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濯听闻此消息先是一愣,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只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大抵有几日了,”祝鸣妤说,“是甘棠村说在村口遇到一个人,点名要将一把剑给我,便帮他送上了山。却不曾想——”
她一时失声。一片骤然的沉寂中,两人目光相对,方濯从她眼中看到了自己,也看到背后一片苍白天际。
方濯说不出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他仅是站着,眼前的一切也并非是虚幻的,可现在却总让他感觉到自己身处梦中。只脚踏实地的感觉依旧紧密,头顶一片云遮着肩膀,移开一寸阳光,便垂下一片阴影,他就立在这阴影里。好半天之后才终于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她是,在甘棠村……?”
“应当不是,”祝鸣妤说,“那个送剑之人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叫卢三。”
洛笙下山的时候方濯正在外,没归山,自然也没见过他。也是在回了观微门之后听君守月讲了一通才知道原委。这人名字好记,由是一提就想了起来,登时所有的希望都好似消失了,脸色一白。祝鸣妤的脸色也依旧好看不到哪儿去,却强撑着说道:
“是他自己亲口说,他与阿笙路经云城,却又在战乱中失散。后来他回到云城去寻找阿笙,却只找到了她的剑。她的人,已经彻底消失无踪。”
“……那也未必就代表师妹已经故去了,”方濯还在尽力去寻找一个尚且算是合适的借口,“说不定是当时城内太乱、她将剑不小心遗失了呢?师姐,我认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是去找一找、寻一寻。毕竟民间现在大乱,仅是没有踪迹不能代表此人便已经——”
“阿濯说的是,只不过现在的确也没有必要了。”
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他。两人回头一看,便纷纷缄口不言,低头行礼。正是云婳婉。她一身红裙,立于面前,更衬得人白皙如月、又耀如艳阳,可任谁于此也没有欣赏之闲心。身后,柳轻绮闪出半面身子来,还让她再坐坐。云婳婉却道:
“不必了。”
她转向方濯:“你说的话没有半分错处,只可惜的是,此剑我曾助其认主,现在已是一点阿笙的灵息都不见了。”
她这般说,修真界中人自然都明白。人在剑在,人不在剑自然也就重回俗物,这是亘古不变之规则真理。方濯终于无话可讲。他有些不安地望着云婳婉,随即便下意识将目光转开去寻柳轻绮。当师尊的同样神色凝重,但却还能分神送他一个安抚性的目光,示意他不要多说。他自己倒是拉了云婳婉的手腕,示意她避开徒弟,低声道:
“师姐,以前都是你劝我,今日我也劝你一句。这件事绝非你我想怎样就怎样,于朗清固然可恨,但由于此难已牵扯到整个民间,修真界贸然出手,必然会留下把柄和隐患。可能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师姐,留得青山在……他终有一日会遭到报应的。”
柳轻绮的手紧紧握着云婳婉的手腕不松开。云婳婉沉默片刻,转身看他,从方濯的角度仅仅只能看到她如云的黑发,他本已经做好了他师尊被拉开手的准备,但在相当长时间的安静之后,得到的却只有云婳婉一声苦笑。
“阿绮,现在倒是换你来劝我留得青山在了,”云婳婉苦笑道,“可是,如今我也理解了你。此话说来简单,身体力行又何其难?这只是当年我的一念之差,可如今这后果却是由她一个无辜女子来背负。若我现在按兵不动,此后这漫长一生,我都当在一种如何的痛苦之中度过呢?”
但到底,云婳婉也是明事理之人,知道什么该放在前面,什么又应当多加思虑。由是说了两句,便说自己累了,带着祝鸣妤无声而去。但留柳轻绮一人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去,与其说是怅然,不如称之为若有所思更合适。
方濯随着他的目光看回去,还没收回来,额头就痛了一下。柳轻绮收回手,示意他进来,方濯没太搞明白他什么意思,还以为自己这目送时间有点太长了搞得他不高兴,赶紧紧上两步凑过去:
“师尊,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结果柳轻绮也太搞明白:
“你能有什么意思?”
方濯道:“我,我就是,我就是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
他这么一说,柳轻绮才一下明了,恍然大悟。当即哭笑不得又敲一下他的额头以示惩戒:“想什么呢,臭小子,你这脑仁看着也不小,怎么就只装了这么大点东西?”
