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白夜烬正在问道堂当中听学。
为何要修仙?先者清明,可窥大道也,从而羽化为神,修魔修仙,皆取于自己,但若心为浊物,沦为**,故不能修成道也。
所谓修仙者,必定以大全为重,至善至亲,无私无欲,心则众生。
神爱众人,世人皆以尊之,不可亵渎。
白夜烬的记忆很好,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他依旧可以倒背如流。
在教书长老的说话声中,不知不觉中,白夜烬的脑海里竟想起了沈客筠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
白夜烬时刻都在提醒着自己不能掉入沈客筠那温柔似水的感情牌陷阱之中,可白夜烬还是一步又一步将自己陷了进去,推入温柔乡,白夜烬想赌一把,沈客筠到底是不是真的对自己这般。
白夜烬虽有想过沈客筠也许和他一般是重生回来的,可依照前一世沈客筠的性格,若是重生,他的第一件事,必会想着将他除去,定不会留他到现在。
如果说现如今的沈客筠不是沈客筠,而是别人假扮的,可是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却又不像是假的。
“长老,白夜烬在发呆。”
这位举手说话的弟子,是前不久道论大会新进的弟子,不知道的事也多,他偷瞄着白夜烬看也有一时半会儿的时间了,才会举手说出。
问道堂中新弟子和早已在长思卿安待了许久的弟子,问道堂上有个规矩,那便是不能走神,全程要专注,若是看到了,周围弟子举手告知。
所以这名弟子才会举手说出,他虽知白夜烬是沈客筠的徒弟,可那又能怎样,问道堂中人人如此,又不会因为他是沈峰主的徒弟而就此打住不管。
在上方讲了半天的知音长老听到后,运用灵力将他木桌上的长棍敲了敲他的桌面。
白夜烬将双手放在了腿处,抬眸望上了知音长老,与他的目光对视了许久。
“白夜烬,站起来,老夫所说的,你有什么看法?”知音长老并不看好他,但又因抓不到他的问题而没办法,可这次好不容易抓到一次,他倒是想知道他对修仙修魔之事,有何看法。
他上一世被沈清玄推入深渊,堕落成魔,在魔族中一步一步的往上够,陨落为魔,照样可以一骑绝尘千尘莫及,还不是照样羽化为神,成了这修仙界唯一一位的神君。
而他不善不清,甚至百般恶行,欲念甚重,可他不照样羽化为神,让众生跪拜臣服在他的脚底,毫无悲悯之心。
这些说的倒是让他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修仙修魔,二者皆是从结丹到入神期,如今这修仙界至今未曾出现一位神君,竟然修仙可以,修魔又怎会不行,修魔者虽怨气重,心智浑浊,但……如若心志坚定,又有何不能羽化为神?”
白夜烬这话说的倒是过于胆大,新弟子们听到后甚至来不及反应,也不敢反应,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竟敢在问道堂中说出这般话来!魔是魔,仙是仙,没想到在你的口中两者竟然毫无区别,竟如此,你是不是准备去修魔?”长老一怒之下,说出了这番话来。
“又有何不可?”白夜烬眼神直勾勾的望着知音长老,毫无退缩之意。
知音见此,被白夜烬属实是气的有些不清,将白夜烬赶出了问道堂。
于是被罚到静心阁中,面壁思过,他丝毫未有觉得自己有半分的不对,为何要静心,倒是在里面一呆就是一个下午,到了夜晚才回到离株峰。
长思卿安今夜下起了暴雨,白夜烬淋着一身的雨回来后,没想到刚踏入离株峰时,竟也会下起瓢泼大雨。
白夜烬整个人一愣,这是怎么回事?长思卿安虽会下雨,可他却从未有见过离株峰下雨,白夜烬穿过回廊,本想上前敲一敲沈客筠的房门,可却在未走进时被弹了出来。
白夜烬看着房门,眼神像是透过了一道门看着里面的景象,他知道沈客筠怕冷,今夜气温由于雨水的降落变得越加的低。
他也不是什么抗寒之体,淋了一身雨,再加上夜晚气温骤降,站久了慢慢的也冷了起来,回了偏舍中将一身湿衣脱了下来,泡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便躺进了被子里,包裹起了自己。
夜晚气温骤降,沈客筠本还坐在石凳上,后来便去到了床上躺着,看着头方,他方才在门外结下了一道结界,白夜烬应该进不来。
方才感受到了结界的波动,白夜烬应该是靠近了一会儿,随后便离开了。
沈客筠看着窗棂的月色,不知为何他感到周围变得越加的寒冷,就连被子也是冷的,他运用灵力将屋子暖了起来。
沈客筠眼睛刚闭上一瞬间,哗哗哗的声音顿时从窗外传来,沈客筠被这硕大的声音一惊,顿时坐了起来,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眼瞳涣散的看着床被,手摸向床沿,想运用灵力将桌面上的传音灵石拿到,可是在他运用灵力的那一瞬间,四肢百骸皆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沈客筠强撑着身体走下了床,本说是明日离株峰才会想起雨,怎会提前到了今晚?
