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晏宁果不其然,又坠入了那个难以启齿的绮梦中。
——或许是类似的经历太多,他竟然已经不觉得意外了。
只是想,看吧,他就知道那个破枕头没用。搞不好季凌寒就是被骗了,毕竟他打十三岁起就独居若兰山,眼力得不到锻炼,季和拿赝品哄骗他,他只怕也认不出来。
但很快,他又不淡定了。
为什么……这回的情景和以往都不一样。
依然是被季凌寒牢牢掌控在手心,他明知这是梦,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一直哭,终于忍受不了地拼命往前爬,又绝望地被季凌寒一把抓回来。
晏宁到现在都不理解,季凌寒一个理论上修为全无的废人,为什么那天晚上会爆发出那样惊人的力量。
那双修长的手,简直如同铁钳一般箍着他,让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他在梦中身不由己地哭得喘不上气,绯红的脸腮上全是碎泪,晃动朦胧的视野中却突兀地闯入了一片暧昧旖旎的红。
他愕然睁大眼睛,看到明灭烛光里低垂的红罗帐,而还没等他看清楚,眼前便忽而罩上了一片红色的衣角。
他身上,竟然还穿着那身繁复累赘的嫁衣。
这里不是若兰山,是他和季凌寒的婚房。
晏宁又一次活生生吓醒了。
他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入目偏偏又是合拢的红色帷幔,令他差点以为自己仍在那恼人的梦中,嘴一张,就要惊叫出声。
好在床幔缝隙透进来的些微天光及时拉回了他的理智,他身后,更没有另一个男人炙热混乱的喘.息,而只有季凌寒平缓均匀的呼吸声。
晏宁:“……”
凭什么!
季凌寒自睡梦中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摇醒。
他困顿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见龙凤烛已经燃尽了,昏昧的红罗帐中,他名义上的新婚妻子,实际上的好友,仅着一身单薄的中衣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那双乌黑明净的眼睛里,怎么看都像是……有些怨气?
“?”季凌寒不明所以,“晏宁?”
晏宁幽幽道:“季凌寒,你睡得着吗?我睡不着。”
季凌寒面上残留的惺忪睡意瞬间全消散了,也支起身,问:
“还是睡不好?”
他伸手去触碰那只游仙枕,入手温凉,隐隐伴随着奇异的宁谧感,分明是起效了的。
可晏宁却还是睡不好。
季凌寒拧眉,心头不由得掠过和晏宁一模一样的、荒唐的猜想:季和莫不是在诓他?
这自然是错怪季和了。
他为人虽然算不上磊落,倒也不屑在这方面欺骗小辈,不然他颜面何存?
他好认真,看得晏宁满腹牢骚都没了发泄的理由,另一方面,更是羞于启齿,只好气冲冲道:
“谁知道,也许是你们季家风水不好。”
季凌寒想了想,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有理。”
晏宁:“……有病。”
季凌寒忽然攥住他的手腕,他一怵,下意识把手抽出来,季凌寒却没放,道:“索性也睡不着,那就先别睡了。”
片刻后。
这一对假夫妻先后出现在了庭院里。
守夜的小厮原本已经打起了瞌睡,不知怎么忽然一激灵,抬头就看到他家二公子板着张生人勿近的脸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跟前,他冷不丁想起了多年之前的某个传闻,一瞬间胆子都要吓破了,好在下一刻,就看到不远处还站着另一个身段单薄些的少年,正怒视着他家二公子,咬牙切齿道:
“季凌寒,你最好是有事。”
小厮哆嗦着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
好消息:二公子没犯病。
坏消息:晏家那位果然看二公子很不顺眼。
新婚第一夜就闹得觉都不睡了,这之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啊?
他心里哀叹着,可脸上并不敢表露分毫,季凌寒挥手让他们退下去,他也赶紧溜了。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季凌寒和晏宁两人。
月华流瓦,亮银满目。
晏宁困得要死,掩着嘴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睡不好是一回事,可这不意味着他愿意半夜被季凌寒从舒适的床榻上薅起来。
早知道就不骚扰季凌寒了。
季凌寒屏退下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回到他面前,道:“晏宁,你看。”
“看什么?”晏宁莫名其妙,这把剑还是他送给季凌寒的十六岁生辰礼物,据说里面融入了一整块蕴含地气的地脉石,若引月华与之共鸣,会有异象。
但在季凌寒手里,注定了它只能是一把好看些的普通灵剑。
他不可思议地道:“你不会半夜要给我表演舞剑……吧。”
他话音戛然而止,呆愣地看着季凌寒屈指在剑身上一弹,激出一声清越的剑鸣,而后那原本黯淡的剑刃竟渐渐泛起一线银光,愈来愈亮,愈来愈盛,到最后,整把剑都快要变成一弯月轮,被季凌寒握在手中。
“这是什么?”
晏宁怔怔地抬手去碰,还未碰到,指尖就被那外放的锋芒割得一疼。他如梦初醒,瞪大眼睛看向季凌寒,“你的修为又恢复了吗?”
“没有。”季凌寒摇头,眼底却不见丝毫失落。他收剑入鞘,剑上的月华消隐了,天上的月华却仍笼罩着他,照得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说:“我知道季家不好,所以,我会带你走的。”
*
第二天,两人依照规矩,去见了季凌寒的父母。
他俩这婚事是老祖金口定下的,不管季凌寒过去身份如何尴尬,也不管晏宁凡人之身如何叫人看不起,至少明面上,没有人敢给他们不痛快。
季和为了在老祖面前表现,甚至还单独把他俩叫到了主院里,絮絮叨叨交代了许多。
晏宁两人对此自是不胜其烦,但这一消息传出去,叫一些有心人听了,却就不那么痛快了。
季凌云匆匆从卫荷的院子里赶来,远远的便见长廊里一对年轻人并肩走来,约莫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总觉得他二弟那副不讨喜的死人脸都带着愉悦之意,而他二弟身旁那人……
他一时怔住,茫然而吃惊地想,晏宁原来竟是这副模样?
晏宁什么时候长成了这般模样?
他忍不住开口:“凌寒。”
季凌寒顿了顿,抬眼看向他,又变成了没有表情的样子:“大哥。”
季凌云倒是面上含笑,目光落在晏宁身上,儒雅道:“这位便是二弟妹吧?果然一表人才。”
他从前没有机会靠近过晏宁,到今天才发现,晏宁身上的饰物居然没有一个是凡品,最次的,也能抵挡筑基修士的全力一击。
这样的富贵娇惯……
他眸色稍稍转暗,对晏宁和颜悦色道:“我这弟弟不成器,若是他惹了你不高兴,尽管打骂就是。”
晏宁:“?”
这个文不会很长,大概十来万字就结束了吧,简简单单谈个婚后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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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绮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