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在接到白知夏失踪消息的同时,也知道了宫里的口谕。
肯为陆家传话的人已经被皇上杀了。
皇上之所以没眼下就处置晋王府,实是因为西泠局势紧迫,而仗若打起来,最稳妥的还是晋王府,毕竟晋王府镇守西疆几十年。
朝中事没有能瞒过皇上的,那些人何故闹大白家的事,皇上心里清楚的很。
但偏偏的,他就是在乎与庆王有关的事,也更在乎权衡之道。尤其像陆家这样,煊赫上百年的家族,还是先祖皇帝下的诏令,可拥私兵的人家。
陆家忠诚归忠诚,皇上制衡归皇上制衡。
所以白家的事情才会发展的如此剧烈。
见他没回答,白知夏就明白了。她讨好的笑着,想站起来,却身子一软。陆晏几步上前将她抱住,白知夏却推着他,不住哀求:
“世子,让我……让我见见我父亲,和我大哥吧。”
陆晏从没见过这样的白知夏,如同空壳子一样,明明没有哭,却悲痛的让人心绞难耐。他紧紧抱着她,却忍着心疼狠心拒绝:
“不行。”
白知夏痛苦至极:
“求你,求你帮帮白家吧。白家是冤屈的,世子只要能帮白家,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费力的将手伸出来,竟攥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陆晏只扫过一眼,就看见了“休书”二字。他眼瞳一震,果然白知夏道:
“我知道,世子与贺笺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是我不该,是我不该生了贪念竟携恩图报,求了这场赐婚,困住世子。世子想纳侧妃的时候,又不肯同意。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如今白家这般,又连累晋王府……”
陆晏没想到白知夏竟会说这些,难道在她心里,他是个随时可以抛弃的人么?他震惊的看着她,从来没有这一刻的觉着,白知夏竟然如此陌生,如此的……面目可憎。
而白知夏还在哀求,哪怕他松开退了几步,她也追了几步,捧着那封休书:
“世子可将此休书呈到御前。是我自请下堂,我善妒不贤、无子、心机恶毒……算计贺笺笺和韩墨的事,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也是我踢了贺笺笺,致使她小产,是我,都是我……世子,只要你能帮白家,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哭着哀求,字字泣血。但此时此刻的陆晏,心如刀刺。
肩头新伤都没有白知夏给他的致命一击来的疼痛。
他看着白知夏,胸中涨起一股浓烈的戾气,一把夺去休书几下撕碎。从来没有这样凶狠的对待过白知夏,气急冷笑:
“痴心妄想……”
难道她没想过,他们可以一同面对么?为什么在危急关头想到的,都是放开他?
那些他想要遗忘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遗忘的残酷记忆汹涌而来,猝不及防,让他难以承受。
陆昂一把将他推开,声色俱厉:走啊!快走!
晋王妃撕扯着他:死的为什么是昂儿啊……
姜槐赴死前冷漠的对他说:三爷总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跟你一辈子,没有任何人能得你信任。
是他亲手杀了姜槐。
在陆昂的葬礼上,晋王哀戚:如果真的要我在战场上失去一个儿子……
韩墨死了,霍缨欺骗他。
浮玉山上那个纯真的小女孩变了。
如今,连她也要放弃他了。
他想留住的情,一个都存不住。
陆晏眼神的疯狂逐渐平息,化作漠然,冷冷的看着白知夏,再度重复:
“你痴心妄想。”
他转身就走,吩咐身后的怀川与云隐:
“看好她,不许她离开一步。”
别妄想离开他。
妄想。
宅子空旷,豆蔻与茯苓被锁在西厢房,被放出来后慌忙去照看白知夏。怀川跟着陆晏走出宅子,陆晏有那么一刻,心里空荡荡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爷?”
陆晏恍惚着,总算慢慢回神。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方才撕碎的休书,仿佛碎在了他的心里:
“她怎么知道的。”
“是,霍缨与贺姑娘。”
陆晏淡漠的抬眼:
“追拿。”
云隐为难道:
“爷,咱们人手不够。从前还可调度王府私兵,如今,如今不能了。”
“你暂且照管这里,让怀川去。沈统领回来没?”
