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积雪清扫的差不多的时候,柳轻绮终于醒了。只是一睁眼,嘴巴一张,就先吐出来一口热气,高热还没完全退下去。身上处处泛着热,手脚却是凉的,沉重与不自在的燥热席卷全身,骨头里嘶嘶往外透着疼,轻轻动一动,便好似听到了骨缝摩擦的声响,令人愈加昏胀。
脑中一半迷沉,一半却又似清醒,盯着那熟悉的房梁看了一会儿,便艰难地翻动身,轻轻拍拍撑着脸在一旁打瞌睡的人的头,张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
他不得不用力咳嗽,只是力气挺大,声音却小,好在是把对面人吵醒了。方濯本就睡得不沉,一个激灵醒来,柳轻绮便冲他招手,一开口,嗓子哑得像是一片被踩扁的磨砂纸:
“上来睡。”
“师尊,”方濯赶紧回身将药端过来,送到他的嘴边,“再喝这一碗今天就不用喝了,师叔说你一醒就要赶紧给你喂上。”
柳轻绮浑身难受,喉咙里还像冒着泡一样往外咕噜咕噜地响,但也因此没推辞他,皱着眉毛将碗接过来,就着他的手灌了下去。吞下后方觉喉咙火似的烧,耳朵里也嘀嘀咕咕像是几百个人在争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短暂地耳鸣了一会儿,便放下药碗,从善如流地去拉方濯,示意他上来睡。
方濯把药碗放到一边,身体歪了一下,就被他抱住了。柳轻绮搂着他的脖子,硬把他往榻上掰,方濯实在没办法,只得随着他躺下,过程中手忙脚乱地脱鞋脱外袍,说忙了一晚上怕把他被子给弄脏了。
“师尊,师尊,”他好声好气地说,“我这衣服还是几天前的呢,一直没换,等我回去换件再来陪你睡觉。”
“别去,”柳轻绮闭上了眼,“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这么睡。”
他的手臂没什么力气,手指倒是使了个巧劲儿紧紧扣着他的衣襟,叫他挣脱不得。方濯没法,只得不再动弹,又被拉了拉拽进被子里,人往后慢吞吞地挪了挪,大发慈悲分出半面枕头,便闭着眼睛没声了。
方濯忙了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就算他再年轻也受不住,听着耳侧沉重的呼吸声,本来还想撑撑,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就合了眼。一场休憩好像非常漫长,又似乎转瞬即逝,好似只是一闭眼与一睁眼的一个间隙,他就从无边的虚无与混沌之中醒来,神色清明,思路清晰,就觉怀里沉沉地抵着一个脑袋,低头一看,柳轻绮八爪鱼似的紧紧抱着他,还在睡,睡得苍白面颊上浮起一番专属于病痛的潮红,用手摸摸,倒是没那么热了,但听呼吸声,也算不上好。
而窗外已经临近黄昏,日落西山。他这一睁眼一闭眼便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而桌上原本放着的碗不见了,换成了一只饭盒,方濯一瞧此物,便好似被一根针扎了一下心头,悚然一惊。
他略带慌张地往窗外看,不过却知自己一定看不到什么。答案不在此处,但却已经昭然若揭。那饭盒屹立此处,像是一座丰碑,将最后的长路也尽数开辟。柳轻绮抱他抱得太紧,方濯怕摘开他的手就要把他吵醒,没敢动。一时脑中思绪翻飞,想起来昨日这人还没醒时,脑袋垂在枕头上,突然就半死不活地喊他。声音很小,但大概大家都听得见,最开始还没当回事,谁料嘟囔得多了,突然他的名字后面就跟了一连串的话,声音沙哑还口齿不清,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明白,可偏偏坐在身侧,就叫他方濯听见了。
“阿濯,阿濯,”柳轻绮那只滚烫的手到处乱碰,人也好似无头苍蝇一样,字词像一汪沸水,这边烧烧,那边浇浇,最后劈头盖脸地冲着他一泼,“阿濯,你在哪儿呢?”