沈客筠此时脸色惨白,脱力的垂着手,宽袖拽地,身形摇摇欲坠,看着似乎下一瞬便要倒下。
沈客筠一步一步朝着石桌挪步,脚底顿时间传来钻心刺骨般的剧烈疼痛。他死死咬着牙关,走到时,他已经全身脱力的撑着石凳跪在了地上,颤抖着手将传音灵石拿在手中。
“师兄……师兄……”沈客筠疼的哆嗦的喊了好几声。他抓着传音灵石便喊,并不知道传音灵石把他的话传给了谁。什么冷若冰霜、孤山傲雪的,他这一刻可不想管了。
沈客筠将传音灵石紧紧握在了手中,他真的太疼了,缓慢的挪动身体,手放在了石凳上,头靠在了手上,青丝从肩上垂下,凌乱的落在地上。
本想就这样在这里睡了,可是股股寒意刺痛感疼的他根本睡不着。
他等了很久很久,可师兄他们还是没来,沈客筠朝着传音灵石又喊了一声,“师兄?”声音虚脱无力,喊的非常小声。
他现在神智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可痛意却丝毫未有减少,他甚至忘了传音灵石必须要有灵力的注入,声音才可以传出。
他终是忍受不住,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灵核处也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在不断叫嚣着。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传音灵石突然亮了起来,一道声音随即传了出来,可沈客筠已经疼的晕了过去,根本无法回复。
再醒来时,一张又一张的脸瞬间映入眼帘,沈客筠被吓了一跳,皱着眉头便想往后退一步,可是他手一动,全身便传来了刺骨的寒意。
秦淮殇、夜景暮、席顾知、江擎槐四人,一同在为他输送灵力,一点点的将他那受了三十道雷刑的伤治愈完全,将先前为他留下的护身结界给撤回,四人同时为他再次设了一道护身结界。方才收手。
夜景暮见他醒了,则第一个发声,脸色不太好:“倒真是越来越矫情了。”随后满眼嫌弃的看着沈客筠。
秦淮殇满脸担心的上前为他把了把脉,似是看不出什么,眉头皱了皱,转过头对他们说道,“小师弟他没什么事。”
江擎槐听他说沈客筠没什么事后,就先行走了一步,因为作为掌门,总是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他能抽出怎么一下,也是实属不易。
“不用看了,雨停后便会没事。”席顾知坐在床边,正要为他再输送些灵力,却被沈客筠给阻止了。
席顾知微微一笑,眼眸中的担心微眼所见,道:“你现在灵力遭到压制,无法降低灵核处的疼痛,我输送些灵力给你,会让你好受一些。”
夜景暮在一旁听到后,则冷哼一声,“他现在就跟凡人无般,叫他那个徒弟过来照顾他,省得哪天突然饿死了。”
沈客筠知道夜景暮是什么性子,说什么就随他说去吧。
“是啊,二师兄,夜师兄说的也不错。”秦淮殇觉得夜景暮说的很有道理,一同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席顾知嗯了一声,“各峰中都有要事,无法留下照顾师弟,那夜师弟你传音给白师侄说一声。”
一听要告诉白夜烬,沈客筠便没能忍住,冷声出了声:“不必告知他。”
夜景暮听到后皱起了眉头:“不告诉他告诉谁?我们峰中都有要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留下来照顾你,你最好想清楚一些再说。”
席顾知见沈客筠神情依旧颇有不愿,理了理沈客筠凌乱的发丝,劝解道:“师兄们没法一直守着你,这雨会连续下两日,你徒弟来照顾你也是好的。”
席顾知虽然为沈客筠输送了些许灵力,但沈客筠依旧是疼的身子难受,也不想再听几人一直在自己耳旁唠叨,下了逐客令。
三人并没有离开,同时还观察了沈客筠好一会儿,见他此时没什么大碍,也没再多待。
离开前,夜景暮则留了一句:“你那徒弟很快便会过来。”说完后便离开了。
他们一走,沈客筠倒是松了口气,不过是清寒症罢了,沈客筠也习惯了,偶尔出现症状已经算是好的了。
沈客筠瞬间支起身子,咳了好几声,夜景暮效率不愧高,连白夜烬也挺高的,说到就到。
沈客筠刚想要说“进来”,结果嘴唇才抬起一下,门就嘎吱一声被拉开了。
白夜烬此时端着一碗药急忙放在石桌上,小跑了过去,看着沈客筠此时虚弱无力的样子,担忧道:“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沈客筠扯开话题,看向一旁,示意他也看去,“把药拿来吧。”
白夜烬知道沈客筠这是在撇开话题,迟疑了一会儿,方才走开。
白夜烬将药端来后,便坐在了床尾,勺子里舀起一勺便准备往沈客筠嘴里送,沈客筠见他这般主动,倒是有些意想不到。
这还是头一次,沈客筠眼神有些闪躲的看着白夜烬,嘴巴微张,将这口药喝进了嘴里。
药依旧和往常一样很苦,直冲味蕾。
这一幕,自然而又温情,在这一刻他们就像是一对儿令人羡慕的亲密师徒。
白夜烬没有注意着沈客筠,此时此刻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在挣扎着劝服他,“沈客筠如果是做戏的话,又何必这么认真?他倒不如直接杀了你,一了百了,可他并没有,这一世,说不定他已经变了,不会像前世那般行事,也不会再像前世那般待你。”
只是一霎时间,白夜烬的手便忍不住抖了起来,滚烫的汤药就这样不散在了沈客筠白泽的手背,顿时间通红一片。
沈客筠下意识的将手收回,望着失神的白夜烬,轻声询问道,“怎么?有心事?”
