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念叨的谢嗣初微微看了一眼桃花林,心下一动,不过目光只停了一瞬,便收回了。
虽桃花瓣瓣遮人眼,但那一抹藕色衣角,已经足够让他知道来人是谁了。
面前的安柔还在细细说着什么,他却是有些不耐烦了,一向温柔的眼神也散了两分,粗粗听着她“叙旧”。
安柔面色羞红,这难得的两人相处机会她自然不愿意放弃。从儿时开始说起,便是那只有两三天的相处时光,也被翻来覆去地咀嚼。
看着面前的人一副“耐心”样,她低下头,娇羞地递出手中的玉佩。
这可是父王前些年送给她的生辰贺礼,便是整个大楚也寻不到几块成色如此好的玉佩,用来送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谢嗣初定定看了会玉佩,抬头轻笑道:“如此贵重,在下不便收下。”
安柔惊诧抬头,意外他竟然没有接受这玉佩。语气不免难听了些:“谢嗣初,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谢嗣初微微一笑:“是玉佩,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那你这是拒绝我?”安柔眯着眼,面上的羞红陡的散去,只留下些许阴狠。却又像是觉得这样太暴露了些,脸上带了笑再问了句:“谢嗣初,你可想好了,这方玉佩接了...”
“不接。”
谢嗣初轻笑着说道。微微垂下头,掩饰住冷冷的眸。
安柔自小深受宠爱,如何受过此等委屈?
不由得气急败坏扔出了手中的玉佩,恰好砸在一棵树上,红缨牵扯住枝干,一时间竟也没有落下碎成几瓣。
“哼,谢嗣初,今日之事...”
“郡主放心,嗣初定然守口如瓶。”谢嗣初又是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模样,笑意缱绻望着前方波涛磷磷的湖水。
安柔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气急败坏,却又知道无可奈何。
脸上闪过一抹难色,若不是爹爹让她前来接近谢嗣初,她如何会来?谢嗣初这一张脸的确能够教人迷惑心智,但是也仅止于此,她生来金枝玉贵,什么东西得不到?
“哼。”转身那一刻,安柔的脸也恢复如常,念着那许久没有见过的小公主,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谢嗣初暂时动不得,那便是去那软包子楚映枝那儿找点乐趣好了...
*
谢嗣初看着安柔的身子没入桃花林,又是想到那抹藕色的身影,轻笑了笑。
....她怎么每次这种时候都能赶上?
想起御花园的那一幕 ,他的眸色深了深,随意选了个与安柔相反的方向,随意走着。不爱去热闹的地方,便是寻了些偏僻的位置。
忽然一阵交谈声入了耳。
“清穗,面上总是吹过些风,那边是一片湖吗?”楚映枝眨着眸子,心不在焉地问道。
清穗点头:“公主,是的,桃花林东面有一片湖。公主可是要去观上一观?”
话刚出口,清穗就知道她糊涂了,连忙请罪:“公主,是奴口无遮拦。”
楚映枝轻轻摇摇头:“起身吧,只有我们两人在,无须如此行礼。这风扑在面上,倒是舒服的紧。湖本身没有错,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不接近湖边,你且去帮我拿些果子酒来。”
清穗面露难色:“公主,清荷今日告了假,若奴走了便是只剩公主一人,奴不能留公主一人在这。”
她微微抿唇,知道清穗说的在理,一时间情况有些焦灼。突然一阵温柔的轻笑声响起:“见过公主,臣误入此处,无意听得,若是公主允许,臣这边去帮公主寻果子酒。”
谢嗣初温柔看向面色恹恹撑着手臂的楚映枝。
清穗忙行礼:“谢大人安,怎可让谢大人去寻果酒。若是谢大人能够稍稍同公主闲聊两句,清穗这便去寻果酒,不过刻钟便是能回来。”
谢嗣初轻笑:“这般也好。”
楚映枝愣愣听着这一唱一和,直到清穗离去时才反应过来。
那这里,便是只有她和小公子二人了?手中的平安扣突然开始发热,她快速将这多日未送出的东西藏进袖中。
见着小公子面色如常,想着应是未看见,不免得轻轻松了口气。
却不料,下一秒,小公子温柔的声音忽的传来:“公主,许久未见。”
她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了安柔拉着他衣袖的那一幕,嘴上顿了顿,最终轻声说道:“不久,两日罢了。”
谢嗣初一愣,稍稍一想,便是知道了因为何事。
因为安柔郡主?
但是安柔郡主的事情他如何向她解释?又为何要解释?
他便只是如往常般温柔说道:“是在下唐突了,若是公主不喜,待刻钟后清穗便是回来了。还望公主见谅,清穗回来之际,在下便是离开。”
他眼中满是缱绻的笑,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公主,便是有那一箭之恩,但又如何呢?他自小习武,如何会躲不过那箭。更别提幕后之人,其目的也只是为了警告,并不是为了取人性命。
刚刚也不过安柔一番虚伪地只差将意图说出来的话,她为何要气?
本该这般想着,但是为什么心中会有一种微微下坠的感觉?
