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廷郡万家的事获得圆满解决,万振哲又送来一大笔灵石,并且毫不委婉地表示会将秘境所得收入上贡两成,这上贡对象当然是郦言燊。
郦言燊不肯独享,于是要拉关从浠下水。
关从浠想了想,这种私底下的依附虽然不大合规矩,但也也是有的,且不失为一种新奇体验,于是便答应下来。
几人在东廷郡玩了几天,又去秘境里看了一回,这才遇上一艘路过东廷郡、准备回百斛仙山的飞舟。
“看他们这样子,是绕了好远的路,这才顺路带咱们一程。”
关从浠看出了真相,也不吝于跟郦言燊分享一二。
郦言燊会心一笑,这大概就是六大仙门真传弟子才有的待遇的,曾经她羡慕别人,如今自己也成了别人。
返回百斛仙山并未花费多少时日。
郦言燊永远记得,那是一个秋日的傍晚,火烧云很漂亮。
下了飞舟,进入十二峰的范围,郦言燊下意识就寻找第九峰的方向,这不看不怎么样,一看就吓一跳。
一条宽阔的大河从天上而来,如一条巨龙一般缠绕着第九峰,形成长而蜿蜒的水梯,自下而上,分别呈现出荒漠大河、山川平原、静谧雪原、水中世界等等几十种不同景观,与之对应的,是不同的生灵。
这些生灵有的属实常见,有的则像是某种异兽,甚至还有长得像传说中的远古神兽,更多的是既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似乎并未存在于现实当中。
郦言燊微微愣神,心想难道是异界入侵把第九峰给占领了?她思绪飞快,立刻就想到了师尊战死等最坏的结果,连自己要逃到何处暂避风头都想好了。
但细细观察,似乎并未到这一步。
刚才在十二峰护山大阵之外,并未瞧见此等异象,是进入十二峰的范围内才发现,也就是说至少一切在护山大阵的控制之下,那山门就没有沦陷。
神识放开,其实不用如此,单是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就能看到不少见过的没见过的百斛仙山高层或远或近,同样在观察第九峰的异象,甚至还有悬空入定修行的。
郦言燊略一思索,余光瞥向关从浠、万礼箐二人,便瞧见万礼箐一脸迷醉,似乎已经失了神,而关从浠则是两眼放光,一脸向往。
“关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郦言燊的询问,关从浠这才反应过来,“咦?你怎么没事?”
说罢,关从浠又一脸羡慕地说道:“果然是胥砚仙尊亲自指定的真传弟子,不会陷入幻境当中。”
这都什么时候了?可别说这种废话,赶紧告诉我是怎么回事——郦言燊暗自腹诽,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不耐烦,反而又问:“这么说,关师姐是知道的?”
“当然了。”
关从浠兴冲冲地接过话题,“这是胥砚仙尊在跟掌门师伯论道,以前也常有异象出现,此次异象范围出了第九峰,其他峰的弟子也能受益。”
接着,关从浠催促道:“这是领悟天道法则的好时机,有些人遇上一次,困扰多年的瓶颈便能迎刃而解,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说罢,关从浠以身作则,直接在半空中盘腿坐下,竟是开始修炼了。
郦言燊看看关从浠,又看看万礼箐,心想听刚才的话,胥砚经常闹出这般动静,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胥砚跟掌门?
熊熊八卦之心迅速燃烧起来,大师兄跟小师妹的故事啊,似乎俗了。不过,为什么想到这里,郦言燊会有一点点不舒服呢?
她没有过多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此时受那异象的影响,自从进阶大乘期后就再也没有实质性提高的修为,此刻也感受到了一丝松动。
郦言燊丢出一个防护罩,将万礼箐护住,免得她陷入太深又不能自己走出来,自己如关从浠一般盘腿悬空坐下,同样开始了修炼。
三日后。
清晨第一缕阳光降临大地,那环绕第九峰的天地异象也如烟尘般消失不见。
片刻后,一道流光自第九峰飞出,正好悬停在第九峰和第十峰之间,正是百斛仙山掌门丰鹤书,此刻他红光满面,得意洋洋地宣布:“此次论道,本座获益良多,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闭关……”
这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掌门师兄是,你若此时闭关,不得几百年?那宗门大比的事怎么办?莫非要把这重担全压在小师妹身上?”
胥砚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说得整个十二峰都知道。也正是因为她此时出声,那些原本因为异象陷入沉沦的弟子们,此刻也如梦初醒。
一盆冷水浇在头顶上,丰鹤书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可他并未敢向胥砚发难,只是故作从善如流模样,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掌门职责所在,这道不修也罢。”
这酸酸的话刚说出来,丰鹤书是片刻也不肯再停留,化作流光飞回了第一峰。
郦言燊已然清醒,刚才的一切她看在眼里,不知为何,见到掌门丰鹤书如此模样,她竟然隐隐有几分开心,也不知是不是多年瓶颈一朝松动带来的错觉。
环顾左右,关从浠尚在入定之中,应该是到了某个玄妙的时刻,轻易挪动不得,而万礼箐已经醒了,感受到那个保护罩的气息,她即刻向郦言燊道谢。
“关师姐正是要紧时候,你帮忙看顾些。”
“是。”
其实这事也用不着万礼箐,但平白得了这个机会,万礼箐看着郦言燊,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回到第九峰小院,郦言燊一眼就瞧见坐在院子里的胥砚,还是那种令人看不透的感觉,至少修为上是这样的,也不知这次论道是否有收获,又或者只是郦言燊修为太低敲不出来罢了。
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失落。
这一点细微的情绪变化没能逃过胥砚的眼。
“怎么了?为师没去接你,闹小孩子脾气了?”
