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仙侠玄幻 > 师尊飞升后 > 第47章 九节菖蒲石上死(三)

师尊飞升后 第47章 九节菖蒲石上死(三)

作者:夙夜无声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3-12-14 16:30:34 来源:文学城

话音落下,花玉楼的灵力如同山崩飞雪轰然四泄,他衣襟翻涌,双目金光浮现,提着行藏在手掌上一抹,顿时血线蜿蜒。行藏雪白剑刃上流淌着渡劫大能的鲜血,发出阵阵嗡鸣,似乎兴奋不已。

照时留当即掩着面,被他徒然暴涨的气势逼退一步,神子也惊惧地望着花玉楼。

“尊者不要!”

但他话还没有说完,行藏便刺穿了自己的腹部,花玉楼杀他如同刺破一张白纸,毫不留情,且干脆利落。

解决掉神子,花玉楼也没有散去修为,而是运转体内的十成灵力,拧身抓过照时留,用血绳将他捆在一侧,他掰过照时留的脸,掌上的鲜血全部抹到照时留的脸上,五指穿插进少主的鬓发中,将他扣进怀中,随后飞身朝着之前的石棺所在之地而去。

他意味不明地说:“少主,你可要记得,今日我大费周章破了这秘境,可都是为了你。等出了秘境,要是再敢跑,我就将你关起来。”

照时留挣扎着:“花玉楼你发什么疯!”

花玉楼的一剑落到了石棺消失之地的山峰之巅,照时留在一瞬间被狂暴的剑意震得失了声,整个人大脑发懵,如同被一砖头砸到了脑门上,他短促的闷哼一声,没等花玉楼反应过来,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花玉楼的下巴和脖颈。

花玉楼的剑正到至关重要的时候,他要破了石中天,只有从石中天最中心的地方刺入一剑,将石中天的地整个刺穿,才可能打破这方卵石秘境。但他万万没想到照时留在这个时候还给他添乱,他怒意横生,垂眸一扫时,却不得不眉头紧锁。

少主原本红润的面色在一瞬间灰白下去,除了他之前抹上去的血液,还有照时留刚刚吐在他身上的血,眼下照时留唇皮上都是朱红色,甚至掺杂着一两丝金色的血线。

那是修士至关重要的心头血。

花玉楼心中掠过一丝犹豫。

照时留承受不住他破石中天秘境的这一剑。

花玉楼原本就负伤,提起了全部灵力只为破秘境,若是就此收手,很可能剑意反噬到他身上,轻则重伤境界大跌,重则灰飞烟灭。他不能收手,但若是不收手,修为低下的照时留便会在此时被冲天的剑意碾碎。

他直直地凝视少主,不出一息,一息灵力却窜进了照时留混沌的识海中,强势地巡查着对方金丹,然后一扑而上,滴水不漏地包裹住照时留的金丹。

花玉楼的语气强势,且带着催促之意:“照时留,与我灵识双修,我可以将灵力给你,保你在破秘境时不死。”

照时留原本混混沌沌的脑袋猛然清醒,他身体一抖,察觉到花玉楼的灵力包裹住他的金丹,正在试图钻进去与自己的金丹交融,被人看透的滋味很不好受,被人强迫的感觉也要了照时留的命,他手指颤抖,掐住对方的胳膊,咬住自己舌尖保持清醒,眼角疼出了泪水,眼前都是一片浓重血色,可他的瞳孔中始终保持着一线清明,不忘推拒花玉楼。

“不要……”

花玉楼不满:“现在逞什么能!”

照时留只觉得自己被掐住了咽喉,渡劫修士一旦认真,其修为也达到了令人胆颤的地步,照时留只觉得自己被狂暴的修为拉成碎片,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甚至心脏也在停止跳动。

难道真的要死了吗?

但在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的却是云衔山的飞瀑之水,如同万马奔驰,从天迹直冲人间。

他看见飞瀑之巅的仙人,与朝他卑躬屈膝的弟子风不晚。

他记得风不晚投来的目光,其中的情谊如同隐雪下的朱果一般赤红。

没有逞能,他逞什么能,他只是一个修为最低的修士,连练剑都需要别人领入道,可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但那不代表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在实力为尊的仙界,在大道朝天的三界,他从来都想做那个能自己做选择的人。这才是他成为剑修的目的。

他鼓起全身力气,企图盖过悬天之水的咆哮声:“花玉楼,我、不、要!”

