中的暗金色应龙落在她眼前，她知道如今定是在幻境中了，而这里能发动幻术的人，只能是沉晏。

她震惊的看向坐在对面椅子上的沉晏，只见他琥珀色的眼睛已经沾染了浓重的紫色，是他幻出了这条日夜进她梦中的俊美金龙。

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梦中见到的、幻境见到的、昆仑行宫见到的，都是他？

她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因为她原以为和他的关系和恩怨已经理清，可现在看来，事情的真相远远超出了她以为的。

而沉晏，虽然也浑身无力，但他的眼睛是与生俱来的，虽然借助灵力可以变的更强大，但没有灵力的时候也可以发出骇人的震慑力。

楚凝香此刻也察觉不出如今是在幻境之中，她以为是九重天发现了她犯下的错找来了，所以会情不自禁的跪下去。

沉晏也正好利用了她的这个心里弱点，开口问道：“楚凝香，你可知罪？”

他的声音是通过金龙的口发出的，与楼伽曾经听过的金龙的声音，一模一样，虽然除了梦中她也见过几次幻境，但都以为那时贺兰钧做的，却没想到竟然是沉晏。

怪不得不管在梦中还是幻境之中，这条金龙都对她是一种很暧昧的态度，想来就是与他有关了。

楚凝香一时无法看透这样的幻境，她流着泪回道：“小仙知罪，小仙愿承担任何责罚，还请太子殿下饶过小仙的女儿，她是无辜的。”

殿下？楼伽又是一惊，为什么她开口叫沉晏幻出的金龙太子殿下？

不仅是她，就连沉晏也诧异，然后觉得可能是当年那个高贵的夫人给的那本书上的应龙画的就是九重天太子，所以才会如此吧。

他回过神命令道：“既如此，你解了他们的药性，随本君回九重天去，此事重大，应交由九重天定夺，怎容你私设刑堂。”

“是。”楚凝香站了起来拿出药瓶正要将解药喂入三人口中，忽然她停住脚步看向沉晏：“我差点忘了，你是贺兰子弟，最擅长这些虚幻之术，太子殿下公务繁忙，怎么会亲自来这里。”

她竟然看破了，但这并不是偶然，是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来抵抗幻术，虽然一开始还是着了道，但因为她料到如果自己中了幻术，他们肯定第一要做的就是要解药，于是她将药瓶设定为唤醒她的提示，所以拿出来的那一刻就清醒了。

沉晏见被她识破，心中暗道不好，于是更加集中精神力，想要将金龙幻成实体去攻击她。

楚凝香觉得他碍事，正要加大药量让他昏睡，然而下一刻却被龙爪勾住衣领提着飞了起来，她的药瓶也被沉晏控制那两个丫鬟小厮捡起来喂给他和楼伽。

“怎么可能？幻术怎么可能成真的？”楚凝香不敢相信的问道，她虽然是药师，但也知道幻术更多的是通过控制人的心神来达到目的，并不能直接攻击，如果能够直接攻击，那就绝对不是幻术，而是这个人本身有这个能力。

对于自己能够幻出实体这一点，沉晏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贺兰氏祖辈也没有谁有这样的能力，后来他和贺兰钧讨论过，认为是自己修炼了天元门里的术法的缘故，让自己的能力在某一程度上得到了提升。

楼伽也知道幻术无法成真，否则那就不叫幻术了，她怔怔的看着沉晏，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唯有辛苑，嘴角带着一丝看戏的笑，仿佛她早就看穿了一切。

两人服了药后才将楚凝香放下，如今事实已经明了，师父是辛苑杀了嫁祸给的沉晏。虽她是真正的凶手，但其中关系又错综复杂，于是打算先将辛苑和楚凝香带回天元门，由天元门来定夺。

楚凝香本来是想救女儿的，可没想到最后却让女儿被抓，心里也是痛苦不堪。

可就在沉晏去捆辛苑的时候，辛苑突然小声对他说道：“你想要你躺在另一世界石台上的父亲复活吗？”

沉晏眼神一震，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正在将石夫子道体装入百物袋的楼伽，然后低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辛苑低笑一声：“你明白的，你当初不是已经见到他了么，我和我母亲绝对不能去天元门，如果你放了我们，我便告诉你复生你父亲的法子。”