“今日才回。”
陆晏忽觉脸颊一凉,抬眼只见零散的雪粒子往下掉。竟然下雪了。
今年的头一场雪,开始的如此寥落。
陆晏一身狼狈造访沈府,沈承也有些疲惫,毕竟长途跋涉。见着陆晏如此,很是诧异。
“我想见见白崇。”
“你这不是为难我。”
沈承给他倒了杯热水:
“我早就同你说过了,是你不死心。”
皇上的忌讳被人利用,沈承早暗暗警醒,但他偏就朝着旁人的陷阱跳下去,只是为了白知夏。
“如果白家没了,她的心也就死了。”
“唉。”
除了叹气,谁也没法子。哪怕陆家手握兵权,是朝中妥妥的实权派,哪怕沈承是皇上心腹,可皇上要杀的人,谁也保不住。
沈承对陆晏是钦敬的,所以夜半时,陆晏还是乔装进了诏狱。
白崇用了大刑,人被绑在刑架上,手腕脚踝都被铁钉穿透,浑身上下没有完好之处。
仿佛福至心灵,白崇竟醒了。他眼前看着的一切都迷蒙着一层血色,但他看清来人:
“姚氏单纯,不会无端索要休书,必有人挑拨。”
是有人假借晋王府世子妃之名前往探望,之后姚氏就发疯似的闹起来。是谁做的,陆晏心知肚明。
或许他早该杀了贺笺笺,在发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白知夏的时候。
但每每生了杀意,就总会想起浮玉山上的小女孩。虽然她变了,可那时候的情谊,总是让他心软。
白崇喘息着:
“盈盈,盈盈可还好?”
陆晏想白知夏那副模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尚好。”
终究还活着。
白崇竟笑了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她是……外嫁女,往后,仰仗世子了……”
“为什么忽然就认罪了?”
白崇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因为,看清形势了。”
看清白家为什么忽遭大难,看清白迎的翻供究竟是为什么。白家拗不过,陆家也救不了。他若能承担一切,或许能活出几条命来。可惜,可惜了……
可惜终究没有成事。他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拗不过朝堂上的那些人。
“对不起。”
陆晏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的痛苦。
“白家想借王府的势,既搭上这条船,就该承担一切福祸。这是白家自己选的路。况且白迎曾攀附庆王的事,终究是事实。”
他向来宽和,也极洞达。
“世子,行刑之日,万不可让盈盈来。我们只能曝尸荒野,绝不能功亏一篑……”
白知夏只要去给白家人收尸,自会有人以此攻讦,牵连晋王府是小,却会要了白知夏的命。
“世子,盈盈知道这事的时候,一定伤怀不能自已。她向来是个重情的人。你同她说,人死如灯灭,不必过于留恋,当珍惜眼前。只要她过得好,我们才会魂魄得安……”
陆晏走出诏狱时,寥落的雪已洋洋洒洒。
回到风南巷,他同云隐道:
“你去辅助怀川,务必找到贺笺笺,就地格杀。”
“爷,那这儿……”
“有我就够了。”
*
白知夏望着窗外的雪,面色苍白而平静,哪怕心底翻滚着,搅的她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她耳边响着混乱哭喊的声音,眼前也仿佛看到白家被抄的慌乱。
手腕尖锐的疼痛让她的手一直颤抖,但除了为救陆晏留下的那道疤痕,什么痕迹也没有。
白知夏就这样坐在窗边等着,在这个她最厌恶的地方,在内心的煎熬下,安安静静的等着。
因为她没有力气逃出去了。
轻微的脚步声,却让白知夏忽的清醒过来,眼前一片模糊,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转头,站起来要迎上去,却被椅子绊倒摔在地上,接二连三的碰撞,屋中一片乱象。
陆晏扶起她,她只能看到陆晏模糊的影子,紧紧攀着他的胳膊:
“求求你,告诉我吧……”
她想知道所有一切,与白家相关的事情,更想知道是不是真的都无法挽回了。
她身子沉重,而陆晏也没有力气。
“你起来,你起来我就告诉你。”
白知夏手脚并用的站起来,下意识的摸索着,乖乖的站在角落。
“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很好。”
她慌乱摇头,眼泪摔落:
“你快告诉我,和我说!”