他不知,但他觉得无须知。
楚映枝原就是嘴上倔强一句,猛地听见小公子的回复。一股委屈瞬间就涌上了心头,嘴上也就变得更加倔强:“本公主允了。”
谢嗣初温柔笑着,对这浅薄话语的小孩意气“不屑一顾”。
原本就该这样等着她那婢女来,他再行退下便好。
但是,身旁响起轻微的呜咽声,他转眼望去,竟是看见小公主红了眼眶。
她是不是也太爱哭了?
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细细看上一看,却见她那双颊都是哭红了起来,脸上的笑突然就挂不住了,他少见地有些慌乱,寻了身上的白帕递过去。
楚映枝委屈极了,才不顾这些,一把转了身子。她自小便是忍不住眼中的泪,此番抽泣本非她心,她如何愿意教小公子看见她这模样。
但是泪珠还是一滴一滴地落下,轻微一声砸在青石板上。
不由得心中更是气了些,抽咽便是越发急促,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无用极了。她起身便是欲离去,总归先是逃离这尴尬的处境。
却不料起身那一刻,袖口中的平安扣直接落向地面。
心中一急迫,脸上的泪都是不流了,她急忙弯身去接住。这暖玉若是砸向青石板,十有**便是要碎掉了。
身子一踉跄,平安扣是接住了,整个人却是向后倒去。
“啊!”
谢嗣初显然也没料到这一茬,却是来不及犹豫,急忙一个转身接住向后倾倒的楚映枝。
紧隔春日轻薄的布料,腰肢柔软的触感让他的手颤了颤,微微的温度恍若灼热。他眸色稍深,极快放开了惊魂未定的小公主。
刚刚才闹了不知哪里的脾气,此时楚映枝只觉得脸有些发烫,虽然梦中她与小公子一再相遇,但是如此亲近...便是那放肆的梦中都不曾有。心中生出的丝丝酸意,也在此刻随之消散。
经由这一遭,气氛缓和了不少,那平安扣也暴露了个彻底。
谢嗣初眼神只是停了一瞬,便是了无痕迹地转开。面上还是如往常一般端方平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向来如死水般的心,被扰乱了。
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的乱,那支箭染红了怀中那个人的衣衫,也染湿了他的心。
平日他尽力将那种想法压了下去,但是就在刚刚接住小公主的那一刻。
压不住了。
他一向温柔的眸子冷了冷,月白袍下的手微微握紧,此时那纷飞的桃花瓣变得如此扰乱,让他心久久不能静下来。
他知道他需要稍稍静上一会,但是有人明显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楚映枝一狠心,直接将那平安扣坦露出来,带着羞意怯怯说道:“这是...玉佩,答谢你在水中的救命之恩。”
谢嗣初望向玉佩,和玉佩下白皙细嫩的手。
他的心突然就沉了下来。
他第一次褪下了眼中的温和,缓缓地,缓缓地冷了眸子,随即抬起眼望向面前怯怯的楚映枝。
捧着那方平安扣的手轻微颤动着,恍若彰显着主人的紧张。从藕色轻纱中透出的皓腕,白糯之中是微青的血管,脆弱极了,也美极了。
他的心乱了,压不住了。
就该,就该...弃了。
面对着怯怯羞羞的小公主,他的嘴张了几次,最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如此贵重,在下不能收下。”
他想,他从未如此“冷漠”。
果不其然,楚映枝捧着玉佩的手僵了僵,怯怯的声音随即响起:“谢大人,这是...”
“平安扣”三个字还未说出,便是被打断了。
谢嗣初袖中的手握到指骨发白。
他不能让她说出那三个字,故而他打断了她。他沉下眼,冷冷说道:“是玉佩,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是,是...是平安扣。”楚映枝抬起眼,怯弱如她,在明知被拒绝后还是说出了那三个字。
“是平安扣。不是别的玉佩,是平安扣。谢大人,你知道吗?按照民间习俗,若是女子送男子平安扣,便是欢喜他。”
谢嗣初本就装作冷漠的双眸凝住,抬眸那一刻眼中多了无数复杂。他千算万算没预料到,他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小公主委屈万分却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谢嗣初,我喜欢你。”
那方白玉平安扣又是被捧到了眼前,谢嗣初赫然松开了握得发白的手。刚刚的冷漠恍若昙花一现,他尽数将其揉碎,随即如碎片扎入骨肉。
他轻笑着望向眼前满眼含羞的小公主。
他轻笑着,拒绝了她。
他说:“公主,这是玉佩。”
楚映枝一瞬间失了魂魄,呆呆望着面前如往常般温润的小公子,心中疼的厉害。
到底,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她明明感觉到了,小公子当也是欢喜她的。她张张口,最后艰难地问出了那句话:“那我改日送谢大人一方平安扣可好?”
她可可怜怜地说着,语气中带了些不自觉的哀求。脸上长长的泪痕言说着她什么都明白,嘴中却倔强地不愿承认。
那方白玉平安扣随着下面的手掌一同颤动,像是知道即将被抛弃的命运一般,呜咽着。
谢嗣初望着远处缓缓而来的人影,淡淡的温柔恍若偏偏的刀,直直地扎在楚映枝的心上。
直到清穗回来,她依旧愣在原地。
小公子最后说:“不必了,公主送的每一方玉佩,都不能是平安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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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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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