霎那间,照时留的金丹内里有一枚种子生根发芽,在转瞬之间由种子生长为花,极目妍丽,盛大绚丽,如同烟花迸裂,灵力如同流星四射,突破了花玉楼灵力的包裹,就要逃离花玉楼。

花玉楼同样发怒:“死到临头,难道还要为那个人守身如玉?照时留,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无关别人,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就算是一死也不勉强做自己不愿的事!我就是死到临头、顽固不化!花玉楼,你听好!我不愿意和你灵识双修!不需要你救!”

花玉楼的灵力妄图追捕到他流散的金丹,并与起纠缠在一起,但照时留的金丹似乎化成了一股水,只要他的灵力拧成绳索强硬扑过去,水流便轻而易举分流,无色无味,最后在要突破照时留的身体时,花玉楼连忙分出新的灵力组成屏障将它困在里面,可水流到这里便再也寻不见踪迹,就像是一股气息飘出了躯壳的牢笼。

花玉楼一惊,察觉到照时留金丹中的花盛极而衰,就像他怀中的少主生机快速消散。

照时留真的宁愿自毁金丹散尽修为,但求一死,也不愿与他神识双修!

与其说是合欢道少主,不如说是绝情寡欲的无情人!

“你……”

花玉楼的剑终于要刺穿石中天了,他握着剑柄没有松手,照时留便在他怀中睁开眼,他双目炯炯有神,灿若明霞,花玉楼却知道那只是回光返照。

花玉楼神色倨傲地望着他。

“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

他不理解的事情很多,比如合欢宗少主明明能一人爱许多人,只要他想,想来花市无尘大半修士都乐意向其自荐枕席,这期间当然多数人会是露水情缘,到时候一拍两散即可,怎么会到到求死也不愿的地步?

他同样也不理解,明明该是滥情博爱的人,目光最是清澈,断绝情|欲如同拔剑斩冰,从不留痕。

他十分费解,察觉到照时留有所不同。

照时留冷静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随后,他的身体在花玉楼怀中逐渐轻盈,化作万千海棠纷飞而散,花玉楼抓住一朵花,但很快那朵娇弱的海棠便成了一缕绕在指尖的香风。

随着行藏剑下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石中天终于开裂,大地生出蛛网般的裂痕,以行藏为中心辐散开,随着风一散,石中天自下而上坍塌,花玉楼头顶的湖水镜面也淡去。

他抬起头,只望见石中天的一轮浑圆的明月,当秘境化为乌有,秘境的月亮与废墟中的合欢宗悬空明月重合起来。

四周的大火已经熄灭,倾覆的房梁被烧成黑炭,一片杂乱中,花玉楼听见咔嚓一声清响,他诧异地抬手。

行藏作为照时留的配剑,在少主死去后自然也寸寸开裂,雪白的剑刃在月色中如同突兀的树桩,似一株西府海棠被拦腰斩断。

“照时留在哪?”

万籁俱寂中,花玉楼听见有人问。

风不晚立在废墟中,提着照时留的听泉,他已经见到了花玉楼掌中断裂的行藏,但照时留没有在他面前取出过这把剑器,所以他的目光只是停在上面一瞬,又移开,只镇定地询问照时留下落。

花玉楼疑惑打量着他。

“是你……”他的目光落到风不晚的脸庞上,隔了片刻,“为何要告诉你,他与你,是何关系?”

风不晚也不知道如何回复,照时留没有承认自己的道侣身份,他暂时不能以道侣身份自居。

“我与他是好友。”

花玉楼忽然问:“你是他哥哥?”

风不晚一凝眸,照时留大约是在情酣之时唤过这个称呼,所以他只迟疑了一瞬:“嗯。”

花玉楼便绽开一抹笑,笑不知眼底,眸中划过一道狠戾之色,他收了行藏断剑,拢在衣袍下的手掌已经在聚集灵力,他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如见仇人:“原来……是你。很好。”

电光火石间,花玉楼对他拔剑向相,风不晚反应迅速,在他闪身至面前时,四周的空气中便有无数风刃凝聚,数十把兵器交接,一片剑光中,他听见花玉楼残忍的声音。

“他死了!我杀的!”