手到处乱摸,在找他。方濯赶紧去拉,却被正要给他扎针的祁新雪一瞪,悻悻地放了手。到摸到却又突然撤走,柳轻绮急了。他估摸着也是自知理亏,还以为是方濯生气不理他了,一个劲儿地道歉,也许有生病的缘故,情感波动很大,眼泪噼里啪啦往外流。在一旁帮忙的其他三个师弟妹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方濯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儿,等祁新雪扎完,可就在这时,柳轻绮不知道在虚空中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抽噎两声,喃喃地说:
“阿濯,我真的只喜欢你一个……”
“……”
方濯不合时宜地大一番感动欣喜,但紧接着就惊恐万分。
突然所有人都看向他,无论是之前听见的还是装没听见的,屋内眼神瞬间都变得犀利而古怪起来。特别是廖岑寒和唐云意,那目光震惊得简直能把他吞吃,君守月则有点发愣地站在一旁,好像是在想师尊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特别是此刻,祁新雪的目光都转过来了,方濯坐立不安,不敢在柳轻绮不清醒的时候一鸣惊人,只能干笑两声,虚弱地补充:
“说,说胡话呢。”
他急了把火地催促祁新雪:“师、师叔你快点,扎完了我好给他喝药……”
好在柳轻绮只嘟囔了一声,就不怎么说话了。方濯顶着各种各样的眼神尽力陪完,一晚上没敢出门,结果第二日一时不慎直接被柳轻绮拽上榻,看着那案上的食盒,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没办法,柳轻绮抱他抱得实在太紧,根本无法脱身。他只能躺在榻上发愣,直到一刻钟后柳轻绮喉咙里溢出一声初醒时的茫然声响,醒了过来。
他半睁着眼睛抬头,正撞上方濯的脸。方濯一直处于一种心神不宁的沉思中,他的突然醒来打断了他的思路,当即赶紧搂着他的腰往上托了托,问道:
“师尊,你终于醒了?现在还好吗?”
柳轻绮懵然抬头,看了他好久,像是不认识他一样。方濯被这目光盯得有点头皮发麻,心中一点不好的幻想还没来得及发酵,柳轻绮便一张嘴,打了个哈欠,将这点小苗头彻底掐灭了。
“怎么会好?不好得很,”他懒洋洋地扭了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我浑身难受,骨头疼。你给我揉揉吧。”
方濯便顺着他的指引,先拉起他的胳膊,顺着小臂慢慢往上揉捏。与其说是骨头疼,不如说是肌肉酸痛,只不过这针扎似的疼痛一个劲儿地往身体里钻,疼一下他就扭一下。方濯给他揉了两只手,他就又说憋得慌,想出去吹吹风。方濯只能跟他说刚下了一场大雪,外面正是冷的时候,出门只怕要病情加重。柳轻绮眼神轻轻一动,却依旧一副懒散样,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口上道:
“这么巧,我的梦里也下雪了。”
方濯给他掖被子,随口问:“下雪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就是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柳轻绮道,“我就一直感觉,我好像变得特别大,简直要飞出天外去了,但又立即变得非常小。延展伸缩,没个尽头,眼前像是有蚊子一直飞呀飞、飞呀飞,而且成群结队,吵得头疼。我浑身都没力气,像是被困在笼子里,只能从蚊群边缘往外看一看。在那儿我看到一场大雪,但我看不清那是什么地方。好像挺陌生的,但是在梦里我却觉得很熟悉。我到处找找不到你,只能尽力爬起来,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结果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但我又没办法,我只能一直走啊、走啊、走啊、走啊……”
他嘟嘟囔囔地重复,叫方濯感觉他好像又快要睡过去。不过吐字倒很清晰,声音也分明,重复几遍就不说了,仰起脸来要亲他。方濯从蛮荒之地到回家,路上经历的一切简直无可言说,他哭笑不得地把嘴唇送过去让柳轻绮亲,含混之中说:
“你做梦没梦到我?那你说了好几句喜欢我。”
柳轻绮从善如流地说:“嘴甜罢了,其实不喜欢你。”
“不喜欢我,在梦里到处找我?”