在化骨池之中,他几乎被撕裂成渣,骨肉被啃食殆尽的痛苦仿佛仍旧映在他的脑海最深处,在不断的徘徊,时刻提醒着他。
但他害怕的却是自己陷入进去后,会是沈客筠冰冷无情的将他一脚踢开,将他灵核挖出,根骨剔去,丢入化骨池。
师尊,这一世,莫要再让我失望了,生为魔族,我死不了,就算是死了,也会化为浊气在魔族重生,到那时,便是彻彻底底无法挽回了。
沈客筠见他依旧是没有缓过神来,盯着他看了许久,到底是在想什么,竟能出神这么久,沈客筠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想要将碗接过。
却不曾想,这一碰便碰到了白夜烬的手。
白夜烬仿佛手里一凉,往回收了收,想要将手收回去,可是就是这一收,手里的动作更大了,汤药洒的更多了。
白夜烬反应过来时,手里的汤药竟已经全部都洒在了沈客筠的手上。
看到这一幕的白夜烬顿时惊恐万分:“师尊!对不起,我……”
沈客筠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专注于白夜烬:“在想何事,如此认真?”
“没什么。”白夜烬低下了头,并不想回答沈客筠这个问题。
沈客筠听后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白夜烬此时正想拿着碗先行退下,可是却被沈客筠给阻止了,不知该如何开口,抿唇许久,方才说出那句话。
“碗放在一旁便好了,今晚留下来。”
白夜烬没想到沈客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心里顿时一惊,手里的碗顿时掉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沈客筠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人,听到自己说出这话时笨手笨脚的反应,心里实属苦笑了一声。
白夜烬僵硬着四肢背对着沈客筠,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快速走出了门外拿了个扫帚,将刚才不心掉在地上的碎碗渣片,都扫了个干净。
夜晚,沈客筠睡的格外难受,全身上下都被冻的疼痛难忍,再加上有清寒症的困扰,雨季时屋内又会变得有些潮湿,使他更加的睡不着。
想翻身,却又会惊扰到睡在外侧的白夜烬,强忍着痛意一动不动的正面躺着。
结果沈客筠没动,白夜烬倒是先动了,白夜烬转过身,一只手放在了沈客筠的腰处,身子不断的往他身上靠,紧紧的环保住了他的腰肢。嘴里一段没一段的呢喃着,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沈客筠全身本就痛,再加上腰是他最敏感的一处地方,当白夜烬手落下时,沈客筠已经微不动声色的抖了好几下。见白夜烬此时睡的正香,可却愁眉不展,定是做了些什么噩梦。
沈客筠将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背后,有一下没一下的为他顺着,轻轻的在他耳旁嘀咕了一声,“莫要害怕。”
白夜烬的梦境中。
白夜烬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冷清,正拿着古今玉直指他心尖之人,缓了好久,不敢相信的再次对上了他的目光:“师尊,真的要杀我吗?”
沈客筠就那样看着他,一句话未说,只是那把剑迟迟未落下,就在白夜烬以为他心软的那一刻,那把剑重重的刺穿了他的胸口。
白夜烬从始到终看他的眼神,皆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一世对他有些好的师尊,到头来竟然也想要他死,将他丢入化骨池后,便头也不转的离开了。
化骨池中里的魔尽数都是受了刑罚,做了罪不可赦的事,才会被丢入这里,化骨池原本是称为“玉池”,可后来越来越多的魔堆积在这里,怨气冲天,久久未曾消散,成了人口中的地狱,更是修魔者的魔界炼狱。
白夜烬没了灵力的护身,从上空重重的摔入深渊,全身筋脉瞬间粉碎不堪。白夜烬不断的挣扎着,想要从地上起来,可始终没能动弹分毫。
沈客筠这一夜被白夜烬折腾的够呛,时而抱住自己,时而又松开,另一只手又紧紧的抱住他,不让他离开自己丝毫的距离。
清晨一醒,便觉得眼睛传来一股刺痛感,缓缓眯起了眼睛,今日的雨比昨日小了很多,他透过窗棂看向了窗外,毛毛雨正在往下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