……

云衔山悬空阁。

空气中传来细小的灵力波动,立在原地如同石雕的厉从空掀开了眼帘,他望向停在空中的春日行,那顶神器上的海棠花正在逐渐黯淡,这是春日行结束的标志,想来照时留马上就要回到云衔山。

他等了片刻,春日行徐徐展开,上面的三十六座城池掠过一道金光,海棠花如泉水喷出,厉从空察觉到了照时留的灵力,但他迟迟没见到他的人影,他的视线落到那堆海棠上,终于举步走过去,伸手拂开小丘样的海棠花堆。

最后他摸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他从花堆里抱出来一个大约三岁的孩童。

对方闭着眼,面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厉从空疑惑不解,却听见了熟悉的金铃声,他沉默地观察,见幼童的面目越来越眼熟,隐隐和十五年前,他从魔域抱回来那个孩子的相貌重叠起来。

厉从空发现,这个孩子大约是照时留。

照时留在春日行中自爆金丹,按理来说过去之时发生后应该不会对他造成影响,可照时留却受到了影响,毕竟因此重新化作了孩童之身。

厉从空僵硬地抱着幼小的照时留,看了一眼遗落在地上的四根锁链,最后化去了灵力,手一抬,春日行落至他的掌中,随后消失在悬空阁中。

明光堂门主厉从空近日从魔域回到了云衔山,诸位弟子并不知晓剑仙风不晚已经飞升离开,只当做剑仙又神隐无踪,在云衔山某处去闭关修炼。

孟清衍对此十分惋惜:“剑仙大人与剑道有独到见解,若我于修炼一道遇上难题,剑仙大人总是不吝赐教,让我另辟蹊径,突破瓶颈,希望他下次闭关结束时,我还能遇上他,向他讨教。”

靳望州一撇嘴,丢下做功课的笔杆,显得不耐:“讨教讨教讨教,孟清衍大师兄,自南天剑海后我就没见过小师兄了,你有见过他吗?这都多久了?快两个月了吧!好想小师兄啊……”

孟清衍垂下眼眸:“我也不曾见过照时留小师弟。”

靳望州立即察觉到他称谓变化,眸光一闪,一拍孟清衍脊背:“你小子,怎么叫小师兄的!啊我懂了,你是不是觉得小师兄修炼缓慢,所以想学别人欺负他,孟清衍,我告诉你,你可别学坏……”

他话音未落,明光堂的大门被人震开,冷冽的风雪涌入室内,靳望州被吹得脊背发颤,打了个喷嚏,抽着鼻子转过头,却似见洪水猛兽,立即转过身正襟危坐,忙不忘示意孟清衍。

“啧啧是门主!”

孟清衍已经站起身向厉从空行礼,靳望州抬僵硬着抬头,见厉从空高大的身躯立在一侧,他面沉如水,气势恢宏,修为竟然比两月之前还要高深莫测,只是匆匆一撇,便觉得如见万千巍峨山川。

厉从空扫了他一眼,靳望州当即头皮发麻,如同惊弓之鸟,跟着堂中其余弟子站起身向他行礼。

厉从空颔首:“继续修炼。孟清衍,你随我来。”

靳望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听厉从空继续道,“你也过来。”

他也被门主点名了。

两人不敢多问何事,只跟着厉从空走出明光堂。已是岁寒之际,不日便是人间冬至,云衔山飞雪连天,如玉花飞屑,各处山头都被皑皑白雪覆盖,有时雪厚可达半米,弟子们除却每日清扫明光堂中的积雪,结束修炼后,往往会约着三两位好友在乱雪中玩耍。

孟清衍并不常参与其中,但靳望州从来都是玩耍的一把好手。

他们行至厉从空的居所,却发现这里被门主的灵力覆盖住,庭院内没有飞雪,地上毫无积雪,甚至因为庭院内温度如常,地上的草色已经吐露出新绿色。

到厉从空这个地步,变化时节几乎不是什么难事,但对方奉行苦修的风格云衔山有目共睹。

厉从空教授的弟子也被繁杂的修炼逼得惧意十足,若不是亲眼所见,两人肯定不会相信厉从空会特意施加灵力改变自己庭院的时节。

对方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要说偏好某一个时节,也不太可信。

两人面面厮觑,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不可置信,最后见厉从空推开门,向他们一指内里,两人走了进去,片刻之后,神态复杂地走了出来。

厉从空:“看见了?”