方濯揉揉额头,有点委屈:“那不是之前和三师姐一起出去……”
“一码归一码,出去玩是一回事,天黑之前必须回来又是一回事,”柳轻绮瞥他一眼,“少在这儿给我装委屈,一天到晚看你为那些情情爱爱忙着发癫,老子才叫真委屈。”
“哎呀——”
方濯嘟嘟囔囔地跟着他进了庭影居,便见屋子里什么都没收拾,椅子乱摆,桌上还有一壶茶没有收走。他以往做惯了这些事,故而直截了当便上去要收拾,谁料刚拿起一只茶杯,便有一只手从身后探过来压住了他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而另一只手则环上他的腰,从身后抱住了他。
方濯吞一口唾沫,心通通乱跳。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还算是从容地放松下身体,回握住柳轻绮的手。手指刚触碰的一瞬间,柳轻绮便带着他的手腕抬起胳膊,紧紧抱住他。方濯的声音便下意识随之温柔几分。
“怎么了?”
柳轻绮轻声道:“阿濯,我想和你说件事。”
“你说,”方濯说,“我给你收拾着。”
“不。”
柳轻绮摇摇头,手收得更紧,声音里却多了两分冷肃意味,手指紧紧扣着方濯的,不肯松开。
“当今天下大乱,修真界终有一日会被牵扯进去的,好似现在,阿笙可能只是第一个——不,她甚至可能连第一个都不是。但她一定不是最后一个。”
“阿濯,有的时候命运固然无法为自己所把控,但是——尽量保护好自己。”
柳轻绮的嘴唇紧贴着他的耳廓,气息温热而湿润,肌肤晕上一层薄红,自然温柔而旖旎。可无论什么样的柔和风范在这一刻也必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方濯重重地点点头。
“嗯,我知道。”
两人便都不再说话。柳轻绮在身后抱着他,让方濯没法动作也不能转身。他抬手盖在柳轻绮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犹豫一瞬,还是说道:
“那这事儿……守月知道了吗?”
“我也是才知道,”柳轻绮说,“也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和她说。”他又紧些力气,“你觉得呢?”
“……”方濯沉默一阵,“她早晚会知道的。”
“嗯。所以我觉得还是说吧。晚知道不如早知道,别让她觉得又被欺瞒。”
“是。”
方濯这么说着,却因着某样同样性质的事情而感到有些焦躁。看他心不在焉,柳轻绮也就不再问他,松开手后便一起收拾。几次手碰到一起,两人都不说话,直到最后一下,柳轻绮拿起仅剩的那一只没用过的茶杯,准备把它重新塞回柜子里,方濯一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师尊。”
他欲言又止。
柳轻绮示意他说。
方濯沉默片刻,长出一口气。
“我就是想问问……雁然师叔离开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云婳婉和云城城主于朗清应当是故交,这点方濯也能猜得出来。此次下山,虽然她没明说,但是解淮和魏涯山都或多或少暗示过她去了云城。后来与白华门交锋,他又隐约猜出两人应当相识,但方才那句话似乎又暴露了什么,他不敢再猜。
而云婳婉的来历也不甚明晰,她是唯一一个在已经成了一个少女后方才上山的人。那么至少她一定曾有过一个家庭,她的来途绝对不是笼罩在一片迷雾中的。但多年来她只字不提,自然也没人实在没那个眼力见去问她,这过去便莫名成了一个秘密,从来不曾让别人知晓过。
但柳轻绮只摇摇头。
“猜不出来就别猜了。”
他想了想说:“每个人都有点儿过去,总不能不让他们有自己不愿说的秘密。但至少这件事应当不会影响到什么,不然掌门师兄不会不去问她。”
这么一说,就相当于直截了当地告诉方濯他不知道,方濯也就点点头不再多问。万千污糟世事积压在心上,一串连着一串,到现今阶段甚至有些麻木,完全不知道究竟应该先去为了什么而宣泄自己的愤怒、亦或是哀伤,尽管在杯子被放落发出当啷一声响的那一瞬间他骤然了悟,现今的状态才是一种最大的哀伤。
洛笙的事情云婳婉或是柳轻绮到底有没有和君守月说,方濯后来就没有再多了解。因为沈长梦至今仍在山上,他能远离白华门众人还是尽量远离,所以不几日后魏涯山找了个由头把他弄到寻风崖,以闭关为名,交给了他那块魔石。
