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濯只有在十来岁的时候和叶云盏打过一次。他认识叶云盏很早,而那时他刚入观微门,他十几岁,叶云盏自然也十几岁,就算是再高的天分、再娴熟的剑法,与现在也是有着相当的区别的。
只不过刚打到一半,叶云盏便临时被魏涯山叫走,一场切磋不了了之。后来方濯几次手痒想要尝试“挑战”他的“尊严”,叶云盏都没同意,更大一些后,甚至都开始打哈哈,要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崇尚和平至上的人,方濯想打,难不成他就不想打?
但就是不。后来叶云盏才悄悄告诉方濯,因为那时候他和柳轻绮关系变好了,他不招恨了,叶云盏怕揍了他师兄心疼,然后再挨师兄一顿揍,自己吃个哑巴亏,实在得不偿失。
但也并未指他不想揍方濯。两人相识已久,彼此又都不是省油的灯。就看叶云盏这在这儿跳跳在那儿蹦蹦的尽头,他俩除了嘴上不饶人,彼此能安生度过这么多年也真是不简单。方濯每次看到他在自己旁边耀武扬威,不能说情难自已,至少也是痛恨自己不能随时出手。
而论拳脚功夫,两人其实相当。从之前打的那次架就能看出来,真发了狠,两边都讨不着好。和他近身搏斗,方濯向来不怕,但若真比上剑法,方濯不能说是自信,至少也得称一声“心里没底”。
原因无他,叶云盏实在是太疯狂了。他的天资举世未见,如此年轻,二十四岁,剑法便可称盖世无双。方濯想都不想,就知道一定打不过他。叶云盏与他的剑似乎从出生时就相辅相成——他十几岁前的那些日子仿佛都一片空白,方濯很少听说他幼年时的行迹,只听闻过只言片语,好像从他们相识以来,他就这么厉害了。
他只比他大两岁,但在剑法上的觉悟比他高出了两倍不止。十年前他还是个少年,就能在诸位仙君面前打出自己的名声,在派中更是以一柄长剑,打遍天下无敌手,千枝娘子绝不是好对付的人物,但叶云盏丝毫不在乎,只身追上,在并无他人相帮、甚至可能还会遭遇埋伏的情况下,依旧一剑砍了千枝娘子的头带回众人面前。
他不仅有说到做到的魄力,还有足以赴约的实力,而此等天才,在整个修真界也称得上是独一无二的惊才绝艳。
这样的人,上天也帮着他走向巅峰。你如何与他斗,又怎么想着与他斗?
故而方濯从不想与他一决高下。他对人对事,更多可能贴近一个“好奇”。高下自然重要,但也不是必须分辨出来的地步,就算是必败的,但这一战对于他的意义若大于胜负,他也会慨然迎上。
叶云盏手中的利剑他从未见过,至少不是东山,也许是再普通不过一柄长剑,但抵上伐檀这样由天山剑派亲手铸造、精心锻得的神兵,也丝毫没有退缩意。方濯略后退半步,使力扎稳,两手紧握剑柄,横剑于额前,堪堪挡了一击。
当即一阵金属碰撞的尖锐声响骤然穿入耳廓,倏地刺了一下他的心。还有些犹豫的意志立即便坚定起来,手指骤然一用力,伐檀剑身跃出一层剑气,啪地一下将面前长剑震出去数步,自己则转剑回身迎面而上,铛的一声与叶云盏撞了个满怀。
叶云盏哈哈大笑一声,同剑势身形连连后退,但却拆攻不误,丝毫未落下风。东山门前一条大道原本寂静少有人来,如今也充斥着剑锋相斥的激烈声响,身侧白桦随着剑风凛然而动,身外一轮艳阳高照,却衬得地面剑影愈加迷离扑朔。
“行啊,方濯!”叶云盏笑道,“单看这几剑,倒是能赶上哥哥一半功力了。果真是方少侠,不同凡响!”
两人到底是切磋,不往死里打,方濯也知伐檀性凶,明晓叶云盏再想与他来一场,自然也会放水,只怕不小心伤了他,故而也收着劲儿。听他说这两句,便不由嗤笑一声:“我用你来肯定我?”
“哎哟,方濯少侠好志气。可前两年是谁因为自己保护不了师尊而过来偷偷找我哭鼻子?方濯啊方濯,怪便怪我知道你太多故事。现在你在老子这儿没一点秘密!”