靳望州还没有回神,孟清衍率先回神:“回门主,弟子看见……屋内有位昏睡的幼童。”

厉从空便一点头,挥手将灵力打入孟清衍的额中:“你去人间一趟,购置一些孩童日常所需的物件回来,吃穿用度需一应俱全。至于靳望州。”

靳望州从梦中惊醒:“弟子在。”

“我需要寻找将他医治好的办法,若我不在,你需要陪着他,至少在他醒来时,需要眼前有人。”

靳望州点头如捣蒜。

“你们去吧,今日我会在这。对了,就算照看他,也不准落下修炼。”

两人一并应下,靳望州实在好奇幼童身份,就朝孟清衍递眼色,明光堂大师兄隔了一息,才红着脸低声问:“门主,弟子不解,请问屋中那位的身份?”

厉从空:“等他醒了,你们自己问他。”

两人一离开,厉从空站在自己的居所前立了一会,才举步走进去。在他的床榻上,幼小的照时留还在昏睡,同样是苍白的脸色,但因为盖的蚕丝被厚实,他额上有些细汗,一截莲藕似的小臂露在外面,上面的金铃也随着主人变小,铃铛只有红豆大小。

厉从空难得露出一丝烦躁之意,走到榻边,两指按在他的小臂上,发现对方手腕并不冰冷,才松了一口气,他将灵力匀给照时留,却又怕对方自爆金丹后脆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只能每次将最精纯的灵力拆成细线,从照时留掌心注入进去。

但就算这样,照时留还是会立即肌肤滚烫,周身红得像是水煮过。

不输送灵力伤势无法好转,输送灵力照时留的身体又不堪重负,厉从空有些束手无策,只能打算下次让孟清衍和靳望州来试试。

在他发愣的时候,被褥中的照时留叮咛了一声,小小的身体蠕动了一下,翻过身蜷成了一团,厉从空知道他在半梦半醒之间,于是唤了他一声。

照时留直觉得难受,全身涨痛,尤其是小腹,时不时抽痛,叫他不得不缩着四肢,埋在被褥中,他听见厉从空隐隐的声音,却实在掀不起眼帘,只能摆了一下手腕,金铃发出微不足道的声音,示意他听到了。

厉从空便不再唤他了,只道:“我需要再给你输入一些灵力,保住你的性命,你忍耐一下。”

照时留觉得烦,自己身上哪哪都疼,他不想理厉从空,于是懒得动手腕了。

厉从空似乎叹息一声,小心翼翼地挖出他的手腕,不敢用太重的力度触到他的手掌上。

比之前还要细微的灵力如同针刺入照时留身体。

照时留这次没有察觉到剧痛,只觉得温暖,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于是缩在被子里,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

“师尊,我困。”

厉从空许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隔了半晌才干巴巴地嗯了一声,又隔了一阵,照时留都要沉入梦境了,才听见他生硬地说。

“那你睡吧。”

厉从空也不知道小孩需要睡多久,直到照时留睡了一天一夜没有清醒,他中断了输送灵力,才察觉到照时留状态不对。

好在孟清衍和靳望州及时返回云衔山,两人通过过重山去了人间,采购了一大批物资回到庭院,对着清单分门别类归置好,便听见厉从空发话。

“你们过来,看看他。”

孟清衍走过去,靳望州亦步亦趋。厉从空掀开蚕丝被,露出面色发红的照时留,门主不解提问。

“他怎么了?”

孟清衍立即查阅从人间带回来的书籍。

厉从空:“这是什么?”

“回门主,人间出售的育儿心经,据说幼童的每种不适都能查阅到……啊找到了,门主,书上说……若是幼童昏睡时候出现发热等症状,可能出现脑部疾病,需要及时治疗……”

厉从空一窒:“如何治?”