对于方濯来说,这块石头是什么不重要,它背后所发生的一些故事和它本身将带来的某个可能的结局才是最重要的。柳轻绮自始至终没有告诉过他他到底是怎么得到的这块魔石,但方濯始终认为真相绝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诚如他所言,振鹭山固然有不少天材地宝,绝对可以弥补的过来他身上的损耗,但是再怎样完满的补偿也绝对无法做到一如最初完全复原,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会选择从头便制止。
经历了那么多变故,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他所坚持的一切固然有自己的道理,可到底也要顾及全局:血脉不纯净如何,有魔族血统又如何?他因那所谓的流传下来的道德概念而对自己的命运无比唾弃,可到今日才发现,原来命运所赐给他的一切都有它自己的缘由。
这世上的剑不止只有兵器,还有自身。真正的剑不止被他佩在腰间、握在手里,还必须形成一道屏障,刻在心中。
因为担心被沈长梦知悉,这件事情完成得非常隐秘。好在祁新雪本来就少出门,而叶云盏更是以“不愿跟人说话”为托词,在门内躲了几日,加班加点的与祁新雪一同探查此魔石的威力,并且将它改造到了最适合振鹭山弟子修行的状态。
事实证明,叶云盏这脑子确实不是徒有其名,他此前不懂药理也不明白这些气息大论,但祁新雪稍加指点,他便能非常迅速地进入其诡妙世界——甚至还能分神指出祁新雪的一些疏漏之处,得了这个从小就不太稀罕和他发疯的正经师姐好几个赞许眼神。叶云盏自觉价值连城,又有些飘飘然,索性还没飞起来就被魏涯山一指打下去,说他脑子是挺好使,就是搞不清自己的定位,这魔石的改造从头到尾都是祁新雪自己做的,他干什么用了?
叶云盏不服气,梗着脖子顶他:“那我当然是最必不可少的那个——要帮师姐测算灵息承受能力了!你这么说话又有何居心啊?”
魏涯山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做这个了吗?别以为我这几日总在灵台门没看着你便不知道此事,你除了每日帮忙看一看其中灵息浓度,其他的工作不都是你解淮师兄完成的?”
“他——”
叶云盏再没话讲。刚要飞上天的尾巴刷一下掉了下来,他挠挠鼻子,心想也是,再看一眼魏涯山,声音倒是挺大,心却虚了。
魏涯山身负重任,其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就是按着叶云盏不让他飘。好在叶云盏虽然向来整个人鼓得跟个烟囱似的,但这么多年也能明白师尊师兄良苦用心,嘟囔两句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最后还是他去拉的方濯,一路上想了一溜儿说辞,就怕他不愿意,谁料一见面,刚一说这事儿,连那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干瘪劝告一句都还没出口,方濯便直接接上了他的话:
“好啊,什么时候去?”
叶云盏一卡壳。方濯看他突然诡异地一怔,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是你说让我去闭关修魔功吗?”
“那,那确实是,”叶云盏哽了一下,“但你的病什么时候好的?”
“我啥时候有过病?”
“之前啊。之前谁跟你提,你都跟疯狗似的到处咬,要么就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叹气跟谁欠了你一张地契一样……”
方濯啧了一声,一抬手,叶云盏便条件反射猛地往后窜了数步,离开他的攻击范围,嚷嚷道:
“说不过就动手是吧?”
方濯瞪他一眼:“我稀得打你。”他说着话,便过去收拾东西,从善如流地将剑一包,又到柜子里去找衣服。叶云盏一条幽灵似的凑过来,提醒他本次闭关估计没什么机会换衣服,却又得方濯一瞪:
“那出来一身污糟,不得换件衣服才能见人?”
“这……”
叶云盏一时再度哽住。眼见着方濯不太想理他,阴沉着一张脸跟与这屋子有仇似的走来走去,才大抵明白了他为何这般反常,知道是因为此次闭关虽然必不可少、但要耗过的时间也绝非一日三日,估摸着是不愿离他师尊太远、只怕他又生事方才如此烦躁,分明知晓他现在心情绝对算不上好,但是不知为何,自己心里反倒有点隐秘的兴奋,好似终于从某人手中夺走了什么权力一样,再度令他熠然生辉起来。
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叶云盏摸摸鼻子,嘿嘿笑着凑到方濯身边,一下搭住他的肩膀:“好了兄弟,你放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呢,我帮你看着你师尊,保管让他一点出格的事也不能做,怎么样?”
