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月神 第99章 渔村

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整副神智都被乱星攫取，逐渐失去镇定和理智，脑中一片乱麻，顿时觉察到不能再注视，连忙低下头。

沉瑟却还是定定地仰望着纷乱的星空，声音悠远：“这里的时间已不是一日，空间也不在一处。”

“我们究竟在哪里？”独孤河的声音已染上惊惧，蓦地想到沉瑟也带有坤修光的血缘，瀛淮也在侵染她的心智。

“我们其实已经到了，不过她并不欢迎我们前往。”

“那我们现在在往哪里去？”

“海边，弑月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如果她已经发现了我们，我们还怎么进入？”独孤河感到一阵巨大的绝望。

能够如此轻易地掌握他们的行踪，不费吹灰之力一般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扭转星辰的轨迹，踏碎海山的界限，如此强大的敌人，怎么可能战胜。

独孤河从未有此刻这般绝望，他们这样的凡人面对瀛淮，无疑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我们还活着，不是么？”沉瑟却如此坦然自若，“她还留着我们的性命，便还不算一败涂地。”

独孤河为沉瑟如此豁达而诧异，但转念一想，瀛淮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们，想要取他们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既然她没有动手，甚至放任他们在自己的领地自如行动，大概真如沉瑟所说，还有一线希望。

他想再问问她的计划，却听见她忽然道：“不止气味，声音也变了，你听——”

独孤河也停下，聚精会神地搜寻周遭最微弱的声音，隐约间竟真的有缥缥缈缈的浪潮之声夹杂在山风中传来。

“这竟然是真的……”独孤河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他们从洛阳启程，已马匹的速度是断然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抵达海岸，但耳边的哗啦和鼻中的腥咸毫无疑问已接近大海。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摘下眼罩，不曾想沉瑟竟然不用看就知道他的动作，断喝制止。

“不要看！继续走。看了更会迷路。”

独孤河以对她深信不疑，忙放下双手，紧跟在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本来清脆又厚实的落叶似乎在逐渐变薄，取而代之是愈加绵软的沙地。

忽然一个稚嫩的人声从不远处响起：“姥姥你看，那里两个人真奇怪。”

没有等待沉瑟的指使，独孤河一把解下眼罩，循声而去。

却见是一个渔民打扮的老妇人带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小女孩指着他们嘻嘻笑着，老妇人却一脸警戒地拉住小女孩，准备转身逃跑。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一旁的沉瑟一面摘下眼罩，一面柔声问道。

小女孩真要回答，却被老妇人一把捂住嘴巴，几步后退拔腿就跑。

沉瑟看了独孤河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追上去。

独孤河飞身落在她们面前，沉瑟断其后路。

老妇人紧紧拽住女孩，嘶哑哀求道：“我们只是来打鱼的，要是此地是各位大侠的属地，我们马上离开，再也不上岛了。”

“这里不属于我们，我们只是想问你这里是哪里？”沉瑟问。

“这是距离琼州岛往南半日行程的一个小岛，我们也是偶然发现以为没人，来此打过几次鱼。”她颤巍巍地回答。

沉瑟看向独孤河，即便心中已大致清楚瀛淮近神的力量，而发现自己可以跨越海峡轻易到达远隔千里的荒岛上，也不免失色摇头，喃喃道：“竟然真的有人能做到……”

独孤河上前，找出一点资财，告诉她们：“我们想去琼州岛，你们若有船，烦请捎带一路。”

既然有钱可赚，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老妇人立马眉开眼笑，满口答应，将他们迎上那艘又破又旧的小渔船。

二人上船，并肩坐下，独孤河悄声问沉瑟：“你看她们有蹊跷么？会不会是陷阱？”

沉瑟思索片刻，道：“竟然已经上船，谅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不如试探着问问烟罗缕宫的事。”

他先和小女孩套近乎道：“小姑娘，你们一家都是打鱼的么？”

小女孩一边灵活整理着渔网，一边眨眨眼道：“当然了，你现在看到的不就是我们打鱼么？”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有啊，有好多好多人呢。”小女孩天真无邪道。

独孤河不免蹙眉道：“没想到你们是世族居住。”

因为一般的大家族群居多是高官厚禄钟鸣鼎食之家，才有资产聘下深宅大院，而似这对祖孙这般看打扮相当普罗之人的家族竟然也能如此，他不免有些惊讶。

但小女孩道：“什么是‘世族’，我不懂。”

独孤家想了想，斟酌道：“就是你家里住的人都是你的亲戚。”

小女孩歪头想了想，道：“算是吧。”

独孤河又问：“你们近来大鱼，可曾见过什么异样？”

他不敢直接问烟罗缕宫的人，即便已被瀛淮最小行踪，但谨慎些总可规避些麻烦。

“什么算异样？”小女孩脱口而出。

“嗯……有没有地动山摇？”