胥砚看过来,笑着招呼郦言燊过去坐下。
院子里摆着桌椅,桌子上摆着精致的果盘,应该是之前用来招待掌门丰鹤书的。郦言燊闷闷地坐下后,只是瞧了一眼,并未如往日一般,随手拿起一个果子品尝。
胥砚忍不住笑出了声,同时袖子一挥,新的果盘出现在桌子上,都是郦言燊平时爱吃的。当然,有一部分也是胥砚喜欢的。
郦言燊摘下一粒绿葡萄,感受那丝丝清甜,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在胥砚的询问下,郦言燊慢慢地说起这次外出所见所闻,两千多年的孤身岁月培养出坚韧的性格,就连话也变得很少。可是到了此时此刻,郦言燊却像一个孩子一样,略显兴奋地说起那些有趣的事,并且因为胥砚的回应而露出笑意。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正午。
太阳很大,修士无惧这点阳光,何况胥砚这样的真仙。
“这么说,你的伤,是因为贺仙宗?”
听到这话,郦言燊忽然有些埋怨地反问:“难道师尊不知?”
胥砚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坐姿十分随意,慢慢地说:“是在等你走过来,我可没去找。”
末了,胥砚又强调一句:“真不知道。”
郦言燊便揶揄道:“真仙不是能未卜先知吗?难道师尊修为不够?”
胥砚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又笑,“你知道吗?这在之前,可是很少有人敢这么对为师说话的。”
郦言燊来了兴趣,立刻追问道:“那些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这回轮到胥砚震惊了,她将郦言燊上下打量一番,调笑道:“若不是气息神魂都没有问题,倒是真要怀疑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郦言燊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咯噔一下,想:刚才的话是不是太大胆了?
仔细想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主要是对胥砚说这话没负担,郦言燊隐隐发现其中微妙之处,却并不愿意深究,只是道:“师尊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胥砚想了想,才道:“也没什么,当时被我揍了一顿,现在嘛,应该过得不错。”
郦言燊正襟危坐,原本有意刨根问底,只是听胥砚这么一说,对这个话题的兴趣也就到此为止了。
“师尊请看。”
把那柄名为“六月凉”的仙剑拿出来,郦言燊很想听一听这位真仙的评价。
“不错,此剑乃是天地化生之物,有人对它稍加改造,刻了‘六月凉’三个字,也是个妙人。”
得到胥砚的赞许,仙剑“六月凉”忽然轻轻颤抖起来。
不知为何,郦言燊竟然从此剑身上感受到一丝谄媚,她犹不敢信,盯着那柄仙剑瞧了片刻,一直到仙剑恢复平静,也没有收回目光。
“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要跟一柄仙剑争宠不成?”
胥砚笑着将仙剑归还,又打趣道:“此剑有灵,既是它选了你,也是你选了它,好生蕴养,将来大有用处。”
郦言燊闷闷地接过仙剑,忽然想起什么,当即说道:“师尊还说不懂未卜先知,这不是知道吗?”
那句“将来大有用处”原本只是一句简单的提示,并无特殊含义,给郦言燊这么一说,多少有了点别的意思。
胥砚伸出手指在郦言燊额上轻轻一点,“贫嘴。”
只这一下,郦言燊浑身一僵,这个距离,这个修为,若不是完全信任对方,断然不会发生这种事,可是完全的信任,为什么又会觉得胆战心惊呢?
郦言燊好容易回过神来,却见胥砚已经起身回房,只留下一句:“为师闭关去了。”
看看手里的仙剑,又看看那关上的房门,郦言燊不由一阵苦笑。
有些事情早就发生了变化,她是知道,也乐在其中,但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害怕呢?
郦言燊并不反感身边多一个亲近的人,相反,她是很享受这种生活的。
只是,不许别人闭关,自己却大摇大摆地闭关去了,这也真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
猛然想起胥砚之前提到的闭关时间,郦言燊莫名觉得一阵难受,她想对着那扇房门询问,嘴唇翕动,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想了想,郦言燊麻利地收起仙剑“六月凉”,转身就要回房休息,这时候却接到了方处珈的传讯符。
“出大事了!快来第五峰。”
第五峰的真传弟子是关从浠,下山前方处珈被迫顶替关从浠去第五峰帮忙,此时关从浠回来,自然是要交接的,只是关从浠分明在修炼——
难不成是修炼出了问题?
想到这件事可能是因为此前的异象引发的,郦言燊忽然就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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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天地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