这个话题无疑是沉重的。
“白迎,白迎当初偷盗岳父印鉴,确实给庆王府管事写过信,也送了钱财珍宝……”
他艰涩的,将查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白知夏瞪着空洞的眼睛细细的听,一个字也不敢错过。
白迎的招供,以及翻供,事情发展的急遽,以及有人打着晋王府的旗号去白家探望,姚氏收买看守去见白崇,索要休书不成,竟逼着范氏吵闹不休,要面见皇上陈情,一切都是白钰所为……
便不说后头的欺君,单只一个曾试图归顺庆王,白家就已经完了。
于是诏书已下。
满门抄斩,一个不剩。只有白知夏这个外嫁女,性命也在摇摇欲坠。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了……”
白知夏怔怔的,良久才轻轻道:
“求求你,让我见见他们吧。我阿娘,我父亲,我哥哥……还有……”
没有了,任阿嬷已经死了,她再也见不到了。
“求求你了,再不见,就再也见不到了……”
“盈盈,只有置身事外,才能真正保全你。这是你哥哥的意思,也是……我的心思。所以,不能见。”
“我不怕,我……我不怕。”
她想和家人在一起,哪怕是死。
陆晏从她神情看出她的心思,心里的疼痛越发尖锐,而这种尖锐的疼痛竟让他渐渐麻木,他冷漠的看着白知夏。
所以,她也要离开他了么?
陆晏的心病,始于当年那场战事。
陆昂死在他眼前,因为自幼教导他们兄弟骑射武艺的师傅、陆家军的先锋少将军姜槐的背叛。那是他们兄弟除了父母之外,最敬佩信赖的人。
然而姜槐投敌了。
他带着陆晏兄弟进了西泠的埋伏。
年少的陆晏头一次上战场就失去最敬爱的兄长,直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每一样都在狠狠冲击着少年郎。然而回到西城后,迎接他的却是母亲的撕扯捶打,以及那句死的这么是昂儿……
在那一刻他感觉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兄长。
贺韫临死前的不甘和遗憾,陆昂下葬时晋王含泪的那半句话,姜槐冷漠的嘲弄,一样样的击打下,让陆晏生生变了性情。
他不止一次的想,他才是该死的那个人。
他再没提过当年的事,所有人都以为过去了,但没人知道,在陆晏心里,从来就没过去过。
他的心,一直病着。
失去与背叛、这么多年压制在心的恐慌与多疑、故作坚强,都在这一刻里,被白知夏甘愿赴死也要与家人团圆的心思给压垮了。
他想,是不是他的多疑让白知夏遍体鳞伤,所以才在这一刻,毫不犹豫的也选择抛弃他?
抛弃?离弃?
扭曲的愤怒与伤痛上涌,陆晏只觉燥怒不已:
“我绝不会让你去见他们。”
白知夏愕然,在一瞬间想到的,是她去见白家人会给晋王府带去的牵连。她在身上摸索,忽然想到休书已经给陆晏了。
“世子,求你上呈休书。自此咱们再无瓜葛,我一定不会牵连晋王府!”
陆晏心底越发冰冷。
夫妻二人相对而立,如此近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山海。
他们彼此之间从无信任,更无法体察对方的心意。
如同陆晏从不知白知夏念了他九年一样,白知夏也根本不觉着陆晏的心里有她,更不相信陆晏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她。
他们彼此伤害,彼此猜疑,甚至彼此之间透着心机算计,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哪怕都是为了自己心里的情,却都陷入深深的煎熬里。
白知夏卑微到尘埃里,颤抖的哀求:
“求你,哪怕,哪怕远远看一眼,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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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火葬场纪实》文案:
霍家蒙冤,发配前,被逼与霍汐退亲的云湄遣婢女给他送去银子,和一封矢志不渝的书信。可苦守三年,霍汐立功还朝,云湄等来的,是他的冷漠绝情,和求娶她的婢女。
于云湄而言,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但她的劫难还远不止如此。
家破人亡,沦落教坊司。
那夜,他凶狠异常,宣泄对她离弃的痛恨,肆意折辱。
他根本不信她。
云湄身陷困境生不如死,直到发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
“将军可还记得,我们定亲那日,也是这样的薄雾。”
初春清早,她勾他忆起往昔。
忽寒光凛冽,霍汐握住她刺来的匕首,满面戾色:“你不想活了?”