“没找你。”柳轻绮干脆利落地移开脸。方濯苦笑着说:
“那你说喜欢我干什么?好多人都听到了。”
柳轻绮惊异地望他一眼,第一下还没信:“年龄不大,屁话倒是不少。我什么时候说了。”
“真说了。”
方濯一五一十将昨日的事情告诉他。柳轻绮听着听着,那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苍白,最后简直进化成惨白,瞪着眼睛,惊恐地望着他。
“那怎么办?不是我的声音真的很大吗?”柳轻绮看起来快吓死了,“我、我、我还没准备好,我、我、我……”
方濯道:“别急着结巴。还没说完呢。”他一指案上的食盒,“现在知道的少则两人,多则数人。”
柳轻绮愣愣地瞧。方濯收了收力气,把他又往怀里拢了拢,低声说:“师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但也如你所见,纸包不住火。要不你考虑考虑……干脆给我个名分得了?”
方濯一直把他牢牢搂在怀里,就是怕他听到这话挣开。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柳轻绮但凡有一点想跑的意思,他就加紧力气让他跑不了,挨打也不能放。对待这种人就得用这种方法——他越不愿意去面对,就越得按着他、强迫他站起身来,掰着他的脸让他去看,逼迫他做出这个必然要做的决定。之前对待柳一枕是这样,现在对待他自己又是这样,方濯不是不能等,只是敏锐地察觉,若是现在还要隐瞒,可能性质很快便不一样了。
他原是打起一万分精神,坚决盯着柳轻绮不允许他溜走,谁料柳轻绮却一反常态,除了在他收紧力气的时候嘶了一声,像是又挤着了骨头,但没有要挣脱的意思。两个人你面对着我,我面对着你,沉默好一阵,柳轻绮才终于打破这焦灼的寂静,但却是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那怎么说啊?你这个身份,要他们、他们、他们喊你、喊你师娘?”
一句话磕绊三回,结结巴巴地连不成一串,却叫方濯一愣。他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如此顺利,还以为以柳轻绮这一贯的性子,保管得胡言乱语、胡搅蛮缠一会儿,可这忽如其来的成功却也瞬间夺走了他的理性。分明是得偿所愿,可大脑却一片空白,只知道怔怔地看着柳轻绮在一旁辗转挣扎,一会儿想称呼一会儿想说辞,嘀嘀咕咕一阵,突然一把抓住他,急切地说:
“把师姐请来,把你雁然师叔请来。我先跟她说,然后问问她。”
方濯被他一抓,这才缓慢回神,说:“师叔不在山上了。”
“啊?”柳轻绮一愣。方濯道:
“她下山了。在咱们回山之前,她就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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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岑寒和唐云意一个堵前门,一个堵后门,蹲了大概半个钟头,总算把方濯给蹲了出来。一看见他开门,廖岑寒便一下站起来,面露凶光。方濯早有准备,他在屋子里待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应付这个,立即回身掩门,一瞪他,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廖岑寒愤怒起身,又偃旗息鼓,刚要开敲的大锣一下便没了声:
“师尊还睡着呢?”
“醒了一回,但是还是不舒服,又睡了。”他把食盒往廖岑寒面前一放,“多谢啊,好歹是吃了一点。不过几天没吃饭,吃不下去太多。一会儿回去咱俩分了。”
廖岑寒连连点头,接过食盒就要往回走,突然猛地回神,一转身,一把揪住他,恶狠狠地说:“少在这儿给我缓兵之计,吃什么吃?今天话不说清楚你就别吃!”
“怎么了?”方濯一摊手,“我做错什么了?”
“你说你做错什么了?”
廖岑寒到底还顾及着“睡着的柳轻绮”,把他拉到庭影居之外,隔着一面墙,声音就大了起来:“知道你喜欢师尊,可也不至于这样吧?就算他不是你师尊,只是个普通朋友,也不应该就直接睡到人家榻上去!”
廖岑寒怒不可遏,凶神恶煞:“你要是真敢这样,不管师尊舍不舍得,我都得揍你一顿!”