沉晏回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辛苑也看了另一边的楼伽一眼，然后将声音压的更低：“你是否曾经梦见过将你的师尊关进过地牢，然后对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沉晏一手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你究竟是谁？你要干什么？”

辛苑虽几乎喘不过气，但眼睛里却是得逞的笑意：“这些问题，你放我们走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反正你的应龙能实体化，如果我骗了你，你再来杀我也不迟。但是，如果你们执意要将我们送到天元门，那么你将永远不会知道你身上的秘密，我知道你想用幻术让我口吐真言，但我保证在那之前我一定死了，而死人是不会说出真相的。”

沉晏犹豫了，父亲可以复生，幻境的实体化以及为什么辛苑会知道他那些梦让他犹豫了。

楼伽将师父装进百物袋后，又幻出红莲将捆住的楚凝香拉了上去，然后对沉晏说道：“走吧。”

沉晏回过神来：“现在天色已晚，要不休息一晚再走吧。”

楼伽看着他，见他神色不怎么好，于是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他借机点了点头：“恩，被磁丸伤了腹部，现在还有些痛，如今回天元门还要些时间，我怕路上出什么变故。”

楼伽此事也觉得心里闷闷的，像是一口气堵在胸口喘不过，还有些恶心，于是点了点头：“也好，那就明早再走，你先睡一会吧，我来值夜。”

“好，那下半夜我换你。”说完他走到一旁席地而坐调整内息，楼伽则静静的看守着楚凝香和辛苑。

楚凝香因为身体一直虚弱，此刻无力的靠着木台，辛苑身上绑着捆仙绳，面无表情的看着楼伽。

楼伽瞧了眼沉晏，见他已经入定，然后轻手轻脚走到辛苑身边，她有很多话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好一会儿后她才说道：“师尊他老人家，从未有一天忘记过你。”

辛苑冷漠的看了她一眼：“那又如何，他从未有一日忘记过我，却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你。楼伽你知道吗，你就是个捡便宜的乞丐，你拥有的一切，原本都是我的。”

“所以，来的路上用火攻击我的，也是你吧。”她问道。

辛苑大方承认：“没错，是我做的。”

楼伽轻叹一声：“师尊有一次醉后吐真言，说你已经早亡了，师父不可能说假话，但现在你又是活生生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辛苑愣了一下：“原来那时候，他在我身边，怪不得我醒来的时是在坟墓里。”

楼伽回道：“恩，我说过，他一直很关心你，究竟出了什么事？”

辛苑冷哼一声：“没什么，不过是和你们一样走火入魔闭了气，并没有死去，后来又醒了。”

楼伽狐疑的看着她，是这样么，可为什么总感觉她藏着些什么。

“你看着我做什么？”辛苑不满的问道。

“我在想，你刚才对沉晏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他也不是清清白白的。”她直接问了出来。

辛苑眼神明显一震，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说的是他明明是贺兰氏弟子却隐瞒身份却拜入天元门的事。”

“是么？”楼伽半信半疑。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辛苑反问道。

楼伽疑惑，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

现在她心中的烦闷更甚，忍不住捂着嘴到密室外面小声的吐着，可也只是干吐，吐了也不觉得好受些，她估摸着是因为楚凝香那药的原因。

此时的沉晏也的确在调息，他本就受了磁丸的伤害，又在药物的压制下强行将幻物实体化，身体本体受了不少损伤，他必须快点恢复，如果到时候辛苑真的说了谎，那也可以再次将她抓住。

当他运行一周天后，方觉身体轻盈了许多，睁眼看去，只见楼伽正坐在椅子上用手捂着嘴，脸色也不怎么好的样子。

“怎么了？”他走过去问道。

她抬起头：“不知怎的，总觉得胸口烦闷有些恶心，你有没有觉得？”

沉晏摇了摇头：“没有，方才只是觉得腹痛。”

一直闭目的楚凝香却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二人，正要开口说话，然而沉晏一个眼神就让她不得不将话吞了回去。