凌香绵在一旁吼道:“你个小兔崽子不许他妈的说脏话!”
“这也算?”叶云盏一缩脖子,“师尊,你可别因为他是师兄徒弟就向着他。我告诉你,这可不是什么好货!”
两人边打边动,从东山门前已退至大道,叶云盏只消一抬腕子,倏忽向下一压,方濯便不得不转攻为守,后退一步,便又不自觉退了回去。他一面同叶云盏交手,一面喘气。用剑首先看手腕与小臂,往上回溯方到肩胛,最后纵观全程,才能窥得全身在这一场切磋之中的功效。
而此刻方濯便感到手腕麻,非常麻,比干嚼了三盒麻椒还要麻。这是一种点穴才能出来的效果,但叶云盏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执剑,压根没有充足的时间过来料理他的穴位,那么便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就是绝对实力的压制。
方濯脚下一顿,感到眉上一沉,随即一滴汗珠落到地面溅起一汪涟漪,沉沉吐出一口气。不止眼皮沉重,身上也黏腻,不由使他感到一阵燥热,仿佛全身都浸在一缸滚烫的热油中。叶云盏衣袂飘飘,发丝也乱晃,剑风却无比凌厉,好似数枚柳叶纵横而来,令人无暇兼顾。
手上利剑虽细,与伐檀比起来,也绝对称不上绝世神兵,但在叶云盏手中却冷如霜降,出剑时似一道闪电,还没看清便已比邻喉头,神出鬼没,锋芒逼人,若与他对战者再稍稍落后一分,便必定会应声而倒。
今日并不算太热,方濯的汗便已湿了衣襟。衣衫黏糊糊地粘在身上,流的汗太多,甚至有些迈不开腿。叶云盏步步紧逼,实不相瞒,到这时候,他已算是咬牙坚持。与叶云盏究竟交手了多少个回合他不知道,但后来叶云盏的话越来越少,最后神色冷清、目光凝重,出剑速度也愈加迅猛,方濯心中便有安慰,甚至连具体挡了多少招都不愿去想了。
他是个很有自知之明且实事求是的人。他打不过叶云盏,至少在剑法上,若他想和叶云盏并肩,那还不知道得需要多少年岁。他从未想过要赢,而他全力以赴,只是认为他应当尊重他的对手、应该这样去做,而同时也是尽力去在叶云盏手下更多地讨下一招两招,要知道叶云盏天性狂放,能打过他的他未必服气,但若是他曾经的手下败将,但凡有一分两分的进步,都会让他打起精神,全力再战,只为一瞬酣畅,后果如何他都不在意。
故而几次间隙,叶云盏透过剑光,看到他的手臂似乎微微有些颤抖,都会问一句:“还打吗?”
方濯也不擦汗,任由汗水淌了半张脸,鼻尖密密麻麻聚了一窝小水滴,笑道:“打,怎么不打?”
叶云盏也笑了:“不过瘾啊方濯。你那魔息,当真是一点也不会用?”
“若是突然塞给你一根针和一把线,你也不见得会刺绣,”方濯道,“我自小在振鹭山长大,一点魔族没接触过,又怎么会?”
“那是你的东西,长在你身上的,你若是不会用,以后怎么办?”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方濯提起剑,如同提起一只秤砣,“再来!”
叶云盏与他对剑,未必吃力到需要流汗的地步,但在大太阳下辗转腾挪如此时候,他又不是闲的下来的人,后背也已被汗水湿透。听闻此言,他唇角一勾,愉悦而从容地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凌香绵,可连对方给他的眼神都没看清楚,他便已压不住心头那丛热火,剑尖在地面轻轻磨了磨,随即便仿佛被一阵风扶腕托起,如轻灵归雁般猛刺而来,倏地带起一阵粼粼剑光:
“好,让哥哥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云盏!”凌香绵的声音从旁侧传来,“不许过界,差不多就得了!”
“我知道,师尊!”现在也就叶云盏还能给他开口回应两句了,“我有数,我有数!”