“回门主,书上没有写,不如弟子去请医师来看看。”

他话音落下,厉从空已经提着医师从现在房中,大能修士在转瞬之间跨越百里之外,并且厉从空一口气提来了两位医师,一个是云衔山的医修,一个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白面大夫。

厉从空对此自有考量,他虽然不知道春日行中发生何事,但照时留成为金丹修士,却又自爆了金丹那可能就已经不再是修士,所以他专门抓来了一位人间大夫。

两位医者一研究,分析出病理,照时留根基受损,这两日又补太多了。

厉从空是第一罪人,当即被要求将自己的灵力引出来,明光堂门主板着脸,顶着四人的注视,将照时留体内饱和的灵力又凝成细针一缕一缕抽出来。

灵力一离开照时留的身体便化为白烟,照时留通红的皮肤逐渐恢复正常颜色,温度也降到正常体温。

“孟清衍、靳望州,带两位去明光堂的偏室居住。”

两人领命,当即带着两位医者去了自己的客房。

就厉从空的态度来看,在幼童康复之前,这两位医者可能走不出明光堂了。

翌日,照时留终于转醒,他首先望见了在榻边的厉从空,对方眼下青黑一片,见他醒了,第一句便是冷淡的二字。

“醒了。”

照时留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再疼痛了,就连爆炸的金丹碎片也一并消失了,他的灵识海中只有一片荒芜,似乎又有一个木桩,像是一株倒塌的海棠木。

他支撑着自己,晃悠悠爬起来,想要盘膝坐好,之前还有灵力和厉从空对着干,但现在他没有灵力,还是幼童身体,估计也不能打开春日行逃跑,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他垂着头,委屈地喊对方:“大师尊,弟子知错,甘愿受罚。”

厉从空:“你有何错?”

“弟子不该同师尊发怒,甚至打开春日行逃跑……”他说话慢悠悠的,就算神志还是少年,但身体明显承受不住快速的语调,“反正,弟子错了。”

厉从空望了眼他消瘦的小脸,不苟言笑,他记得十五年前,从魔域带照时留回来时,对方还是一个笑吟吟的小孩,现在却有些不同。

他沉默片刻。

“这次不罚你。”

他从储物法器中随手取出一枚金色的明珠,上面雕刻团花纹样,拿在手里一摇就会哗啦作响。

“孟清衍与靳望州就在庭院中,你若有事,就摇琉璃珠,他们会来。”

照时留抓在掌心,百般无聊地晃了一下,下一刻天降活人,孟清衍一脸诧异地出现在他的床榻边,他手里还提着剑,似乎正在练剑便被摇了过来,剑意来不及收回,厉从空已经率先一步将他剑意压回去。

“来了。”

孟清衍诧异:“嗯?嗯,门主好。”

照时留不信邪,再一摇,靳望州也出现了,对方正端着一碗面,见到屋内两大一小正注视他,靳望州到底没好意思将那口面咽入口中,他讪讪一笑。

“嗯嗯……孟、不靳望州,门主也来了。”

厉从空看了他两一眼,将琉璃珠从照时留掌中取走,重新修改了一下阵法:“下次照时留找你们,你们准备好再过来。”

两人领命,靳望州惊诧:“什么?照时留?不是,你、你是小师兄?”

照时留盘膝坐得十分工整,闻言转过头,冰雕雪琢的一张脸:“嗯,是我,师兄。”

孟清衍更惊奇:“您会说话了?”

没等他们多问,两人已经被厉从空移到了庭院外,正巧庭前树枝上落了一堆积雪,砸到两人头顶,靳望州倒吸一口凉气。

“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门主的私生子怎么长得这么像小师兄!”

下一瞬,他俩已经从明光堂庭院外被移到了飞瀑的崖底,那方熟悉的寒泉等候着两人,只听两声扑通,两人先后落入了寒潭中。

床榻上的照时留小声问:“大师尊,你将他们移到哪去了?”

厉从空:“好地方。”

照时留不知道想到什么打了个寒颤,厉从空见他神志恢复,终于想起提问他在春日行中发生了何事。

照时留知道瞒不过他,只能坦白从宽:“我遇到了三师尊,不过是他来这里之前,我在那面晋升了金丹,却意外和三师尊落入了一个秘境,为了出来,他破了秘境,但我承受不住破境的威力,身死了。”

厉从空听完他半真半假的说辞没有立即发表看法,想来也是猜出对方没有说全真相。

“你先养伤,修炼一事,我会想办法。若你的描述为真,散去的金丹,应当也有机会重新聚集,只是重新来过,好在有之前的经验,应该比之前修炼更容易。”

厉从空扫了一眼他的面色。

“不必担忧,我也曾修为尽失,那时将至分神。”

照时留抬头,他后知后觉厉从空是在安慰自己。

厉从空略有不自然,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侧过身咳嗽了一声:“大夫说你如今的身体是三岁孩童,需要进食。之前你尚在昏睡,有我给你输入灵力,勉强能用灵力代食物,但最好还是食用东西,才能营养均衡。至于你何时变成少年,估计你伤势痊愈便会恢复。”

照时留或许是因为身体变小,语气呆呆的,半晌才哦了一声。

“有什么想吃的吗?”