方濯以为他要兴师问罪自己和柳轻绮的事,不曾想听到这么一句,先是一愣,接着啼笑皆非:“你正义感倒还不错呢。那我的好师弟,你告诉师兄,到底应该怎么办?”他意有所指,“像你一样几年过去了都只敢去帮你那穆姑娘收收麦子?”
“……”廖岑寒脸一红,“别偷换概念,咱们两个不一样。我对穆姑娘那是正儿八经的喜欢!”
“我对师尊也是正儿八经的喜欢,”方濯抱起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所以你觉得我是强人所难?”
“不然呢?那可是师尊,怎么着你也不能就这么占人家便宜!”
“他昨天说的话你没听见?”
“他说什么了?”
廖岑寒矢口否认。这么一听,方濯就知道他昨天肯定是听到了,但是不敢确定,才用的这个法子来激自己。要是以往,他必然要顺着这件事圆个谎,把廖岑寒糊弄过去,不过现在倒是不必了,柳轻绮既然已经决定不再搞地下情,他也没有了圆谎的理由,轻轻笑了一下,说道:
“他说,他喜欢我,真没听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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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四人围坐一桌,三人脸上尽是痴呆表情。唐云意似乎目前仍是还不能理解所接收到的一切,尚在思索,而君守月气着气着就气呆了,盯着桌子看,四人平素碰到一起总是最吵,现在却默不作声。
方濯叹口气,知道自己理亏,就先跟他们道歉。不等问,就抢先一步坦白从宽。把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倒是也藏得死死的,但猜也大抵能猜到。廖岑寒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才硬巴巴地憋出来一句:
“我还是想揍你一顿。”
“我也是。”唐云意举手同意。
“我也是,”君守月回过味来了,一巴掌拍上桌子,噌的一下站起来,“不是,大师兄,那是师尊,你怎么想的?师尊你也敢喜欢?”
她义愤填膺:“还有,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早就知道了但是不知道这个’?敢情就我不知道是吧?凭什么不告诉我!”
“师妹,这件事师兄有错,”方濯叹了口气,“那不是怕吓着你。”
廖岑寒道:“你这话说的。就不怕吓着我们了?”
“我本来也怕,”方濯斜他一眼,“所以那是我主动说的吗?不是你非得使坏躲在我屋里面,自己听见的吗?”
说到这儿,两人的目光便一同游移,落到唐云意身上。唐云意拖着凳子后退两步,瑟瑟发抖:“别看我啊,这可跟我没关系,是燕应叹扒你俩墙角,这之前我是什么也不知道!”
他举起手:“什么也不知道!发誓!”
君守月一听是他最先捅的篓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冲着他开火:“你早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咱俩认识时间最久,你明明知道我肯定不会乱说的,你还不告诉我!”
一转头又瞪廖岑寒:“还有你,你想追人家瑾姑娘,是不是每次都借着我的名义?”随即枪口骤然倒转,一下就又到了方濯身上:“还有你,你最坏了,不让我去找啸歌,结果自己倒是和师尊在一起了?”
她泫然欲泣:“还不和我说!”
唐云意虚弱地说:“师妹,你也别太上火,他也没跟我们说……”
君守月怒气冲冲:“你可真行啊!上次我下山,碰见甘棠村的几个小姐妹,还被托来问你定亲与否、有无道侣,我还说我师兄一心修剑绝无此种可能,结果你你你,你你你——”
她快气晕了,只会说你你你,其他三个人连话都不敢说,本来和方濯站在对立面,现在也不得不并肩共同缩头挨训。君守月骂了一会儿,累了,不骂了,一抱肩膀:
“那师尊怎么说?”
登时几双眼睛又盯紧了他。方濯突然低下头,有点羞赧。只是现在的君守月可一点没有放过他的心思,凶神恶煞地让他快说,方濯只能轻咳一声,不情不愿地把当夜的事给说了,而越说,身旁人的表情就越惊悚,到最后君守月那严厉神色都不见了,一种诡异的既似恐惧又似惊异的神情覆盖在眉头,但方濯说完后好一阵沉默,才张张嘴,磕磕绊绊地说:
“不是,你,你哭……”
“你哭?”