叶云盏喊得干脆,说得好听,可惜他从来就没有过有数的时候。让他做饭他能把厨房烧掉,让他上房补块瓦砖他能将整片房顶都掀开,曾经还有过算个数算不出来、结果气愤得把算盘珠子一颗颗拔下来泄愤的壮举,就凭他这些光荣事迹,一年挨三百回打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起疑了,师兄师姐还能给他留个双休,便已经算得上是“看顾同门情谊”。
柳轻绮赶到的时候叶云盏和凌香绵两人正围着方濯转。叶云盏脸晒得通红,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脚边胡乱躺着一柄剑,看着好凄凉,不难想象这里在不久前都发生过什么。
柳轻绮腰还在酸、腿还在痛。能劝动他爬起来可真不容易。要不是老二突然火急火燎举着剑赶到观微门一脚踹开他的门、毫不犹豫接着便喊出来一声“师兄胳膊断了!”,估计现在在这里的就不是他,而是脸上印着个茶杯印记的廖岑寒。
“胳膊断了?胳膊怎么断了?”
柳轻绮疾驰而来。说句实话,廖岑寒到的时候他还睡着,衣服也没穿好,差点连人带剑把他踹出门去。
他挽着袖口,披着头发,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过来,见到凌香绵又下意识立即将衣服往上拉了拉,也不知道在遮什么,但神色非常紧张,只瞟了一眼,便也不管是否有前辈在前,直截了当问:“不是把阿濯带走了吗,出什么事了?”
“师兄!”
叶云盏啪地一下直起身,看向他的目光惶恐万分:“你,你怎么——”
柳轻绮大跨步过去,推开他一看,就看到他的小徒弟坐在台阶上,左手堪堪托着软绵绵的右臂,小臂呈一个诡异的角度扭到一侧,满脸是汗,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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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新雪以手盖住手腕,毫不留情,往上一推。但听“咔”的一声,方濯抵在墙上的头似乎是悄悄跳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但硬是一点声响也没流出来。
柳轻绮坐在一边,两只手耷拉着,放也不是,搭也不是。他的衣服已经被拽好了,头发也重新梳了起来,只是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喝一口水,难免嘴唇有些干裂,忐忑不安地说:“阿濯,你要是疼,你就喊出来……”
“没那么细皮嫩肉的,”祁新雪淡淡开口,“脱臼而已,没有断了那么严重。回去好好休息。”
“真没别的什么了?”
“你想有什么?”
祁新雪不知为何,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俗话说得好,得罪谁都别触大夫的霉头,柳轻绮不敢造次,带着方濯跟祁新雪道了谢,灰溜溜地拖着他出了回风门,路上还碰上几个小弟子,一个个诚惶诚恐地对他行礼,又捧着东西结队进了屋,看着也深受师尊荼毒。
方濯的手肘现在还在疼痛。他不能说疼得龇牙咧嘴,但也至少吃够了苦头。当即垂着脸,拧着眉,面色苍白还没下去,冷汗涔涔地冲柳轻绮笑了一下,对他做了个口型:
“快跑。”
柳轻绮抿唇一笑:“这话你跟其他还想进回风门的弟子说。”
他摸摸方濯手臂,还是有点心疼:“真没事?”
“没事,”方濯笑道,“叶云盏他……怎样你也知道。一时没收好力气罢了。脱臼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养个两三天就不疼了。”
说着话,两人已走出回风门。廖岑寒和叶云盏一边站一个,老远就听到他俩斗嘴。可怜叶云盏现在不占理,说不过他,被廖岑寒跳着骂了好几句,也只能支支吾吾嘴硬。柳轻绮瞥了两人一眼,叹口气,想起自己在观微门忽听此消息时的恐慌,连衣服都差点没穿好,也忍不住想捂住脸。
手腕却突然一重。方濯牵过他的手,只轻轻一扯,两人便躲在矮墙与葫芦藤之下,阳光斑斑洒落身后,柳轻绮被他隐在墙角,轻轻扶起脸,照着额头吻了一下。
这一下像蜻蜓点水,乍然而落,可却并不凶狠。像被一把春风轻轻拂了一瞬,转而飘然欲过,方濯的嘴唇湿漉漉的,眼神也湿漉漉的,一点羞赧藏在眼底,温和地问他:
“我不是不让老二告诉你吗?你怎么就来了?”
“开玩笑呢?岑寒一回来就跟我说你胳膊断了,我能不来?”