照时留不知道,隔了一会儿,他忽然很想喝热粥,孟清衍便端来一碗南瓜粥,守着他小口喝了半碗,照时留便搁下汤勺吃不下了,只眼巴巴望着孟清衍。

云衔山大师兄咳嗽一声:“门主,小师兄吃饱了。”

厉从空:“吃这么少?”

“回门主,人间幼童的食量都不大,更何况小师兄大病未愈,只要饿的时候进食即可,可以分几顿多吃,但不能一次性吃太饱,会积食。”

厉从空顿了一下:“你懂得挺多。”

孟清衍不敢当:“都是育儿心经上记录的,弟子不过按图索骥。”

厉从空望了一眼发呆中的照时留:“那书还有吗?拿一本给我。”

厉从空竟然真的取了心经阅读,并且大有修炼那副刻苦专研的态度,便将吃饱的照时留放给孟清衍带到庭院中玩耍。

庭中暖意浓浓,厉从空的灵力隔绝了外面大雪,照时留便坐在一张毛毯上晒太阳。

他不可能真像三岁孩童那般去玩玩具,百般无聊,又有些昏昏欲睡,期间望见绿色的草皮,还有一株新移栽的树木,照时留来了兴趣,他通过树枝辨认出那是一种海棠木,只是还未开花,淡粉的花骨朵坠在枝头。

他摸了摸树干:“孟清衍。”

孟清衍没有反应过来,等照时留喊他第二遍,他才匆匆问:“怎么了,小师兄?”

“你走神了吗?”

“小师兄,你会说话了,我只是有些不太适应。”

照时留恍然,自己太过理所应当接受了自己会开口说话的事实,全然忘记了关注别人的看法,虽然那不算重要,但他还是有些兴趣。

他摸着树干,有些犹豫,期待地问:“我的声音,很奇怪吗?”

孟清衍在他一侧蹲下身:“不会的,小师兄。你的声音,就和你的铃铛声一样,很清脆,叫人心生愉悦。所以小师兄,你喊我有什么事?”

照时留听到自己的声音不难听松了一口气:“这是什么海棠,之前没有种在这吧。还有这个结界?”

“是门主移回来的,这株西府海棠说是很娇贵,必须要在春日里才会生根发芽,门主怕它被隆冬冻伤,所以用灵力罩住了庭院,隔绝了严寒。”

孟清衍的这番话,无疑是在告诉他,厉从空并不是为了他弄出一个结界,这让照时留的内心好受了一些,他不想亏欠厉从空,虽然他已经欠了对方许多。如果不是为了帮他养伤,只是顺带让他在这里养伤,那照时留的内心便不会觉得太过难挨。

照时留点点头。

孟清衍见他真如门主所猜测的那样不再过问,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小师兄,你同门主吵架了吗?”

照时留歪了一下头,这一下倒和他现在的身形相仿,叫孟清衍差点忍不住捏捏他的脸。

“何出此言?”

孟清衍总有一种小师兄在尽可能装大人的错觉,但实在架不住对方现在的幼童模样,做什么动作都着实可爱。

“您的大师尊不苟言笑,之前虽然经常责罚小师兄……咳,也经常责罚我们,但好歹能看出是因为发怒才生出惩罚,可现在的门主,不显山不露水,说起来更叫人恐惧了些,我在想,是不是你们发生了何事?毕竟小师兄你消失两个多月,一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门主也不太高兴的样子。”

孟清衍原本还担忧在庭院中问出这番话厉从空会将他移到寒潭去,但出乎意料,厉从空没有任何反应,对方似乎正在专注研读那本书籍,又或者只是没将注意力投放在两人身上。

照时留努了一下嘴,小手拍在树干上,看上去似乎有些薄怒,他也没打算骗孟清衍,只气鼓鼓地嗯了一声。

“吵架了,他很凶,不吵才奇怪。”

