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云欺与人浅饮了几杯酒,此刻微醺。
面色绯红,脚步轻盈,循着阶梯漫无目的的向上走,俯瞰百花楼下的池子边,文人墨客吟诗作对,谈天论地,好不快哉!
再看阶梯四处,三三两两赏灯饮酒,自在非凡。
最开始只想着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一个家,而如今居然发展成了这般盛况。
明云欺一时迷惘了,她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只觉得一切都十分虚幻,包括眼前的这人。
眼前的人发着光,应是明月仙子。
明云欺看得呆了,嘴上不禁唤了一声:“姐姐。”
明月仙子回首,宛如银瀑般的长发随着“活”了起来,那双透白的眸子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瞬间明亮起来,似天上星辰。
明云欺溺进去了。
仙子薄唇轻启,吐出悦耳的音:“……云欺……”
是在唤她的名。
明云欺忽略了其他的话,只听到姐姐在叫自己的名字,这一声温柔至极,让她甘愿为其深陷,不愿自拔。
就算姐姐发现她并没有要紧事而转身离开了,她也没挪开眼,就这样盯着姐姐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黑暗中。
明云欺怕黑,姐姐常处的屋子她一共也没进去过几回,可这时她却觉得黑暗是极美的,可能是爱屋及乌了吧。
她很想跟进去看看姐姐在做些什么,理智却告诉她不许去。
脚已经挨到了触到了往上一层的台阶,终是理智战胜了**,她转身向下退去。
从此以后,明云欺莫名的对祝缃叶多了一种情感,她不懂这是什么,原本以为只是酒后乱性,结果酒醒了也还记得那一刻的背影。
男客人有时看向百花楼的女人的目光也是这样的,他们的脚下也会不知所措。
他们似乎说这是喜欢,是爱!
她也可以爱上姐姐吗?
之后每一次祝缃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都会多看几眼,不慎与姐姐对视了,也会迅速躲开,然后过一小会儿再看过去。
她这一举动弄得祝缃叶很是疑惑。
这孩子为什么总盯着她看?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自我确定没有之后,祝缃叶心中暗暗决心打探一下明云欺此异常举动的原因。
近几日,明云欺常常献殷勤般的把自己发现的姑京或者各地的好吃食送给祝缃叶,甚至很少跑去外地,基本上日日呆在这百花楼中,事业都快要荒废了。
祝缃叶问:“从前也不见你来得这般勤,怎么,想从姐姐这里讨些什么东西吗?”
“想要什么直接说便是,姐姐都可以给你。”
的确有所求,明云欺听到这话眼前一亮,试探着问道:“姐姐果真什么都可以给我?”
瞧着明云欺真诚的目光,祝缃叶笑道:“看来是真有想要的东西。”
“我……我不是想从姐姐这里要什么东西。”明云欺暂时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想把内心表达出来,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知道其他人都是先睡在同一张床上。
她并不清楚自己学偏了多少。
“我近期一直睡不好觉,想来是太孤单了,不知姐姐能否陪陪我?”明云欺试图先用一种合理的理由完成躺在床上的第一步。
然而祝缃叶明确拒绝了这一点,因为明云欺外表的男性形象让她觉得难以接受。曾经在青楼的经历给她留下了极重的心理阴影,无法接受异性与睡觉联系在一起,哪怕她知道明云欺实际上是个姑娘。
她不愿重新揭开自己已经结痂了的伤疤,于是单纯拒绝了明云欺,而没有告诉她真正的理由。
明云欺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脸上挂满了失落。
祝缃叶捕捉到了明云欺微小的表情变化,如此异常,她不得不多想。
“云欺,你不会是……”
“没有的事,姐姐,我想起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先走了!”
明云欺落荒而逃。
剧烈的反应正好印证了祝缃叶的猜想。
祝缃叶难以置信,明云欺对她居然有了男女之情!
这之后,祝缃叶有意减少与明云欺的接触,多次故意避开她,甚至冷漠对待,她希望能借此消磨掉明云欺的喜欢。
可她不知明云欺对她的倾慕之情就如同看客对神秘感的探寻一般,愈挫愈勇,越来越强烈。
如同一团火,祝缃叶的行为便是抱薪救火,将这火点得更旺了。
明云欺只是年纪小许多,可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姐姐在刻意冷着她。
与其隔着一层纸做无谓的努力,不如直接捅破这张纸,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说。
明云欺内心明白姐姐一定会拒绝,无奈热血上头的她没过多考虑,一股脑冲到祝缃叶面前,大声喊出自己所求。
“姐姐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给我吗,我要你,姐姐,我要你,我喜欢你!”
距离之前的事已经过了好几天,祝缃叶本以为明云欺心中的念头已没有那么强烈了,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一时慌了神,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没说上来话。
少年人的热忱最是打动人,祝缃叶一时不知自己是否该一盆子冷水浇灭了她的心火。
她从此一蹶不振了怎么办?
