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奴本就是为了满足主人而生, 雷霆雨露皆是恩赐,还敢为此心怀怨怼,果然都是养不熟的畜牲!”蜃楼之主阴狠地大笑起来, 用打量物件似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端木寒, “呵呵,当年的小奴如今可出息了, 连主人都敢咬,你那新主子也是蠢货, 竟看不出你是个阳奉阴违的白眼狼!”
不愧是以一介低阶修士之身把生意做这么大的蜃楼之主,论起识人之明, 真是甩浮鱼公主好几条街。
端木寒身后的妖奴们目瞪口呆, 全然不敢相信这所向披靡的黑衣青年竟也是蜃楼出身, 蜃楼之主看着他们的神色,不由得嘶声大笑道:“想不到吧, 你们翘首以盼的这位救星,可是你们的前辈!啧啧啧,想当年寒奴那张小脸儿,也是我见犹怜, 万宝门的霍门主用三斛金珠买下他, 要不是后头清渊仙尊和小鱼贩子为了那鲛妖疯了似的抬杠,就凭我们小寒奴这身价, 准保能拿下那一日的头筹哈哈哈哈哈哈!”
妖奴们面面相觑,他们打心眼里恨那些不把他们当人看的“主人”,巴不得将其食肉寝皮,可长时间的折磨又扭曲了他们的很多观念,让他们本能地觉得奴隶就是低人一等,就是任人欺凌的废物。
这个被他们视为救世主的人, 竟也是蜃楼奴隶?
端木寒比谁都清楚这些妖奴的心思,他并不辩驳什么,只淡淡道:“不错,我是蜃楼奴隶出身,走到今日这一步,我用了六年,所以,你们甘心六年之后还是别人的玩物吗?”
妖奴们不由得一愣,脑子转得快的脸上已经浮现起了狂热的神色,蜃楼之主脸色阴沉,手举玉简一指端木寒:“废话少说!端木寒,你是自己滚出蜃楼,还是想跟我同归于尽?”
元韶躲在蜃楼之主身后,深知自己爹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狠人,端木寒若是当真逼得狠了,他爹是真的敢折断玉简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心中不由得万分焦急,死死地盯着蜃楼之主握着玉简的那只手。
端木寒满不在乎地笑道:“百多年的家业,你舍得?”
蜃楼之主冷笑:“阁下不妨试试,看我舍不舍——”
端木寒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截血淋淋的刀尖忽然从蜃楼之主的心口穿了出来!蜃楼之主脸上一片空白,茫然地往身后看去,却只对上了元韶暗沉沉的目光。
“对不住,父亲。”元韶低着头,轻声道,“端木寒对我若有余情,我便还有一丝生机,蜃楼的宝藏也是我活命的筹码,所以我不能让您炸了蜃楼,孩儿尚未有子嗣,此举亦是为了咱们家的香火不致断绝,您九泉之下,还请恕儿不孝之罪。”
蜃楼之主脸上的震惊褪去了,只余一片凄凉的苦笑:“蠢货!蠢货!”
元韶把手里血淋淋的刀扔在地上,高举起双手跪倒在地,对端木寒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阿寒,你回来了。”
端木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元公子这一刀,真是替我解决了大麻烦。”
“我怕你受伤。”元韶竭力摆出最深情的嘴脸,“你知道我父亲一向说一不二,他不是威胁你,你如今虽然厉害,但水火无情,万一不慎受伤,蜃楼的宝藏又毁了,浮鱼公主说不定会责罚于你。”
端木寒漫不经心道:“时至今日,元公子竟还如此关心我,真令我意外。”
元韶一看有戏,连忙再接再厉:“你离开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茶饭不思,夜里也睡不安稳,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原来你对我如此重要,我以前眼瞎,看不清自己的心思,直到错过了你才追悔莫及,可那时我已经对不住你,父亲又将我锁在房中不许我出去找你……阿寒,这些年来,我一直很牵挂你。”
他可能是个天生的煽情高手,这一番话仿佛发自肺腑,连眼圈都红了。
端木寒垂眸看着他:“那你如今想如何?”
元韶心中窃喜,脸上却越发悔恨难当,膝行数十步爬到端木寒脚边,眼泪断线珠子似的掉了下来:“事已至此,我不求你原谅我或放过我,是我对不起你,无论得到怎样的下场都是我罪有应得,可是阿寒,我真的担心你——你身边一个知心人都没有,浮鱼公主虽然倚重你,却并不把你视作同族,你若是苦了累了,该去向谁说啊……我不求别的,只求你收下我,给你当奴隶也行,做什么我都愿意,阿寒,让我回到你身边,好不好?”
端木寒挑了挑眉:“给我当奴隶?”
“正是!”元韶连忙指天发誓,“蜃楼的宝藏我也不会藏私,你都可以拿走,落月妖族如今要清剿人族,这些财宝正可以充作军资!”
端木寒:“你不是人族吗?”
