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蝴蝶短篇集 第1章 投胎

听老一点的水鬼说，想要去投胎就必须找个替死鬼，所以老一点的水鬼去投胎了，她成了这条河里排号最末尾的一只水鬼。

在她前面排了几十号水鬼，想想都绝望。

做了水鬼后，生前的一些事反而记不清楚，大概是为了以后能做一只优秀的水鬼。

她只隐约记得自己溺亡时的那一刻，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大喊：方糖，不要松手。

可是她没力气了啊，她也不想松手。

她透过浑浊的水面望头顶的太阳，想出去看看，但是会化成灰。

——艾玛，终于又有人落水了，大伙儿加把力，拉下来！

——来咯来咯，快，替我拉住那小丫头的脚踝，千万别松手！

水中的人激烈挣扎，她也赶忙去搭了把手，拖下一个是一个，她就离投胎更近一步。

“救命、救……咳咳咳……救……”

——不好，有人跳下水救人了，这人水性很好啊！

——怎么办？拉不下来啊！

跳下水是个男的，像条鱼一样游到女的身边，捞起人就跑，众水鬼哪里肯放过他们，争先恐后地去抓人，她也摩拳擦掌地抓两下。

——唉，跑了。

众水鬼说不出来的失望。

从那之后，虽然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掉下来，但是每次都是同一个人跳下水把人救走，那个人简直成了众水鬼的克星，众水鬼开始商量如何把那个灾星拉下水。

夜里，水鬼可以冒头了，这大概是她最开心的时候，看不到太阳，看看月亮也行啊！

岸边摆着一束花和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方糖”二字。

方糖，不就是她吗？

她对生前没什么记忆，所以很好奇是谁给她送的花。

等啊等啊，她从天黑等到了天亮，天亮后她又不得不沉到水底。

在水底的日子相当无聊，大家都没有生前记忆，除了拖活人落水也没别的事可做，人家不下水，她们又不可能爬到岸上去，想想都绝望。

水鬼记忆很差，她很快又忘了自己的名字，反正水鬼都不记得。

就这样，她在水里不知道做了多久的水鬼，久到她送走了一个个水鬼去轮回后，终于轮到了她。

那一天阳光明媚，她躲在水草里看着水面上映出一道人影，那些年轻的水鬼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摩拳擦掌地等在有人落水。

岸上的人扑通跳入水中，众水鬼蜂拥而上，拖着那姑娘的脚踝就往水底游。

谁知很快，又有一人跳下了水，她顿时怒了，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那人，她早八百年都去轮回了。

——转移目标，先干掉救人的那个，坏了咱们不少事。

——好嘞！

众水鬼听令，扔下落水的姑娘蜂拥扑向救人的男子，男子顿感压力，但还是拼命游到女的身边，用力将她推上了岸。

——别管女的，把男的给我拉下来，老娘要去投胎！

她见状更生气，拖不下来女的，拖男的也行，反正拖谁下来都一样，她要去投胎。

像是救了一个人，用尽了力气，再加上水鬼在地下使劲，男子很快力不从心。

——快，大家使劲，他快不行了。

她激动得连头发丝都开始跳舞，男子最后挣扎了两下，沉入水底。

他的身体慢慢氲出一片白光，男子的魂魄从身体里掉了出来，成了新的水鬼，正缓缓睁开双眼。

而她，身体逐渐变轻，慢慢离开水底。

“方糖。”

新的水鬼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方糖，真的是你。”

她一懵，回道：方糖？是谁啊？

新的水鬼一愣，喃喃道：“方糖，我是……我是……我……”

你是？

她歪头，你是新的水鬼，记得要努力拖人下水，才有机会轮回哦！我先走一步啦！

“方糖，我、可是我记得你、你是方糖，你是……”

我不知道什么方糖，我要去投胎！

她说着，甩开新水鬼的手，新水鬼呆呆地望着她，她也看着对方，这个景象，好像很久以前在哪里发生过。

脸上有些湿润，她用手摸了摸，好奇怪的感觉。

离开水后的身体一阵轻盈，她看到水中新水鬼还在喊着“方糖”两个字，她想了想，脑中突然跳出两个字，她下意识喊道：“你叫杨哥吧！算了，反正水鬼记性差，很快又忘了。”

忘了……

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难过，大概是快要去投胎的喜悦吧！

今天的阳光真灿烂啊！就和她不小心落水的那一日一样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