柳轻绮难得面上有些浮红,眼下像被蒸气熏了半个时辰,又热又湿。他只看了一眼方濯的眼睛,便立即移开目光,欲盖弥彰地又去看他受伤的手肘,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说。
方濯的伤当真不重。甚至对于他来说,这未必算得上是一种“伤”。叶云盏手上没个轻重,这谁都知道,而当时的情况太过迅猛,堪称电光石火间,竟是连凌香绵都没反应过来,但当叶云盏那带着凛凛罡风的一掌啪地拍上他的手臂时,一道身影倏地往中一插,另一掌与叶云盏这道掌风骤然而合,但却无法制止方濯的手臂已咔嗒一声耷拉下来的命运。
凌香绵眼睛都瞪起来了。叶云盏哪能想到师尊会突然出手,他再厉害,可师尊到底是师尊,双掌相合瞬间,他便胸前气血骤然翻涌,像被海浪当头罩下,浑身灵息陡然一爆,当即捂着胸口后退两步,简单点了穴平息,再往后一看,脸便僵住了。
伐檀还被紧握在手里,但却当啷一声落到地上,是人与剑一同滑落的结果。方濯的脸都疼得惨白,捂着手臂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台阶上,额上汗流阵阵,不知道是晒的还是疼的。
“方濯!”
叶云盏魂飞魄散。他自认自己那一掌并没有多大功力,或跟闹着玩似的,他可一点都没有要伤到方濯的意思。要按方濯以前的身体素质,这一掌撑下也就撑下了,顶多叫他身形迟滞片刻,绝对受不到什么别的影响。
可如今看来并绝非如此。方濯托着手腕,下巴不自觉扬起,汗珠噼里啪啦往衣襟里滚,眉毛皱着便没松开过。凌香绵一抬手不让他靠近,顺着手臂肌肉摸了两把,毫不犹豫,转头就骂:
“叶云盏,你看你干的好事!我不是让你收敛点么,人家胳膊都被你给打断了!”
“师尊!”叶云盏呼吸一窒,“不,不,我——”
“没事,真没事师公,没断,”方濯勉强笑笑,但他自觉这样的笑容并不十分好看,“我知道,就是这里关节错位而已,接上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凌香绵道:“你——”
廖岑寒就是这时候出现在附近的。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叶云盏当时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心急如焚,连有人从背后接近都没发现。唯有凌香绵耳朵一动,倏地转头,却见身后站了个陌生弟子,眼睛只盯着方濯看,观察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犹犹豫豫地开口:
“师兄,你怎么……”
方濯一看到他,手臂便下意识往后塞,可惜疼得太厉害,实在是没有足够的意志力在师弟面前隐藏起来,只得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就是路过,我马上要去寻风崖,”廖岑寒总算回过味来了,“你,你的胳膊——”
他震惊地看了一眼叶云盏,而这家伙满脸的心虚和不安已经说明了一切。当即一口气堵到喉头,转身就要走。方濯忙道:“你干什么去?”
廖岑寒走得飞快,脚下像装了一块冰似的迅速滑行,几乎是瞬间便消失在方濯的视野里:“师兄你等我一会儿,我找师尊来!你放心,肯定不能让你白白断这一条胳膊!”
“谁说断了!”方濯哭笑不得,又心急如焚,“回来!廖岑寒听到没有?给我回来!”
廖岑寒当然没听到。他要是听到了也不会有这一茬了。本要去寻风崖的脚步骤然折返,慌不择路地赶回观微门,直接便在柳轻绮面前丢下这么一个爆炸消息,而此刻这“罪魁祸首”还和另一个“祸首罪魁”站立于回风门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吵架,远远听来,还能听见廖岑寒颇为不服的指责:
“你就说吧,让我师兄受伤的是不是你?”
另一个声音清亮里带着些气急败坏:“那我、我怎么知道?你师兄不是壮得跟头牛一样吗,我就是轻轻地拍了一下!谁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你那‘轻轻地’能和我们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拍一下、打一下?”
“你修为可比我们更高,你那‘拍一下’能只是拍一下?”廖岑寒道,“等着吧,若是我师兄真有什么事儿,我非得要你好看不可!”
两边吱吱哇哇地吵,方濯和柳轻绮躲在墙后,悄没声地偷听,没多久双双脸上都染了些笑意。听到廖岑寒维护自己,方濯唇边笑容更甚。柳轻绮看不到他们具体站在那里,只能靠声音描绘场景,听着听着便忍不住转头看看方濯的脸,看到他笑容满面,也抿起嘴唇微微笑了笑,低声说:“到底还是向着你的。”
“我俩从小一起长大,那感情肯定没的说,”方濯得意万分,“就说他是嘴硬,还不承认。”
“承认了就不是嘴硬了。”
“那当然了,他就是嘴硬,”方濯一低头,额头便又顶上他的,为了不叫他人听到而刻意压低了声音,此刻两人靠得很近,鼻息轻轻地拍打在脸上,几乎可以嗅到彼此身上的气息,“那你说,你喜欢我吗?”