话是这么说,可孟清衍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回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索性撩袍坐在毛毯一端,打算和照时留谈心。

“可以告诉我发生何事了吗?小师兄。”

照时留瞧了一眼认真的孟清衍,不知道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之前生气几人将自己当替身,后来去了春日行又遇见风不晚与花玉楼,他想了好多事,原本都觉得别人把自己当替身,那他也把他们当做替身就好,他也游戏人间,他也不要在意他们。

可照时留想到风不晚,还是觉得难过。

他顶着一副孩童的相貌,老神在在地背着手:“师弟,若是你喜欢的人把你当做替身怎么办?”

孟清衍第一反应是质问:“谁把你当替身?”

照时留急红了脸,忙不迭拍打了一下他的肩头:“你别打岔,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好!”

孟清衍垂头服软,认真思索片刻。

“大约我会与那人好好交谈一番,之后好聚好散吧。”

照时留哦了一声:“可、可若是你不想散呢?”

孟清衍凝视他:“小师兄,这世间的人总会有爱过与相爱的人,他若爱你,自然会关注你、留意你的感受,若他不在乎你,你一心追求他,又有何用?”

照时留便一摆手:“可我觉得那并不是无用之举。”

孟清衍不敢苟同:“在世为人,当有自尊。”

“无关自尊,只是问心无愧。而我也想他问心有愧。”

孟清衍怔了一瞬,忽然笑起来,揉了一把照时留的脑袋,也不管小师兄奋力地挣扎,才道:“师兄,所言极是。”

谁也没察觉,那株海棠木上的花苞多了几朵,枝叶在暖意中摇颤,结界在一瞬间松动,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恢复。

照时留每日享用完药膳,才摆弄着春日行玩,他现在修为全无,厉从空反而不担心他会冒然开启神器回到过去。想来照时留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没有修为乱跑。

但作为孩童实在无聊,照时留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脸上都圆润一圈,他差点取不下手腕的金铃,当即气得绕着院中海棠木跑了十圈,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见靳望州从外面回来,手持纸伞,一身风雪。

他开口便道:“我想出去玩。”

靳望州做不了主,厉从空那自然是不肯,但不折腾就是一身反骨的照时留,他故意取了金铃,在无人的时候抱着春日行“好言相劝”。

“好神器,好神器,带我去见风不晚。”

“带我去见风不晚。”

“我好想他。”

他听见如潮水般的乐声,似乎是箫声。

河滩上灰白一片,拢着一层浅淡的霜雾,霜雾中成群的仙鹤闲情踱步,偶尔展翅腾跃、引颈啼鸣,如同河滩上的一滴墨迹。河滩四野生长着高大的雾凇,状如伞盖,远远望去似是茂密的芦苇林,大雪似万霰飞蓬。

照时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株红果冬青。已经是岁寒,这株高大冬青的绿叶已经大部分脱落,枝头点缀着成片的红果,又坠着雪,四只羽翼丰满的鸟雀在枝头跳跃,衔着朱红的果实。

大雪纷飞,照时留的鬓发上却没有染雪,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寒冷,充沛的灵力流淌在四肢百骸之间,他就像是另一株缀满果实的冬青。

似乎察觉到他“转醒”,冬青树上的一只鸟雀叼着朱果飞到了照时留面前。那是一只圆滚滚的红腹灰雀,尾羽呈紫黑色。

照时留抬起手,娇小的灰雀通灵性地落到了照时留掌心,并将朱果放在上面,随后扭动着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肌肤。

因为连续使用春日行,照时留很快反应过来眼下多半又不是自己的原本的身体。他不慌不忙,伸出一指轻轻挠了一下灰雀柔软的腹部,又点了一下它的鸟喙,才放飞灰雀,观察自己的处境。

冬青旁有一排石雕的灯笼,上面同样覆盖着白雪。照时留便顺着石柱灯笼沿途行进,当他离开原地时,那只灰雀歪了一下小脑袋,扑打着翅膀乳燕投林一般落到了照时留的肩头。

照时留没有驱赶它,灰雀跳动了一两下,在他肩头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不再移动了。

顺着石柱行走了大约一里路,照时留来到一处道观,名为玄天观。白雪下露出耀眼的金顶,门前无人看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九节菖蒲石上死(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