沉晏此时的心是乱跳的，方才楼伽说起这些症状的时候他就觉得可能是她有孕，所以才第一时间阻止楚凝香说出真相。

他不是不想楼伽知道，但是现在不行，辛苑还没有告诉他真相，他担心知道真相后事情会有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这一生，他总是因为各种原因错失了太多，他不能再失去她和孩子。

“哦，那可能是药的原因吧。”楼伽此刻还未多想，或者说她也想不到这一块，因为她那段时日是一直在喝避子药的。

“你去休息吧，我来守。”他将衣衫脱下来给她。

楼伽此刻也觉得疲惫，而且的确有些冷，然后拿了他的衣衫到他之前调息的地方打坐，可打坐后还是觉得不舒服，困意之下，不久便沉沉睡去。

沉晏在她睡去后，才对辛苑说道：“说吧。”

辛苑看了看绑着自己的捆仙索：“你总要拿出点诚意吧。”

沉晏将捆仙索松了，然后幻出骨龙守在一旁：“这样可以说了吧。”

辛苑揉着被捆麻的手腕，又瞧了瞧熟睡的楼伽：“你还是布个结界吧，因为接下来我对你说的若是被你师尊知道了，也许会她会杀了你也不一定。”

沉晏自知梦中的那个自己对楼伽有多过分，于是布了结界不让声音传过去。

辛苑这才说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为什么会知道你梦中的地牢之事吧。”

沉晏恩了一声：“或许是因为那时候我住在你门辛家，你用了什么窥伺的法子。”

地牢的梦虽然出现过几次，但最让他难忘的便是在辛家那次，所以他觉得这可能是辛苑知道的原因。

辛苑点了点头：“没错，的确是我看到了你在辛家时的梦，但我不是窥视，而是被迫看到的。”

“被迫？”沉晏不解，同时也因为那个梦真的被她看到了而觉得有些不舒服，因为那只是属于他和楼伽的，他不想有别人知道他们的私密之事。

“是，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婆娑岛天神祭礼前后吧，我身边突然开始发生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我看见另一个我自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明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又重新发生一遍，而且这些人这些事只有我看的见，别人却不行，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练功走火入魔了，直到你们的到来，才让我知道我不是走火入魔，而是我看到了另一世发生的事。”

“另一世？”沉晏略一思索：“你说的是三千世界？”

“对。”辛苑回道：“传言三千世不止三千，其中有前世今世未来世，你们来的那天，我便看到了你的梦，一开始我以为是你们师徒耐不住寂寞在辛家苟且，但辛家没有那样的地牢，你们好像也不知道我的存在，当然我也没看到多少，因为光线很昏暗，所以你也别介怀，再说了，我在辛家生活的这些年，什么样的是男女之事没有见过。”

沉晏现在不想计较这些：“这些和三千世又有什么关系？”

辛苑道：“一开始我也觉得没关系，但那天晚上我还看到了其他的，我看到祭台之下你引诱了你的师尊，然后倒打一耙说她强迫的你，看到天神降下灾难让凡人水深火热，看到天元门为了平息天神的怒火要杀了楼伽，但在九极天雷降下的那一刻你却将她从刑台上救走了。”

沉晏听的眼中都是震惊和不敢相信，虽然这些事他收了手，但是她刚刚说的这些和当初苏缀阿姊的报仇计划几乎是一模一样。

“怎么，是不是被我说中了？”辛苑问道。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所以就凭这些你觉得那是三千世里的一世？”

辛苑摇了摇头：“光凭那些自然不能就下这样的判断，后来你们走后，我去处理那对双头蛇姐妹的尸身，在那里我又看到了一些事，我要是说出来你肯定会吓一跳，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他有些不安的问道，而且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阻止他听下去，可又不能完全阻止。

辛苑靠近他，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我看见你用你的剑，活剖了你自己，可你的骨头好像很硬，把剑都给崩断成了两截。你再看看你现在手中的，可不是正是半截？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沉晏脑袋一空，像是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他看向手中的只有一半剑身的明月夜，只觉头痛欲裂，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然后重重的的向地上倒去。

他一昏迷，结界便散了，楼伽听到声音立刻张开眼睛，只见辛苑拉着楚凝香已经飞了出去，而沉晏生死不知的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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