元韶如今只想活命,脸也不要了,一把扑到端木寒脚下,用嘴去贴他的鞋尖:“我是主人的狗,不是什么人族。”
端木寒面无表情地看着蠕虫似的男人,轻声道:“好,我收下你。”
他身后的女奴听到这句话,眼中几乎要迸出火来,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用力到指甲掀起、鲜血流了满手都没感觉到。
元韶却是喜出望外,刚要千恩万谢,就听端木寒继续道:“你说,做什么你都愿意?”
元韶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当牛做马、端水陪床我都愿意!你若是瞧我不顺眼,或是在浮鱼公主那受了委屈,尽管来拿我出气,我那里的刑具你都可以搬回去用在我身上,打死我都甘愿!”
端木寒笑道:“不必那么麻烦,我也不想打死你。”
元韶心中一喜,暗道这姓端木的果然对自己余情未了,满怀期冀地一抬头,却见端木寒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蹲下来略带歉意地道:“你毕竟修过几天仙道,放在身边我不甚放心,我要废了你的修为,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可以吗?”
元韶的冷汗刷地下来了,可做个废人总比没命好,只好点了点头:“全凭主人吩咐。”
端木寒点了点头,他倒也没刻意折磨元韶,挥手一掌拍在他腹间震碎了气海,又手起刀落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点头道:“这就行了。”
元韶脸色惨白,艰难地仰头看向端木寒:“主人……”
端木寒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奴觉得就这么放过元韶太便宜他,心中忍不住有些委屈,可她小命都是端木寒救下来的,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回道:“我……我叫明珠。”
“好,明珠。”端木寒一指地上的元韶,“这是我新收的奴隶,可惜长得太丑,我瞧不上眼,赏给你了,拿去玩吧。”
明珠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端木寒的意思,她不可置信地看看元韶,又看看端木寒,语无伦次地喃喃道:“我……他……我可以……可以随意处置?”
元韶惊恐地大叫道:“不!不!阿寒,别这样!求求你!”
“随你处置,生死不论。”端木寒看都不看地上嘶声尖叫的元韶一眼,对明珠肯定地点了点头,“哦,对了,这奴隶方才说他卧房里还有许多新鲜刑具,别忘了搬回去试试,不会使的让他教你就是。”
明珠眼中流露出狰狞的笑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遵命,主人!”
“不必叫主人,也不必给我跪拜。”端木寒在她臂弯上轻轻一提,不由分说地把她拎了起来,“记住,我既然把你从笼子里放出来,从今以后,这世上便没人有资格做你的主人。”
明珠的眼眶倏地红了,半晌才哽咽着道:“是,明珠记住了!”
半个月后,浮鱼公主终于亮出了她隐藏已久的爪牙,落月妖族倾巢而出,围攻轮回门。
魏兰亭和方楼雪率领玉衡宗精锐弟子最先赶到,双方在山道上血战两天两夜。魏兰亭重伤未愈,在三个落月大妖的围攻下渐觉力不从心,方楼雪只身对抗七只大妖,实在匀不出手前去援救,不由得心中焦急。
魏兰亭勉力格开一只大妖突刺而来的利爪,背后却被豹妖冷不防一口咬住,魏兰亭咬牙忍住剧痛,飞快地念了一串咒文,一道雪白的屏障凭空出现,砰一声弹开了豹妖的利齿,那豹妖却也不是好相与的,在被弹开的瞬间狠狠一撕,从魏兰亭背上扯下一大块血肉来,当着他的面一脸享受地大嚼一番,吞入腹中。
魏兰亭却已经顾不上恶心了,另一只大妖趁他刚刚弹开豹妖回护不及,早已飞身而来,手中大刀直劈他后脑!
方楼雪:“师兄小心!”
魏兰亭也知道要小心,可他实在已经无力回身,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雪亮的剑光激射而来,叶澜年轻笔直的身影挡在了魏兰亭身后,替他接下了这致命一击。
魏兰亭:“叶掌门?”
叶澜轻轻一点头:“乾元门第十九任掌门叶澜,前来共守轮回门。”
“敬天阁第二十一代护法姬阳羽,前来共守轮回门!”
“翔龙岛主之子沈良俊,前来共守轮回门!”
“金童谷看门弟子时元德,前来共守轮回门!”
“云霄宫第三十四代弟子白倾,前来共守轮回门!”
一道道年轻的身影从四面八方赶来,坚定地站在了落月妖族面前,他们或许年岁不大,剑法和咒术也并不炉火纯青,但每个人的眼里都有光,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抱持同样信念的同伴。
一盘散沙的仙门各派,终于在此刻拧成了同一股力量。
妖族营帐里,浮鱼公主怒不可遏地摔了手里的茶杯,对端木寒尖叫道:“这便是你干的好事!我予你绝世灵力,数百妖将任你驱遣,清剿数月,损伤过半,为何他们的战力反而比以前更强了?!”
端木寒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脸,轻声笑道:“公主,你听说过聚沙成塔、水滴石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