柳轻绮没说话,只是轻轻歪了歪头。他勉强伸出一根手指来点点方濯的太阳穴,避开了话题。
“又谈这个,脑子有问题。”
“我没什么追求,就爱听这个,”方濯也不生气,笑着用脑袋去蹭他,“哪怕一次呢?”
“何止一次呢?你天天问。”
“那你就说一次,就说一次,”方濯道,“就说一次你喜欢我,以后我就再也不问了。”
柳轻绮斜睨他。方濯侧侧脑袋,眼皮轻垂,颇有些可怜劲儿。他观察了一会儿,便歪着头,轻轻吻上他的嘴唇,噙着磨了一磨。柳轻绮这回没躲,靠在墙上随他亲,葫芦藤割裂了阳光,一会儿垂到他的头上,一会儿晃到方濯脸上,晃得他眼晕,这让他慢慢闭上眼睛,可就算隔着一层眼皮,晃晃悠悠得也闪得他心痒痒。
最后也不知是谁分开的,但方濯的脸上覆了微微一层薄红,他在笑,可人又忍不住要害羞。这里实在太偏僻,连最背不下去书的人都少来此地,柳轻绮见四处无人,便抬起一只手悄悄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又拉了拉,睫毛在眼前都已变得虚幻了,却止不住他含着笑用气声说:
“你想听的还挺多吧?”
方濯无声瞧着他。柳轻绮到底本性难改,看他这样乖,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他又将另一只手解放,勾了勾方濯的下巴,靠着他的耳侧,轻声细语道:
“比如昨晚,你说要再来一次的时候,是不是盼着我能抱着你跟你说……我不要了,你快把我弄死了,哥哥?”
回风门前过人不多,但只要有人进出,便势必会转头看看门口两人,狐疑对视。叶云盏蹲守在回风门前,抓心挠肺。祁新雪心情不太好的事传遍了振鹭山,来人都是送到门口便掉头就跑,两人刚迈进去一步,便被祁新雪一个眼神瞪了出来,柳轻绮还是挂着个“师弟”名号才幸免于难,堪堪能进去看看人,这会儿艳阳高照,晒得冰雪都有融化迹象,冰凉凉一条淌在心上,任谁都不好受。
廖岑寒抱着胳膊在一旁等着、守着,气不过,就数落他。叶云盏抱了脑袋,蹲在地上一阵哀嚎,还没来得及忏悔,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连忙起身回头看,就见方濯大跨步从里面出来,右臂虽然仍以一个似乎有些诡异的态势垂落在一旁,但看起来已经无碍了,更何况这脚步稳健得像是能立即踏云登天,终于松了口气,扶着墙往前一跳,大声嚷嚷道:
“兄弟!”
方濯轻咳一声,瞥了他一眼,神色很古怪:“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我肯定是因为——”叶云盏一愣神,“不是,你脸怎么那么红?”
“……”
方濯转头避过,与他一个擦肩,掉头便走。叶云盏困惑地站在原地,目光还没追着他离开大道,转头便又见柳轻绮晃晃悠悠地从回风门里走出来,抬起腿往前一跨,非常满意地看看自己脚下,笑嘻嘻地说:
“迈出苦海门,不看回头路。幸好老子不学医。”
“……”廖岑寒道,“师尊,师兄没事吧?他、他怎么——?”
“嗨,没事,没事,”柳轻绮笑着一挥手,“就是嘛,嗯,在回风门受了点刺激。放心吧,一点事情没有,不过现在某人可能要有事了。”
他含着笑,眸光微挑,轻飘飘地瞥了叶云盏一眼。眼神分明是无实质的,可却莫名让叶云盏感觉自己被他扇了一巴掌,当即有如汗毛倒竖,身上冷汗哗的一流,喉结只上下滚动了半刻,便在柳轻绮抬手之际一个回撤跳出去数尺,转身便跑。
来时路上被树上掉的毛毛虫袭击了,我现在非常恍惚,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对了,先到这里,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等以后我变正常了再改(精神恍惚着合上电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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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他都是师叔了你就让让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