“我对将军满心赤诚,到头却换来家破人亡,我确实该死!”
她红着眼,另一手再度刺来。
“住手!”
霍汐惊慌朝外嘶喊,可弩箭仍旧破空而来。
匕首入肉,弩箭穿身。
*
云湄死后第二年,初春薄雾的清早,霍汐在城外看见一个女人,眉眼温柔含情,像极了定亲那日的云湄。
他发疯的追去,满心慌乱,生怕她说认错了人。她眉眼冷漠,回头同他一笑:
“将军,别来无恙啊……”
她不是来再续前缘,而是继续尚未完成的复仇。他明知她来意,也甘心情愿,饮鸩止渴。
①双洁,男女主人设都不完美,尤其男主,多少有点疯批。
②双双被蒙骗局,天雷滚滚狗血淋头。狗子嘴狠,恨的厉害,但云家事非他所为,另有隐情。
③玻璃渣里有糖吃,虐狗子居多。
《前夫火葬场纪实》文案:
裴青玥出身高贵,品貌出众,但为容恕拒了赐婚毅然下嫁,只因他红着眼对她说,他只有她,也只要她。
可惜这样的情深在裴家获罪后,支离破碎。
裴青玥最终落得被欺辱算计、掏空嫁妆,一副毒药了却性命的下场。
那肠穿肚烂的疼,刻进她骨头里。
再睁眼,重回嫁给容恕的第二年,嫁妆还有一半儿。
很好,裴青玥开始发疯,搅风弄雨,申冤报仇,人人避之不及。
待将容家弄到声名狼藉,如愿和离后,容恕又变了……
*
焚天大火吞噬了宣阳伯府,容恕至此才恍然发觉,这辈子,唯得过的真情,只有裴青玥。
重生后,他一反常态果决强硬,哪怕折腰断骨,也对她纠缠不休。剑横于颈,他仍旧切齿的说着多年前的那句话:我只有你,也只要你……死不足惜。
裴青玥眼角眉梢的冷诮:那就死了吧。
①非主流火葬场,男二上位,年下小狼狗。
②双洁,和离后才开始新情感。
《权臣他对我蓄谋已久》
穗穗生的玉软花娇,但养在叶家深闺,少人知晓。她自小就知道,自己出身微贱,哪怕脊梁骨挺的再直,也只能逆来顺受。
及笄那天,她的竹马郎来提亲,却聘了她的嫡姐,却还纠缠她不肯放过。寒门出身的探花郎对她情深不移,却碍了庶姐的眼,明里暗里算计她。
穗穗的日子越发艰难。
直到那天,心狠手辣的权臣宋诀登门拜访,叶家如临大敌。他将叶家人聚在一处,遥遥一指,漫不经心道:“你说的我不要,我要她……”
他“买”了穗穗,人银两讫。
都当这活阎王对穗穗有情,可只有穗穗知道,他有多嫌弃她,便是她在吞咽自己不喜欢吃的菜,他也嫌弃。
“想要的,就争取。不想要的,懂得拒绝。拒绝不了,就逃走。逆来顺受从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夹了一筷子她喜欢的菜,教导她。
穗穗却盯着他修长玉质的手指,心惊胆战的想,传闻就是这支手,扼死了觊觎他的女人……
*
前世,宋诀见一个姑娘纵江,被拦住了。他凭栏看戏,但见那姑娘笑容决绝,到底还是死了。
“啧。”
宋诀不痛快。
作为皇帝手中利刃,他身负无数亡魂,但自诩手中从未沾染无辜之血。偏那姑娘,是吃了他给的毒药死的。
他是个有原则的人,决不沾染无辜之人的性命。
于是重生后,宋诀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把那姑娘弄到了身边。
为不叫她重蹈覆辙,宋大人不得不收敛心性,教导这个逆来顺受的姑娘。谁知半年后,她头一次露着爪牙,就是颤抖的小手指着他:“你,你出去。”
正要爬上她床与心上人亲亲的宋大人:啧……
①双洁。男主除了长得好,身强体壮有本事,其他一无是处,尤其是性格!
②双重生,偏执竹马火葬场,扬灰的那种。
③理论上,这是一篇温馨治愈甜宠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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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