方濯半死不活地点点头。君守月眉毛一扬,嘴唇一鼓,噗地一声笑出声来。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笑出来,另外两个也没好到哪儿去,廖岑寒的手指看着都快把桌子扣下来了:“师兄,那你可不仗义了,我还从来没见你哭过呢!”
方濯恼羞成怒,但碍于理亏,没怒起来:“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事,让你看着像话吗?”
唐云意从一旁凑过来:“我也,我也没看过。”他抬手去掐方濯的胳膊,“师兄你哭个给我看看呗,我也想见识见识!”
“我也想!”君守月一下扑过来。方濯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他在柳轻绮面前可没少哭,捂着脸要把他们全赶走,廖岑寒却一下反应过来,笑容顿失,收了神色,严肃地看他:
“那你可别说师尊是因为你哭才和你在一块儿的。你喜欢是喜欢,但不能通过装可怜来叫人家松口啊。”
不过这回没等方濯开口,君守月倒是先在一边给他正了名:“什么话,你昨天没听见吗,师尊说了,他最喜欢——”
“好好好,多谢师妹,多谢师妹,”方濯听她越说越觉得臊得慌,心想这个议题跟柳轻绮在被窝里偷偷交流一下就可以了,没必要再拿到明面上来大张旗鼓地讨论,“师尊也不是不喜欢你们,真不是这个意思。”
君守月鄙夷地看他一眼:“那我当然知道。反正只要不是你给师尊灌了**汤,我就放心了。”
她又一屁股坐下。这下不止方濯,其他两个也有点惊讶。君守月哼了一声:“那又能怎么办?要我说你就和师尊断掉,你愿意吗?”
“不行。”方濯想起来之前柳轻绮大半夜跑过来要和他分个,不由打个寒颤。他连忙补充道:“等一等,听我说。我真的、我真的不是卖惨逼迫他,其实我哭是因为,之前是他先、先、先……”
他绞尽脑汁想词,没想出来,只能退而求其次:“他先内个的我。”他比划了一下,“他先、他先……所以我才,我才……”
“芜,”君守月发出一声异响,“所以是他先非礼的你。”
方濯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吧。”他脸一皱,“反正当时,要是没他突然……内个我,我可能不会说,可能到现在都不会说。”
“但问题就是——”
方濯将脸埋在掌心里,喉咙里滚出一道诡异的绝望的嘶嚎。君守月终于不生气了,哈哈大笑起来,好像为师兄吃瘪而感到分外兴奋。她接受的比想象中还要快,至少比面前两个接受得要快得多,除了生了一阵子没告诉她的气以外,很快地就投入了新的角色中,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方濯的胳膊,嘿嘿乱笑:
“那这么说的话,以后我是不是该叫你师娘了?”
“别别别,”方濯只敢恶趣味地这么想想,可不敢真叫人当真,“别乱喊,照旧喊师兄就是。我怕师尊打死我。”
“怂的你,”君守月一撇嘴,“不过你做的的确不对,我总得要点补偿。”
方濯巴不得她自己提出来要求:“你说。”
君守月说:“以后我和啸歌的事,你一件也不许管了。”
方濯一下竖起眉毛:“那肯定——”手臂却突然一痛,唐云意在旁边用力拧了他一把,笑道:“你不能只答应师妹啊,也得给我点补偿。从今天起给我打一个月的饭怎么样?”
这一下给方濯疼的够呛,但看着唐云意那挤眉弄眼的样儿,也知道什么意思,只得无奈笑笑:“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廖岑寒摇头晃脑,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正要说什么,方濯直接打断他,道:“我知道,等下次再下山的时候帮你给瑾姑娘说两句好话,让你的爱情不至于再止步于收麦子,而进一步到帮忙摘果子。”
“你——!”
廖岑寒可没那么多顾虑。他恼羞成怒。方濯还是被他揍了一顿。
恭喜本人明天有幸去上那个b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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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纸包不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