方濯一皱眉:“你这话说的……”结果一转头撞见叶云盏一张灿烂笑脸,想骂人的话也吞回了肚子里,哽了半天,才又说道,“他要做什么,我当然管不了。我烦的也不是这件事。”
叶云盏一啧:“算了吧。你什么毛病,我还不知道?一离开我师兄你就跟犯了疯病似的,得了得了,”叶云盏拍拍他的胸口,“你还有啥要说的,就跟我说。我保证一一帮你办妥了,行不行?”
方濯道:“这话说的像临终——”叶云盏啪地一下打上他的肩膀,“这话可不能乱说。快说呸呸呸。”
“好,呸呸呸,”方濯无奈叹口气,再看向他的目光却又突然多了几分犹豫,“若你要这么说,我可信了。”
叶云盏一口应下:“你随便说。”
“那行,”方濯道,“反正你离着观微门也不远,首先一日三餐得看着他吃了,外门的课得看着他上了,每天的剑最好也能叫他练上半个钟头,行不行?”
“前两个都行,最后一个不行。”
“怎么就不行?”
叶云盏微哂:“你什么时候见他练过剑?”
“……也行吧,练功就算了,身体健康必须保持,”方濯看他一眼,“还有一点,就是若非特殊情况,绝对不能让他下山,不过我觉得这点也不用我来讲。”
“那是当然,这事儿哪需要你方少侠亲口吩咐,”叶云盏一挺胸,“我看着他,一定看着他!除了下山买饺子吃,连个山门都不让他自己出!”
“那倒也不用这样……”方濯揉揉眉心,“但我觉得,天山剑派尽量还是别去。上次小青侯跟我说的那话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只是近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没工夫去想。但既然小青侯说这事儿与我脱不开干系,那我觉得去天山剑派一行到底还是我也在旁边好。不过我觉得这事儿也是掌门师叔必然有他自己的看法。”
“那可不,魏涯山心里可有数了,要不然人家能是掌门。”
叶云盏笑盈盈的,说什么是什么,全部毫不犹豫,照单全收。这回倒是换方濯另眼相看他了,这不过这人虽然莽,但大事上还是不会擅作决定,这事儿他也知道,由是只是奇怪了一阵子,便也没怎么追究。
事后方濯再回想起来他闭关前的这一段对话时,方才畅通无阻地从中间寻到了叶云盏这一番话的隐秘心思:看着柳轻绮不让他自己出山门,可不代表着不能他陪同着一起下山;魏涯山的确对是否前往其他门派或是城池的决定心里有的是数,但这“数”可并不一定就是他方濯想要的那个方向。
况且当时,他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在心烦意乱和莫名的惶惶之下,他并没有将其摊开揉碎放到眼前一寸寸地去细细观察、探究,从而彻底丧失了良机:
叶云盏这么个从小跟他作对到大、一切以他师兄为先的人,怎么就会这么畅通无阻地同意他这些“无理要求”呢?
他向来爱多管闲事,别人给的规则若是太多他绝对不听从,又怎么可能这样百依百顺地一一称是呢?
诡面不少,甚至没怎么多加隐瞒,只不过是他自己分明已经抓住,但却又在半信半疑中亲手放过。而柳轻绮给他的理由又是那么无懈可击:他初从蛮荒之地出来,已经招惹了不少魔族的注意,既然仅仅只修炼灵息已经很难有所突破,那么便不如从魔功入手。一把剑,属于何方不重要,重要的是落在谁手里、要如何去用它。倘若能用这一套不速之客保护苍生,尽管它是魔息又有什么关系?