“没有，从来没见过。”她笑着摇头。

“那，身边有没有人离奇消失？”

“当然没有。”小女孩用莫名其妙的目光打量着他，觉得这个陌生人有些痴傻。

独孤河看向沉瑟，微微摇头。二人心中有些迷惑不解，烟罗缕宫需要制作人山人海的尸卒，不可能不对这岛中的民众下手，难道是小女孩过于年幼，没有注意到？

沉瑟垂眸思索片刻，道：“你们这次出海，可曾参拜？”

小女孩正色道：“大海为我们所用，何必参拜。”

这次连沉瑟也露出愕然，似乎没有想到此地的风俗完全与陆地不同。

而小女孩已低下头，不愿再理会他们。

独孤河只能看向熟练撑起篙橹的渔婆，道：“老婆婆，你这船已旧了，回去不如换艘更大更新的。”

渔婆笑道：“我已使惯了，何必再换，再说了，这钱我拿回去更有用处。”

独孤河忙追问：“拿回去做什么？”

“你们是海那边儿来的吧，竟然不知道这里的规矩，竟然冒冒失失过来，别一不留神惹下祸端。”渔婆微笑着，却不再解释。

独孤河见她话里有话，意欲又拿出一份贿赂，诱使她说完。

但沉瑟忽然道：“我们要去烟罗缕宫见瀛淮。”

渔婆忽然像是听见一个惊雷，手中篙橹几乎脱落，连小女孩都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独孤河也为沉瑟如此单刀直入而震惊，哑口无言。

渔婆有些不悦道：“这位姑娘，怎可直呼宫主名讳。”

沉瑟唇角勾起一抹了然于心的弧度，但面上故意垂下头，显出惭愧之意。

独孤河也瞬间明白，忙道：“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望海涵，只是一直仰慕宫主威名，希望可以一睹天颜。”

渔婆轻蔑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你们怎可能见到宫主。”

“我们从万里之外跋山涉水赶来，请老婆婆看在我们路途辛苦的份上，可否指点一二。”

渔婆还欲摇头，不曾想小女孩忽然开口：“要见宫主也不是没有办法，姥姥你忘了，马上就有宫人来收人进宫。”

渔婆狠狠瞪小女孩一眼，似乎在怪她多嘴多舌。

独孤河马上取出自己身上带着的所有财物，道：“一点心意，请老婆婆不要推脱。”

渔婆看见金银，难免有些动心，但还是耿直道：“我们也没有门路，只是每年这个时候，烟罗缕宫的宫人会在岛上各处挑选有资格入宫的人……”

独孤河忙道：“那太好了，这不就是进去的机会？”

渔婆咂咂嘴，犹豫片刻，还是坦言“我也不想骗你们的钱财，实话告诉你们，宫里选的都是年幼女孩，这位客人年龄过大，而你连女孩都不是，怎么进得去？”

独孤河不禁语塞，蹙眉陷入沉思。

沉瑟接话道：“既如此，你的孙女今年可有机会被选中？”

一提到小女孩，渔婆似乎忘记了方才的警惕，自顾自埋怨道：“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又粗心马虎，怎么好服侍宫主，只怕是没可能选中。”

沉瑟立刻问：“选拔标准是什么？”

“除了烟罗缕宫的人，没有人知道。”

“那么，你有认识的人被选中么？”

小女孩却忽然略带哀伤道：“怎么没有，去年，和我时常一同去捡拾贝壳的小雷就被带走了。”

“那小雷与你有什么不同呢？”

小女孩憋嘴不悦：“能有什么不同，难道就因为她比我高么？”

沉瑟看出她们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也问不出什么，正欲另做打算，忽然小女孩又道：“况且，他们去年已经来过崖角村，只怕今年不会来了。”

沉瑟忽然看到一线希望，问：“她们不是不是每个村子都搜寻一遍么？”

“不是，她们只会选择最虔诚的村子。”

“最虔诚？”独孤河也连忙坐直，“怎样最虔诚？”

“哪个村子的祭典最隆重，她们就会大驾光临。”

“所以……”沉瑟一瞅渔婆，道，“这些钱，你要拿去献给祭典。”

“对啊，不然我留着做什么。”渔婆若无其事道，似乎觉得沉瑟问得多余。

“祭典是做什么？”独孤河又问。

“每年都不一样，但最重要的是要足够虔诚，宫主自然就会聆听到。”

沉瑟自然不会被这样的怪力乱神打动，只说：“所以你们并不知道如何上达圣听，所以互相比拼着谁对外物的花费最多，谁就是最虔诚的？”

渔婆有些不悦，道：“这是村长定的规矩，不然，那你说怎么办？”

沉瑟几乎不得觉察的勾起唇角，声音忽然高深莫测：“不如这次我们来帮你们获得宫人的青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