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剑尊到处打人 第34章 蜃珧

漫山遍野都是星光熠耀，庄玦骑马走在山间，感觉路边野草尖上，露珠反照，都像是悬缀有一粒星光。

青冥说：“其实我有一件事想问，你是剑修，对吧？”

这个问题简直像是废话一般，但庄玦仍是“嗯”一声，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复。

“那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慢悠悠地走在路上。”青冥说，“剑修最令人称道的，不就是天地之间任由往来的纵横气概吗？”

“所以说，你愿意让我踩吗？”庄玦平平地反问他，“御剑飞行之术，我当然是会的。”

“我不。”青冥飞快地拒绝了他，然后说，“冯虚御风，你不会吗？”

“我会。但我不想做。”

庄玦这样回答他，然后从怀里自顾自掏出一把灵石来，喂到雪蹄马的嘴里。

马温顺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在进食前先表示感激，随即咀嚼了起来。

在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和飘散的灵石粉末里，青冥说：“你又来了。”

“给马不停地喂灵石，却根本不要它来飞，只把它当凡马使用。真是有点浪费。”

“我又没有什么可以花费灵石的地方。”庄玦理所当然道，“我看马很喜欢吃这个，让它开心一点不好吗？”

“何况，凡马也没有这样的脚程，可以每天不间断地一直走在路上。雪蹄速度很稳定，脾气也很稳定，不会因为太累而生病，或者发脾气。”

“你居然直接把雪蹄马起名叫雪蹄，这也太敷衍了。”

“这不是名字。”庄玦纠正它，“这是指代。起名很重要，赋予某人或者某物特殊名称，就像一重特殊誓约一样。我醒过来之后，还没有给任何东西起过名。”

“但……”他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你想改名的话……”

“我不想！”青冥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甚至语气都激动起来了。它大声说：“我对我的名字很满意，你绝对、绝对不要打我的主意。”

庄玦居然也舒了一口气。

“我也很喜欢你的名字。”他真诚地说，“不用改真的太好了。就算是你强行要求我，我也不会做得比‘青冥’这个名字更好。”

“不会有这一天。”青冥气鼓鼓地说，“你才不会有给我起名的这一天呢。”

说完，它赌气地在心神里一沉，自动切断了和庄玦的交流 ，只保持了一点神魂的牵引，表示自己可以作为武器，却短暂地不想做和他闲谈的伙伴了。

庄玦叹了一口气，信马由缰，决定让马和剑此刻都得到一点放任。

他仍旧行走在高高的山峦间，也行走在其他人的“视野”里。

***

远处，有人正盘腿坐在青石上，双目漆黑，眼眸凝定，一动不动。

她有一双很奇妙，或者说诡异的眼睛。没有眼皮，眼球里完全没有眼白的存在，猛然望去，纯然是两个漆黑的球状物，暴露在空气中。这两个精巧的球体一动也不动，星星的光彩落入其中，大半也都被黑色吸收到无影无踪。然而在眼球的某些部位，又存在着砂粒一样微小的东西，随着光线的转动，折出隐约却斑斓的色彩。

像是贝壳中突出的一点未成形的珍珠体，会随日月流光，偶尔射出一点光彩。

在她的身后，另一个女孩子的身影飘荡着浮现出来。如梦似幻，在无风的夜里，裙裾依然飘扬。罗带纷飞，臂缚金环，她将双臂交叉着挡在面前，反手持着两枚绑缚了彩带的铃环，遮掩了大半面孔，只露出一双空濛幽幻的水雾双目，含情脉脉地望向身前的女修。

她看蜃珧，蜃珧却不看她。

手无寸铁的杀手肌肤雪白，但面上生出花纹，一圈一圈环绕延展，占据了她的整张面孔。除掉这朴素却诡异的花纹，她长得和身后的幽影倒是一模一样。

但她耳悬红瑱，鼻塞宝珠，除去毫无遮蔽的眼珠，其他五窍都被精巧祭炼过的法器闭实。面部肌肤光彩莹然，在星光下折出独特的贝类光泽，棕褐色的贝壳花纹在她的面颊上动荡浮现，像是被一阵阵的海波冲刷，空气是海水，让花纹鲜活着时隐时现。

幽影少女自她的身后浮现出来，手持利器，近在咫尺，她却似无所觉，浑身气息尽数收敛于无。

反倒是幽影少女耳边垂落的发丝被风吹得动了一动，忽然开口道：“他快要来了。”

这话说完，面前坐定的蜃珧好像未曾听闻，仍是睁着双目毫无动作，气息沉敛。

幽影却似在听着什么，满脸肃穆，点了点头。

她说：“……他的神觉感知有那样厉害吗？你这样谨慎，还要再缩小禁绝之术的范围……啊，好了，我不说就是。”

过了一会儿，她自说自话道：“他来了。”

她这样说着，周身烟雾弥散，裙裾纷扬，逐渐整个影子都弥漫着向四周扩散开来。人的形态已经消失不见，一团烟气在清冷的森林里无声扩散开来，淡淡的雾霭边缘已经无从辨认，气团在空中不断地膨胀和翻涌，很快又全都被冲淡，融入无边的夜色和星光中。

蜃珧仍坐在青石上，她神色凝定不动，仍是目注前方，手指却灵活地一连捏了数个法决，最后在胸口前持印定住。

过了几息，突然两道虹彩薄膜自她眼球两侧横生而出，只一瞬间就将两个黑漆漆的圆球包裹在内。

这样一来，她看起来倒像是正常了许多，虽然仍是令人望而生畏，但至少是从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变成了一个只是面有花纹，眼生白翳的……瞎子。

天上的星光骤然收拢，黑暗不打招呼就降临下来。庄玦手上轻轻一带马缰，雪蹄马很是听话，立刻停了下来。

这种马性格温顺却胆小，非常容易受惊。但此刻天地异变，却也没惊扰到它发疯乱跑，只是小幅度地站在原地，用蹄子刨了刨地。

庄玦抚摸它的鬃毛，安慰它，举目望向天空。没过多久，银白色的光亮骤然如水流，荡漾着铺开排满了天穹，五彩的虹光像是水纹的波浪，在银白色的亮彩天穹上，时不时闪出弧线样的光。

天地时序都被忽然改换了，本是黑夜却一片明光照耀。雪蹄马更加不安，低头咬住了缰绳，但仍是立定在原处，尽管庄玦感到手下的脊背已经有些瑟瑟发抖了。

他于是干脆翻身下马，将自己这匹马也变作纸片，塞进了袖中。

沉默了很久的青冥剑此时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发声说：“跳进别人的陷阱里了？”

它虽然担心庄玦，但仍对之前改名一说耿耿于怀，说话时也实在难以假装出什么太好的声气。

庄玦不由失笑。

他说：“不。我并不是被装进了什么他人的壳里，这是梦境。”