不出意外的,方濯被彻底说动了。当然,早在数月之前,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坚持并不能给亲疏带来多大益处、反而会连累他人为自己做出许多本可能不止于此的牺牲后,他那颗顽石般的心便开始隐隐碎裂、动摇。时至今日,他才明白了这种动摇不是倒戈,而是一种了悟:除了这样做,别的都不成。如果这就是命运赐给他的,那这就是他的必由之路。
方濯要闭关的事情没告诉几个人。除了观微门下,外加一些常来找他的同门,此事便被柳轻绮全面封锁,不曾告诉任何人。沈长梦说到做到,既然当年疑端与方濯没有任何关系,那他就不再为难他,只不过现今避免方濯与他见面,却是为了防止他身边那个功力深厚的冯长老看出更多端倪,尽管他已经发觉方濯身上还有“另一股气息”,但是到底是什么,魏涯山认为现在还不是和盘托出的时候。
故而相告的,基本上都是知道他底细的,也清楚他此次闭关到底是为了什么,也就十分默契地守口如瓶。只不过好几个都还年轻,从前只是听说过,还从没见过这等阵仗,一直忧心他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只不过都被解淮给挡回去了。对外只说大师兄有事下山不在。而白华门知晓此消息,自然来找他,魏涯山一一只回一句话:
我门下弟子的去处,又何必同诸位来讲?
沈长梦自打那夜后便一直闭门不出,任谁来找他都不见,若问起来,也只回答一句话,要振鹭山将柳一枕本人亲自带到他面前来,这笔恩仇才可能勾销。来问魏涯山的也只有白华门几个上山的长老,听了这回话自然脸色不好看。冯进虽然在诸人中是最德高望重的那一位,只是连他也问不出方濯去处,不由脸上有点挂不住,为了激魏涯山,甚至不惜说道:
“虽然掌门已经不再追究方少侠,但他到底也仍是观微门主的大弟子,他如今突然消失无踪,冯某是否可以认为,不出几日后观微门主便也要不顾之前誓言离山了?”
“嗯,你说得对。”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便立即接上,冯长老回头一看,便见柳轻绮大步走来,身后是一层茫茫昏日,正近夜色。他手里提着一把剑,其上红穗鲜亮如血,一打眼便能吸引人所有的目光,看得冯进怔了一怔。这还是冲突当夜后第一次见到杳杳剑,不曾出鞘,但剑意隔着一道剑鞘却依然凛然,让人移不开眼。
只要是与他曾在十年前相识的,大抵都知道这杳杳剑的底细,尽管虽然知道他现在实力估计碍于身体原因也没上升多少,但还是不敢贸然靠近。只是赠剑之人已不似以往那般,身份微妙之际,他却依旧带着此剑走到众人面前,也不怪旁人会因此而胡思乱想。
好在柳轻绮没别的打算,仅仅只是于此站定。他冲冯进点点头,便转身向魏涯山,抬手一行礼,道:“必要准备大抵都已经做好,为免夜长梦多,我与云盏打算今夜便启程。”
魏涯山微微颔首:“好。虽然有云盏在侧,但路上还是小心些,若有差池,即刻回山。”
他俩说得顺畅,冯进却在旁边有点急了,方濯下山还算小事,柳轻绮在这节骨眼上突然也要离开振鹭山,又带着杳杳剑,任谁也难不多想。眼看着柳轻绮一点头转身就要走,便赶忙要多问两句,这时这人才略一回身,送他一个眼神,声音很淡。
“柳某有私人邀约,此事还要同冯长老一报吗?”
“何人邀约,告知一下也不是难事吧,毕竟掌门现在还在等门主回应……”
“我曾去找过沈掌门,是沈掌门自己不见我,”柳轻绮打断他,“只是天山剑派小青侯邀约,事发突然,我不得不去,不过冯长老放心,这儿是我的家,我总不可能不回来,不过几日。”
“……”冯进叹了口气,“观微门主,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此乃多事之秋,门主与方少侠都前后离山,也难免让冯某忧愁多思。”
“冯长老可以放心,谁走,我都不会走,”柳轻绮看他一眼,神色晦暗难明,万千思绪交织,似风雪纠缠不清,有如暗潮涌动,“不管这次贵派是否上山来……柳某都必然要去一趟天山剑派。唯有得到小青侯手中掌握的消息,方才知燕应叹这十年动向因何如此诡异。”
冯进道:“你要怎么做?”
柳轻绮笑了一下,眼皮轻轻一抬,眸间却寒光一闪。
“这件事,就不需要冯长老插手了。”
tnnd存不住稿啊,活该我写不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4章 幽魂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