若不拒绝,她每日都窝在百花楼,将事业荒废掉了,也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祝缃叶一向信任明云欺,所以就算是这时候她也选择相信明云欺,她相信她的云欺妹妹不会因为一声拒绝而从此陷入浑浑噩噩。
“对不起,云欺,我不能给你。”
想到了会是这样的回答,明云欺很坦然的摆摆手,尴尬的笑笑,道:“没事儿姐姐,我也就是……闲的,姐姐不要放在心上。那个……我想起来近期有个外地生意要谈,与姐姐告别一下,我、我走了。”
“一路平安。”
她的云欺不负所望。
……
一个月后,百花楼,明云欺谈完生意归来,与人饮酒于雅间内。
新酿的九酝春,明云欺头一次喝这么烈的酒,几人喝过之后,客人便对明云欺讲述起各自的情史,可谓是大喜大悲,激昂顿挫,听不出是不是吹牛胡编乱造的。
明云欺听完,有一种惆怅感,毕竟她心中也一直住着一人,即便那人已经拒绝了她。
“不要灰心,哪里有得不到的女人?”情史最激昂的那位劝道:“明兄弟的长相怎么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平常我劝人都是说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可是看明兄弟似乎对此人情有独钟,我愿将独家秘诀告诉明兄弟,不知明兄弟是否愿意听呢?”
“请讲!”
那人当着几人的面把上不得台面的肮脏内容讲了一遍,桌上的其他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玩笑话,那人只是在吹嘘罢了。
只有明云欺当真了。
“这不好吧,真的可行?”
瞧见明云欺懵懂的眼神,其他人一齐动了歪心思,决定戏耍明云欺一番,反正这种事情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办了。
明云欺在众人怂恿之下接着酒劲离席,摇摇晃晃朝台阶上走,一步一步攀登上去。
她心中只有姐姐,连撞了人都没有反应,如一头盯准猎物的狼,周边的一切都不能干扰她。
终至门前,明云欺手抬起落在门上,动作顿了一下,才推开门。
推门进入并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
“谁?”祝缃叶受惊,见来者疑惑道:“云欺?”
“姐姐,我要你……”
醉酒的少年采拮娇嫩的花儿,似是第一次手生的缘故,动作稍生猛了些,将露珠溅的到处都是。
鲜花是极美的,只是不知为何茎上的刺这么锋利。
明云欺的颈部、手臂等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尽是抓痕。
刺痛唤醒了她的意识。
她看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姐姐,衣衫都被她敞开了,脸上还挂着泪。
“姐姐,你怎么哭了?”
啪!
无力的一巴掌扇在脸上,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抚摸。
祝缃叶心里是难受的,但身子却意外的舒服。此时她浑身松软无力,这会儿明云欺的动作停了,她才终于能缓一缓。
“滚,你滚!”
嗓音还没有完全恢复,祝缃叶的声音在明云欺的耳朵里如同娇嗔,十分动听。
她还想听。
“混蛋,你滚啊!”力气恢复了些,祝缃叶猛一脚将明云欺踹翻到床下。
这下彻底清醒了,明云欺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已无力回天。
虽然这事是别人怂恿的,可她确实动心了,确实有意要借着酒劲行一些荒唐事。
“来人!”祝缃叶一边扯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一边喊人来,“将这禽兽拖下去,关黑屋子里!”
这是百花楼处置坏了规矩之人的手段。
“姐姐,不要把我关进黑屋子里,你打我吧,你打我一顿解解气,怎么样都好,不要把我关进黑屋子!”黑屋子的确是明云欺最害怕的。
祝缃叶虽于心不忍,可她竟做出这等事,着实让自己心寒。再加上过去的痛苦回忆噬心,祝缃叶实在是无法放过她。
“那便再打二十鞭子,给她用最好的药,一个月后方可放出来!”
鞭子抽在身上打烂皮肉的痛苦,不及悔恨心痛的一半。
一个月后,明云欺已全然不畏惧黑暗了。
黑屋的门敞开,走进来一个人。
明云欺发疯般扑过去,口中喊道:“姐姐!”
却见来者并不是心中所念之人。
“楼主让你从今以后离开姑京。”
“什……什么?”明云欺难以置信,“我不信,你要去找姐姐,我要听她亲口说!”
“楼主说她不想见你,你还是快走吧。”
明云欺不顾阻扰冲出黑屋,见屋外自己的行李已被收拾完全,顿时心如死灰。
“姐姐真的不会再见我了吗?”明云欺口中喃喃道。
“楼主说你每年除夕前可回来,待年后再离开。”
这句话可能是黑暗中的最微弱的一丝光亮,明云欺甘之如饴。
姐姐还没有完全抛弃她。
带上行李踏上路,明云欺频频回头,却一次也未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马车上路了,暗巷中一个蒙住全身的人目送后隐身而去。
也就是这一次离京,明云欺误打误撞到了蜀覃,独自在河边痛哭流涕,接着认识了来捕鱼的朱如卿。
两人相见恨晚,结为挚友。
之后的每年除夕,明云欺都会回来,而祝缃叶对她就如同陌生人一般,几乎毫无从前的姐妹之情。
她也再不敢造次,将感情深深锁在心底,毕竟能见姐姐一面,她就知足了。
……
某一年除夕,明云欺又饮了酒。
“姐姐。”明云欺再次站在了她的身后,但这次她不是将感情锁在心里,而是叫住了祝缃叶。
祝缃叶没有回头,但脚下明显顿了一下,于是明云欺便知道姐姐心里是有她的。
那晚明云欺高兴地喝了许多许多酒,她登上百花楼顶,想把月亮摘下来。
送给姐姐。
明云欺和祝缃叶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下一章回归主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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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身陷泥沼,心似月明(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